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在外时,穿衣习惯趋于严密,时有禁欲之感。
赵允承呼吸漏了一拍:“那倒是不必。”继而想起自己说过,都要听她的,于是又道:“就寝时再脱。”
夜晚,到了安排寝房的时候,秦嫀说道:“往日言言与我同寝,今夜你想如何安排?”
赵允承说道:“……那我亦同寝。”
秦嫀挑眉,同寝他个头,她的意思是他想自己睡还是把儿子分出去跟他同睡:“你要跟言言一起?”
郎君在她目光之下,脸有点红:“嗯。”语气倒是坚定。
秦嫀看他一眼,着手安排,唤人将小郎君的床榻收拾一下,今夜摄政王要在那处过夜,然而扭头与赵允承交代:“言言就寝的习惯你都知晓,晚上就劳烦你了。”
赵允承这才知,小娘子给出的选项里,没有跟她一起这个选项。
自以为会被这样那样的他,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可话又说回来,惯爱摆弄他的女郎,为何对他视而不见?
最近黑了些许的赵郎,抬手摸摸脸,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根本原因。
小娘子喜他面如冠玉,肤滑貌美,若这张玉面黑不溜秋的,如何下得了口。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衣,自己频频拖后腿,竟还好意思指使别人努力些,呸。
第95章
赵允承频频留宿秦府,实在是一件惹人诟病的事情,哪怕是民风开放的大乾,也不宜如此。
他二人的行径,瞧在长者眼中即是胡闹。
赵允承第二次留宿秦府之后,秦员外来跟女儿跟前,与她说道:“你二人这是要复合不成?若是如此,就择个日子把礼数全了,若非想复合,以后且少让他来秦府。”
父亲说的很是道理,纵然自己不介意与前夫来往,但周围邻里若听了风声,只怕背地里嚼舌根。
但秦嫀面露难色,郎君情况特殊,若全礼数,便是娶自己为王妃,她对这个头衔身份,有种莫名的压力。
皇家媳妇,岂是那么好当?
规矩多,忌讳多,稍有出格,便连累夫君……不,若她真的嫁给了摄政王,还不知是谁连累谁。
“阿爹,容我再想想。”秦嫀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郎君今日,已被她劝去处理政务,一码归一码,两个人格之间,应当互帮互助,她不能纠正他们对自己的认知,但起码能纠正他们互相仇视拉踩的状况。
俩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坏了事都不行,那摄政王之所以在朝堂上风评不好,概是因为政务全由激进人格执掌,若性格温吞的白衣郎君也加入行列,多半能起来中和的作用。
前提是,黑衣郎君看得上白衣郎君的处理手段。
“……”八成是看不上的。
磨合嘛,郎君今年才二十九,磨合好了受益一生。
大乾官员,早已习惯上半月战战兢兢,下半月懒懒散散。
今日天气明媚,同僚们在宫门口相见,隔老远高声打招呼,语调透着满满的放松与欢快。
“老陈,如何?昨日听闻你与林大人他们一同打牌了?”
甚至讨论这样的问题。
“哈哈哈,还成,小赢了些许。”
一人凑过来道:“各位大人,不若一会儿下了朝一起去喝两杯?由小弟做东。”
正说着,一匹陌生的红枣马,映入人们眼帘,马背上还驮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
几位老官员对视了一眼,都不由皱起了眉,说道:“在宫门口还骑快马,以为自己是摄政王怎么地?岂有此理?”
众所周知,摄政王下半月不上朝,眼下倒来了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看不惯的文臣,求助身边的高大武将:“周将军,还请你出马制止。”
身穿官服的周将军点点头,站了出去,声音洪亮道:“宫门重地,那位骑快马的郎君,快快下马!”
他这一喊不打紧,宫门口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红枣马身上。
赵允承听闻此声,因而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平时宫门口甚少人聚集,他骑快马无不可,但眼下宫门还未打开,门前人群集结,委实不妥。
脾气温和的郎君,便放慢马速缓缓过来。
他经过周将军身边时,朝周将军道了一句:“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
再看那周将军,已经口不能言,身体僵直,因为他这时候已经看清楚,来人不是什么鲁莽年轻人,而是摄政王本尊!
周围的官员也都吓呆,特别是那个怂恿周将军出面训斥的文官,天呐,他刚才怂恿周将军训斥……训斥了摄政王……
直到摄政王的马施施然入了宫门,留在后面的一众官员仍旧没回过神来。
今日是五月二十一日,属于下半月,摄政王当政以来从未在下半月上过朝,今日为何破天荒地来了?
朝前惊讶不已,后殿中,小皇帝听闻九皇叔来上朝了,也很是惊讶,担忧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然怎会惊扰到九皇叔。
已经长成小少年的皇帝,身形挺秀,面容出色,眉宇间隐隐有点熟悉的威仪,却是在模仿赵允承。
往日在下半月把持朝政的三位大臣,亦是惊讶无比,想法与小皇帝相似,以为有大事发生。
今日穿白衣上朝的摄政王,成了满朝文武的焦点。
幸而一早上下来,但他们发现摄政王似乎只是单纯来上朝,并无异常。
三位人精般的大臣,便顺理成章地将之前还未有结果的政事,重新提出,让摄政王做个决断。
这些政务,本要堆积到下半月等黑衣去解决,但因为小娘子言,黑衣性格偏激,不宜独揽大权,不然日积月累恐会造成百官怨气冲天,因而希望他能分担些许。
白衣自然听小娘子的话,于是一大早便走马上任,很是用心。
但因有些政务的来龙去脉他当真一知半解,只得虚心地询问身边的官员,得到解答还与人道谢:“多谢这位大人。”
那官员:“……”
我站在你屁股后头足足两年了!你竟还不知道我姓甚名甚!
