第59节(1 / 1)

潜邸 周乙 3508 字 24天前

这样啊。萱儿的眸光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惋惜加同情还是放宽了心。

五月十八,宜订盟纳彩,是个特别的好日子,三皇子贺缄与沈侍郎家的二小姐订婚。六月初出宫开府,赐邸太和街庚亲王府,受封庚亲王。

章皇后原想再拘贺缄一年,起码拖到明年初与贺纶一起开府,但是订了婚的皇子是不能继续留在宫中的,而他身份又不同于贺缨,早一年晚一年也没甚太大关系,便不了了之。

他离开的那日,汤媛站在内左门,明知什么都看不见,依然立了很久。

孤瘦的小小身影被夕阳拉成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阿珞没了,贺缄走了,只剩下一直不曾露面的太嫔娘娘。可是寿安宫那么远,与景仁宫遥遥相对,她要如何才能越过重重飞檐兽脊,望见这世上最为她着想的人?

贺纶委实见不得她这副德性,走上前扯过她衣袖,“来,本皇子带你去跟他道个别。”

谁,谁要道别了!汤媛甩开他,落荒而逃。

直至临近中秋,她也没给贺纶侍寝,章皇后终于忍无可忍。

贺纶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但也不想让母亲再插手这件事,只好搂着汤媛睡觉。

他言简意赅,“不想侍寝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汤媛自知再不配合,章皇后就要她好看了。

仿佛她不跟贺纶睡觉就别想活着出景仁宫,其实贺纶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强迫她,而她也不会再反抗。

但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她也欣然接受。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要她这样做。

这日午休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听壁角的嬷嬷耳朵使劲贴在门上才稍微听见了一点点动静,仿佛是女孩子的嘤嘤喘息和挣扎声。

轻纱帷幔内,贺纶闷哼一声,猛然俯身用力噙住汤媛。

汤媛失声呜咽。

屋子外面的嬷嬷吓了一跳。

汤媛木然的将湿帕子递给贺纶,贺纶看也不看她,接了过去,“再忍几个月,待我出宫开府,你爱滚哪儿滚哪儿,本皇子真没耐性陪你玩儿,等你想让我睡的时候,或许我还不答应了。”

他将那用过的帕子随手丢在她脚边。

汤媛抱着膝盖,沉默片刻,才小声问了句,“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奴婢想滚到哪儿就可以滚哪儿?”

贺纶怔了怔,垂眸不语,半晌才道,“随你便。”

汤媛眼睛一亮,爬起来取下他的长衫,伺候他穿戴。

女孩子的头顶还不及他下巴高,他只需微微垂着眼就能看见她乱蓬蓬的头发和断了一根带子的小兜儿,她是那样的狼狈,却也那样的开心。

就在将才,因为不舒服而要反悔,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如果连这个都忍不了,那就给他侍寝,听见这句话,她方才老实,雪白的小脸泛起羞耻的红晕,眸色有水光盈盈。

总算如愿以偿。章皇后喜不自禁,此后依然隔三差五安排汤媛前去伺候,但不再派人监视。

第66章

章皇后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人也渐渐比从前更易疲乏,又觉得贺纶已经成了好事,渐渐的也就把汤媛这个人抛诸脑后。

七夕那日,宫女们当完差纷纷准备五彩丝线和女红。大家都满看重这一天的。毕竟在宫里待的太久,若连个信仰和盼头都没有,那还不得无聊死。而七夕,就寄托了无数单身女孩的绮思,不管是祈祷获得帝王恩宠、皇子恩宠还是其他什么的姻缘,总之这一日大家都攒足了劲儿,不祷告一下仿佛姻缘就会溜之大吉。

汤媛自己就是穿越的,是以对鬼神这方面难免要更敬畏些。等不及天黑,确切的说还不到辰时她就把贡品列在神龛上,如果真有月老这种神秘人种的存在,她呢,就想跟对方商量下能不能给她来个正常的男人。种田文系列的也可以,相貌普通点也没关系,关键是要人品好加不蠢。

