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倒成了白衣和秦三娘之间博弈的牺牲品。

沈秦两家姻缘就此结束?

一天下来沉浸在被误解和被驱赶的憋屈中的赵允承,灵光一闪——

常言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如此说来,局面乱起来对他来说可不见得是坏事,若他没猜错,不久之后那白衣必然焦头烂额,届时那心如针尖小的秦三娘狠踹了白衣,摘掉沈家媳妇的身份,恢复自由身。

大乾民风开放,十分支持女郎们和离再嫁。

这么一想,赵允承原本憔悴失意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欣喜,显得尤为怪异。

今日被秦三娘气到快炸裂的心脏,此时此刻如得到良药一般,立竿见影地舒缓了许多。

但一想起对方眼中的决裂,他仍然感到心有余悸,忍不住用手摁了摁钝痛的心口,无比庆幸那不是冲着他来的,不然该多痛。

怀揣着一个大阴谋的黑衣郎君,今夜勉强阖眼睡了几个时辰,第二日早上醒来,见到高远,他第一句话便是:“高远,你将后院的那群女人遣了。”想到秦三娘时而给他灌输的一些观念,他抿唇又道:“给她们足够的钱,客客气气送回家。”

遣和送之间可是有着天大的区别,前者意为驱逐,后者意为归还。

“遣了?”

高远听到这个吩咐时傻了眼,心中猜测纷纭,给王爷更衣的动作都忘了。

赵允承点头:“对。”

高远不无吃惊:“那梅侧妃……”他眼下还以为,王爷要遣散的只是妾室,其中并不包括安氏。

是了,后院还有个梅侧妃,这与寻常妾室又有些不同。

赵允承端着凝重的脸色道:“本王会写一封和离书给她,若她往后再嫁,王府给她出三十台嫁妆。”

高远:“?”

精打细算的管家心下计较,看来今日库房不能善了。

赵允承哪知自个的管家在想什么,他侧身自己系上腰带,继续吩咐道:“那安氏也通知一声,叫她收拾东西尽快离开,本王稍后会写和离书与她送去。”

听到‘安氏’二字,饶是高远这种处变不惊的性子,也吃了一惊,什么?王爷竟然连安氏都要送走?

但王爷不是恨极了安氏吗?

王爷巴不得安氏在王府后院独守空院,直至油尽灯枯而死才对。

高远颤巍巍地问了句:“您放下了?”

还是说这些年,王爷有了可心人和子嗣,终于决定清空王府后院,迎那位夫人进门?

那位夫人眼下是自由身吗?都还不曾确定。

赵允承时而回府的抱怨并没有提及那位夫人已经和人家的丈夫和离了,就高远的数据,王爷每次受气都是因为拈酸吃醋。

这些年下来高远真是越来越好奇,那位夫人究竟是什么天仙下凡,如此了不得!

赵允承沉默了许久,脸色几经变化,睨着高远道:“快去。”

清空后院可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从今开始,摄政王不再是以前的摄政王,他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单身汉。

高远懂了王爷的意思,他迫不及待地去完成命令。

王府后院一共有十八个妾,加一个侧妃一个正妃,十八个妾一人领二百两银子派人送回家中,高远这么一一安排着。

等他安排好这些妾室,再亲自去知会梅侧妃和安氏一声。

后院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位怎可能不知晓,但两位女郎的反应天差地别,梅侧妃听闻高远正在遣送后院的妾室,她心头便怦怦跳。

王爷多年不理后院,此次一出手便遣散全部妾室,梅侧妃猜测,怕不是为了迎接外面的那位。

看来王府的天要变了。

独霸后院的安氏听闻王爷终于遣散了那群小贱人,喜得她立刻差遣丫鬟搬着凳子出来嗑瓜子,借着吐瓜子皮的功夫,朝那群小贱人一个个啐过去:“呸!”

虽然她已经对赵允承没了幻想,恨不能自己也早日离开这王府,但她依旧非常开心,最好连那个梅侧妃也一并送走!

安氏的祈祷赫然成真,但被‘赶出’王府的不仅仅是梅侧妃,还有她自己,倒让她脸色古怪,一时不知该悲还是喜。

因为太突然了,毫无预兆。

但这是好事,她想了两年的不是吗,安氏神情复杂地瞧着高远,不敢置信地问道:“我真的可以离开王府了吗?”没有可能是对方报复她们母子的新把戏?

“是的,您可以离开王府了,和离书届时会送到安郡公府上。”高远操着一口公事公办的腔调说,不似作假。

安氏信了他,待他走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感怀了一下,安氏立刻吩咐自个的丫鬟收拾东西,准备回安郡公府。

当然!首先要派人回去说一声,未免匆忙回去吓到爹娘。

梅侧妃这边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她倒是无悲无喜,因为当初被家里决定送来,就是为了换取利益,若是离开了摄政王府,可不见得有更好的去处。

放眼整个宗室,若哪位王爷敢像赵允承这般一声不吭和离了自己的妻子,即便宗室不计较,那王妃的娘家也定不会轻易放过了他去。

但事情发生在摄政王身上,那又另当别论了,人们吃惊归吃惊,却不会觉得摄政王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约模这就是恶人的特权吧。

他放了安氏,安氏的娘家不仅不会闹,还会烧高香感谢他,磋磨了他们的女儿这些年,现在终于肯罢手了!