下了朝,此官员笑着与同僚说起此事,立刻有人质疑他:“邱大人莫说胡话,那摄政王会与你说多谢?你怕是白日做梦。”
邱大人指着他们道:“你们这些狭隘之人,难道没发现摄政王这两年已是变了许多吗?”
作为站在摄政王屁股后面整整两年的官员,他要告诉这些人:“摄政王近两年来,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可怕了好吗?”为何这样说呢,邱大人细细回忆:“老夫隔三差五地便在摄政王身上看到属于孩童的物件,有时候缀在发辫上,有时候系在腰上。”
瞧那小铃铛与小虎头,邱大人猜出摄政王家的孩童是个小郎君,年岁不大,约莫两三岁上下。
这男人当了父亲,岂还会与从前一样杀伐果决?
不,他会减少杀孽,修心养性。
邱大人道:“不信你们数数,这几年还有谁惨死在摄政王刀下?”
那些官员道:“因为头几年该杀的都杀净了。”
邱大人:“……”
近两年赵允承的变化,实则也并非只有近水楼台的邱大人有所发现,一些心细如发的精明人,也都看在眼中。
说到底,摄政王之所以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都是为了肃清朝堂,若无犯法,何须怕他?
眼下摄政王与王妃和离,那前王妃安氏好端端地回了娘家,充分说明,摄政王到底没有下狠手,还是留了一线。
那空出的王妃之位,尽管有传言,摄政王不举,但依旧不乏有人惦记。
在赵允承众多的同辈中,有一位荣华帝姬,这位荣华帝姬最近受人之托,进宫求见太皇太后。
御花园凉亭中,喝过一盏茶,太皇太后心情颇佳地问道:“荣华近来可好?哀家听闻你的长子又给你添了孙儿?”
荣华帝姬抿嘴一笑:“还是皇祖母的消息灵通,是呢,添了个小女郎。”
太皇太后不无感叹:“女郎好,儿女双全。”继而便忧心起来,她的允承虽有了长子,眼下却家不成家,叫人操心。
荣华帝姬素来知道,太皇太后偏爱九弟,此时此刻眼中的烦忧,自然也是因九弟而起,她便趁机开口:“九弟今年也二十有九了,却不知他何时才愿娶妻生子。”
这话勾起了太皇太后的心事,她忧虑地颔首:“确实年纪不小了,再这般胡闹下去,何时哀家才能抱他家的小女郎?”
“?”难道不是想抱小郎君吗?
荣华帝姬干笑,继而顺理成章地开口:“关于九弟的婚事,皇祖母难道没有心仪的女郎?”
太皇太后看了荣华帝姬一眼,顿时心中了然,她还道荣华怎么突然进宫求见,却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笑道:“我心仪有什么用?最终也还得人家心仪不是吗?”
荣华帝姬以为太皇太后口中的人家是指赵允承,她亦点点头:“正是如此,若九弟不喜欢,也是不成。”
酝酿了一下,她便开口:“皇祖母,荣华的夫家妹妹,倒是才貌不错,性情也温婉可人。”
太皇太后平日里无事,便喜欢听曹峰给她讲述各家的事,荣华帝姬的夫家妹妹,她老人家有点印象,笑道:“你那夫家妹妹,今年怕是已有二十了吧?”
荣华帝姬一阵尴尬,点头道:“小妹才貌双绝,不好选夫婿,这些年看了几家都不成,加上我们全家都疼她如掌上明珠,想多留几年,于是一转眼便二十了。”
太皇太后便婉拒道:“你家小姑子是个娇惯的,允承性子糙,他还想人娇惯他呢,怕是不配。”
也不知这句不配是指谁。
荣华帝姬早已有所预料,推举小姑子怕是不成,但夫家有命,她只管试试,其实她真心推举的另有其人,又道:“我那手帕交,成国公府世子夫人的长女也不错,生得高挑明艳,落落大方,一看便是个有福气的女郎,我心底喜欢得紧,不知皇祖母有没有印象?”
说到高挑明艳,落落大方,还有福气,太皇太后第一时间便想起自己的孙媳妇秦嫀,那的确是有福气,就是性子烈了些,将允承父子拢得妥妥帖帖的,谁也不敢逆了她去。
连她老太太,也不敢仗着手中权势,威逼于对方。
眼下荣华帝姬却来说亲,撬秦小娘子的夫婿,她老太太笑道:“怕是不妥,我家允承似乎有心仪女郎,荣华,你还是莫沾这种不讨好的事了。”
九弟有了心仪的女郎?
荣华帝姬不知怎地,又想起两年的那场风言风语,于是迟疑地瞧了皇祖母一眼,小声道:“皇祖母,您悄悄告诉荣华,之前关于九弟的谣言,是不是九弟在自污?”
太皇太后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虽然荣华帝姬早有预料,但还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九弟真的不会有嗣了,我这心里为他担忧。”
太皇太后看在荣华真心为赵允承担忧的份上,就断了将她给允承介绍媳妇的事情告诉秦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