她这样倒也不是恨嫁,而是不想再跟宫外面的极品舅舅有牵扯。

男权社会的女人,倘若没有父兄也没有夫君那就只能从某个男性长辈,刚巧,她穿的这个身体就一个男性长辈,还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一旦知晓卖进宫的外甥女活着回来了,那还不得高兴死,再一见她身上有钱,得,抢她银子还是小事,怕就怕抢完银子再给她随便配个人,逃婚都来不及啊!光是路引就能要她的命。

在大康,谁的户籍和路引但凡出一丁点错就有可能被大铁链子锁去县大牢。不管是逃婚还是逃奴,都是犯罪,而犯罪就得蹲牢。至于武侠小说中的隐居,那就更不可能。没错,她是可以找个地方隐居,这里人少地广,还真能躲得过衙门,但躲不过各种饥饿的野生食肉动物啊!

好在贺纶撂了句话——待我出宫开府,你想滚哪儿就滚哪儿。

话虽然说的不中听,可架不住就是她想要的意思啊!

再一个这个人虽然缺德,但好像不屑撒谎,反正她信了。

是以,每回见了贺纶又避不开的情况,汤媛照旧殷勤的上前问安,尽可能哄着他开心。

这可是即将还她自由的人。自由不就是不用再受卖身契制约,摆脱了奴婢的身份?

对此,贺纶只想跟她说一句,做梦去吧!

当然,他不可能说的这么直白,一旦直白了就等于掐了她的念想,那他还怎么把她骗到手?

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笑弯弯的看向自己,心里就莫名的发虚。

虚什么?

他又没撒谎。如果她不想在王府待着,那就滚到外面爱干啥干啥,但他不会还她卖身契,此生她都别想离开京师,离开他的眼皮底下。

哪怕她想嫁人,也得要他这个主子点头答应,否则,就是与人私通!

冬慧撩起帘子禀告汤媛五殿下来了。

搞什么,不是还有三天才够五天,他怎么又来了?汤媛连忙去盆架子那里洗手,转念一想,今儿个是七夕,许久不曾露面的章蓉蓉肯定会来景仁宫跟几位未婚的公主相聚,她一来,贺纶难免要出现,只苦了瑞通馆这些闲散惯了的下人。

是以,众人各就各位,陆续缀在汤掌仪身后恭迎主子大驾。

汤媛殷勤的照料不能自理的贺纶,伺候他净手。他的手比她大一圈,主要是手指比她长,洗起来她得用两只小手攥着,还得挨个搓一搓,撸一撸。被他欺负以前她一点没觉得这么洗有什么不对,可被他欺负了以后,她……她会不由想歪,也不知是哪个脑残太医规定的“正确”清洗步骤。

贺纶笑道,“你脸怎么红了?”

“啊,热的。”

热吗?他看见女孩子珍珠般的耳垂变成了粉红色,梨香缠绵。

“你在想什么?”贺纶见她心不在焉,仿佛心事重重。

很多时候,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她开心,其实也不是不知,而是她开心的那件事会让他不开心。

嗯?汤媛没想到贺纶会突然“关心”自己,然而她想什么跟他有毛线关系。她敷衍道,“奴婢……嗯奴婢在想这澡豆的味道真好闻。”

贺纶大方道,“回头赏你一盒。这么会伺候人,理应嘉奖。”

呸,贱人!汤媛目露惊喜,“谢殿下恩典!”

“其实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贺纶接过她递来的棉巾。

“但凭殿下吩咐。”

“七夕灯会你知道吧?几近一半的顺天府亮如白昼,耍蛇舞狮比比皆是,你这个土包子肯定没见识过。”贺纶含着坏笑的黑眼睛亮亮的,仿佛要看进她的小心里,“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呃,我的意思并不是玩,重点是带你见识一下普通百姓是怎么摆摊的,毕竟这极有可能成为你未来混饭吃的副业。”

原来理想是开点心铺子的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摆摊的!

摆摊咋了?你家祖宗十八代就没出过摆摊的?