这是好事。

赵允承与其王妃和离了的消息传到宫中,太皇太后只是微微抬了抬眉,对她来说安氏是怎么出府的没要紧,要紧的是对方把王妃的位置腾了出来,好叫她的小宝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宫瞧她。

想起小宝那张越长大越像他阿爹的小脸蛋,太皇太后笑容满面,朝身边宫人说道:“允承早就该这样做了,不然委屈了小宝。”

她哪知孙儿内斗,一人根本没有想过让小宝认祖归宗,一人最近才被逼迫的不得不另辟蹊径。

秦嫀这几天没出门,还在消化婚变的心情,也没敢将赵允承的事告知娘家,这件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

不仅她的婚姻,还有二姐姐的婚姻,若非最坏情况,秦嫀希望二姐姐和二姐夫好好的,哪怕二姐夫其实是那位王爷的人。

明明知道一切,却瞒着他们姐妹二人,这到底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觉得无所谓的事,还是她们运气不好刚巧碰上了,秦嫀既恨又无可奈何。

觉得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那么陌生,只肖一瞬间的事,让人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夫人,铁鹰管家想见您。”沐芮进来说道。

铁鹰也是赵允承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吧?

“让他进来。”秦嫀说道,她和赵允承之间只能由铁鹰充当传声筒,没有不见的道理。

三天以来头一次求见她的铁鹰,给她带来一个消息,摄政王与王妃和离了,王府后院的妾室也已然全部遣散。

铁鹰说完这事,忐忑地道:“主子让小的询问您,您是否准许他回来?”

秦嫀吃惊了一下,不过关于摄政王的那些事她所知不多,因此也不清楚对方和王妃的实际情况,只觉得这样就离了是否太肆意妄为?

但转念一想,他自己已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又有谁管得了他?

“我见他也行。”秦嫀说道:“你让他带着和离书来。”

沈家妇这个充满欺骗和虚假的身份,她多顶着一日便难受多一日,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不应该再拖拖拉拉,以免夜长梦多。

铁鹰应承下来,告辞出去送信。

落笔的时候他心想,王爷看到这封信一定很伤心!

事实证明铁鹰还是太嫩了,他家摄政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连忙挽起袖子自己磨墨。

和离书是吧?

他最近一口气写了两封,手感正好!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打底,这封以沈辉的身份写给秦三娘的和离书,摄政王写得淋漓畅快,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吹了吹,将之折起来小心放入怀中,骑马出发。

瞧瞧,瞧瞧。

高远撞见王爷雀跃牵马出去,心说这回出息了,硬撑了三天哩!又屁颠屁颠地赶去了。

摄政王回忆起当天和秦三娘吵架的一幕幕,万分觉得当时没有发挥好,这次回去一定要注意控场。

因为秦三娘的允许,他又踏进了熟悉的家门,但是对方气还没消,只肯在花厅接见他。

沈家外院的花厅,秦嫀早已候在这里,见到郎君跨进来,她抬眼望去,撞上一双与从前无异的凤眸,还是那么温热纯粹。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叫他们母子如何自处?

想起这些事,秦嫀的心绪又不由自主地翻涌起来,她连忙移开眼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压压心情。

后想起,面前这位郎君已经不再是闲云野鹤的世家子,而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她便站了起来,福身行礼:“王爷万福。”

赵允承见到她的欣喜,顿时被这声‘王爷万福’浇灭,如此生份,叫他浑身不自在,他拉着脸道:“你就是故意气我。”

秦嫀才不管他说什么,绷着脸问道:“和离书带来了吗?”

“……”摸摸怀里,赵允承把那封新鲜出炉的和离书拿出来,正想高高兴兴地递过去,又害怕露出马脚没得惹人怀疑,便作犹豫状,紧紧握在手里迟迟不给:“咱们可以好好的吗?我舍不得跟你和离。”

秦嫀敛眸不去看他,只是伸手将信抽一点点过来,然后打开查看,确认清楚,的的确确是一式两份有效的和离书。

她亦签上自己的名字,还他一份,想就这样别过,却终究还是秉着好聚好散的原则,小声道:“今日一别,郎君好生照顾自己,往后若是遇见心仪的女子,万望对她诚赤。”

看起来心如死灰的秦三娘欲从身边走过,赵允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伸出一只右手拦住秦三娘:“女郎且慢。”

来之前他已想好说辞:“眼下各自拿了和离书,你已不是沈家妇,我亦不是沈辉,你我都是自由身。”他深深看着她素净的侧脸,巧舌如簧:“况且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小宝贝,喊你做阿娘,喊我做阿爹,不如你我再结亲,我八抬大轿迎娶你,为你母子二人正名……”

任他天花乱坠,秦嫀心中毫无波澜,但她有一个问题的确不解:“既然你并不在乎与你的王妃和离,为何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选择和离?”

那时候她虽然也不会选择和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结亲,但起码坦诚相待,一切皆有可能。

“……”赵允承如何能懂白衣那个脑壳被疾风踢过的家伙是如何想的,简直不知所谓,他面露内疚和悔意:“当年少不更事,一心只想着朝政……”对了!是臣子不允许他有子嗣!

“后院那些女人都是臣子们送来的眼线,目的便是让我无子,可惜我也不待见她们,从来都没有进过后院,也不打算有子,但是后来遇见了你,我们有了小宝,为了保护你们不受有心人暗害……”

听到这里,秦嫀猛然想起,自己和这郎君谈婚论嫁的时候,对方的确说过自己有仇家,会暗害她和孩子等等……却原来真相是这样,她不禁唏嘘。

摄政王只是看起来风光,他的处境若有了子嗣,确实会成为满朝文武的焦点。

秦嫀做梦都不曾想到,与她谈婚论嫁那位郎君口中的仇家,其实就是眼前与她天花乱坠的这位。

真相总是扑朔迷离,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