不过出宫是一件诱人的事。汤媛转了转眼珠,点点头,“奴婢都听殿下的。”

都听殿下的?说得真好听,还不是因为对你有好处。那殿下要亲你的小嘴巴你给不给?贺纶哼了声,压下心底的渴望,淡声道,“我知道你成日惦念徐太嫔。去吧,我准了。”

原本还无精打采的汤媛眼眸微瞠,她没听错吧?

“倘若你对我忠心耿耿,没有人会拘着你与谁往来。”贺纶讥讽的笑了笑,“但我觉得你这只小白眼狼喂不熟,姑且放你出去撒个欢儿,机会只此一次,可要珍惜。”

汤媛满脑子都是太嫔娘娘,以至于都忘了做出反应,只怔怔望着贺纶。直到他靠近她,“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难道不该亲我一口告诉我你很感谢我么?”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的眼白比又黑又大的眼仁儿更纯净,像是微蓝的白昼。

为何从前没发现?因为她在他靠近的瞬间就会本能的闭上眼。

此刻,尚且处于震动中。

“元宵。”

少年人微哑的几近暧昧的声音将她从震动中唤醒,汤媛偏头避开他滚烫的唇。

贺纶气得个眼冒金星,羞恼不已的轰她滚出去!

她求之不得呢,撒腿跑得不见人影。

贺纶这种人惯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甜枣固然好吃,却是因为挨了打才换来的,想让她感激他,怎么可能?

她只顾开心,竟忘了回去换身衣裳梳梳头,只空着两手迷迷瞪瞪的沿着闭着眼都能找到的路迈进了寿安宫。

几个月不见,宫里的草叶儿都黄了,平添一抹寂寥的萧瑟。

有小宫人发现了她,捂着嘴惊呼一小声。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终于回到家的小孩,连规矩也忘了,提着裙摆直奔萱草堂正殿,一路畅通无阻,就连立在门口的香蕊也忘了伸手阻拦。

娘娘。汤媛急切的唤了声。

徐太嫔怏怏的神色一怔,挣扎着从榻上爬起,看见熟悉的孩子哭着扑过来,跪在她榻前,仰着小脸道,“娘娘,您怎么病了?”

这傻孩子,真的回来了?

恍惚中,徐太嫔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人儿究竟是媛媛还是妞妞。

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好开心。

而且人年纪大了,偶尔生个病什么很正常啊。不过现在,徐太嫔感觉好了大半,可又不禁为她担心。

“谁让你过来的?你干爹已经把你的情况说与我听,我知道你在那地方活的好好的已然知足。你不必来的,快回去吧。”才见了面,徐太嫔就开始赶人。

不会有事的!汤媛笑道,“是五皇子,他应下的事不会有错!”

徐太嫔眸中掠过讶异。老五何时这么照顾下人?

如今她清醒许多,眨了眨眼,但见媛媛面色白里透红,即便眉宇间略有愁容,但跟此刻的笑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衣料亦是上好的绸缎与宫纱,云鬓间别的挑心是赤金的,还镶了拇指盖大小的一枚鸽子血,哪有这样阔气的掌仪,分明就是有人宠着她,且日子过的还不错。

徐太嫔心底一阵惊涛骇浪。

媛媛曾说贺纶对她有意思,如今看来,已经不只是有意思这么简单,把她养成这样,又准她来寿安宫,寻常人谁敢摸章皇后的逆鳞,哪怕是贺纶,肯定也要费一番心神,这根本就不是对待普通的侍寝宫婢,而是宠妃呀。

徐太嫔尽量平静了下心底的骇然,再三打量她,半晌才小声问,“跟娘娘说实话,他待你可好?”

她问的很含蓄。

汤媛没往那方面想,“还行。”好不容易见一面,她哪里舍得徐太嫔忧心,只道还行,全然不提受过的委屈。

“还行”二字太简单,不足以平息徐太嫔的忧心。她干脆说开了,“好孩子,你且跟我说明白了,他是不是已经得了你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