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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各大世家谱系的人都知晓,当今太皇太后的娘家洛阳沈氏,嫡系公子只有两位,但最近沈家二房过继了一位沈三公子,颇受太皇太后喜爱。

若没记错的话……是住在南城,出身商贾之家的那位沈三夫人。

之前将此事当笑话听的人们,在收到平郡王妃这封请柬之后,不得不头皮发麻地重新估量南城沈府的分量:“……”

一日之内,东京城大半个贵族圈子具都收到了这份请柬。

各路人马看见请柬内容,表情均是如出一辙,差点惊掉下巴。

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前时,秦嫀去了一趟江家参加世家贵女的茶会,便以为自己从此登上了世家的舞台,实则不然。

今时今日,似乎经过平郡王妃之笔墨,她才是真正地一脚踩进了贵圈。

以前,秦嫀向来非常不喜标榜自己是哪种群体,也不喜欢在自己身上贴标签,她对社交圈子什么的不热衷。

毕竟生活那么简单,也没人打扰。

但这次经过平郡王夫妇无缘无故破门而入,差点被人踩着脸欺负的一幕,她的观念有所转变,与其被人欺负,她觉得还是欺负人比较爽——

第60章

宗室和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饶是土生土长的局内人,也未必周旋得开,且别说秦嫀半道进来,其实不知谁比谁更能耐,亦不知两姓之间,具体谁压倒谁。

偶尔窥探一二,亦是从自家男人口中得知。

殊不知,赵允承灌输给她的东西,八成是谬论。

比如,平郡王夫妇给她摆流水宴致歉,乃是常规操作,无需担忧被人嚼舌根,不信可以等着瞧,届时肯定无人说闲话。

又比如,沈家门庭清贵,可在京中横着走,夫人不论面对谁,亦无需给他脸面。

沈家全体上下:横着走你大爷!沈家千万家规第一条,低调,谦逊,与世无争!我们从来没享受过横着走是何滋味!

秦嫀所能接触到的世家子,便只得赵允承一人,她没有理由怀疑这名站在名利场中央的郎君说假话。

对方说的话,她一一专心记下。

心里头那一丝丝不安,也随着夫君的宽慰慢慢散去。

让我们来看真实的情况。

平郡王府的请柬发出去,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惊动了宫中,寿安宫、福宁宫、坤宁宫……

等一干后妃小主。

寿安宫,太皇太后轻蹙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南城沈府和平郡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她唤来曹峰:“你快去打听打听,哀家要知晓发生了什么。”

宫中各位主子,不争宠不闹事,日子清闲,惯爱吃瓜,陆续亦派人出去打听,瞧瞧平郡王妃那泼货的热闹。

不多时,消息回来了。

原是平郡王在南城紫金胡同养外室,冯泼货去抓奸,风风火火地擅闯了沈宅。

再一打听亦能知晓,沈宅住着太皇太后的嫡侄孙,前不久刚成婚,那冯泼货怕是唐突了沈家少夫人,被太皇太后的侄孙发作。

按理说,太皇太后的侄孙又能如何,平郡王府唐突了他便唐突了,何至于摆流水宴致歉?

这是所有人具都想不通的一个关节。

只有太皇太后知晓,平郡王府唐突的可不是沈家媳妇。

“活该。”

太皇太后与那平郡王,并无血缘关系,关系实在一般,平时也便算了,此时沈府住着的小娘子怀着她家允承的孩子,那平郡王夫妇这般闯入惊扰,实在可恨。

太皇太后唤来舒窈:“哀家不放心,你去沈府走一趟,看看笑笑受惊了不曾。”

“喏。”舒窈心中亦是担心不已,赶紧领命而去。

妇人怀孩子头三月最是要紧,稍有不慎便没了,若是寻常人犯了这事,依摄政王那性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平郡王夫妇该庆幸自己顶着宗室头衔,也该庆幸摄政王暂时还没有疯到残杀兄弟的地步。

后宫其他主子,听罢平郡王府的遭遇,口头上同情两句,继而真情实感地惋惜:“可惜了,平郡王府的请柬送不到宫里来。”

众后妃娇笑,怎么说呢,看平时爱出风头的平郡王妃作死,快乐。

再瞧瞧宫外平日里与平郡王妃交好的贵女,面上不显,但其实多多少少心里舒坦。

全东京城感觉不快乐的,估计只有平郡王妃的娘家,岂止是不痛快,简直丢人。

那冯家人,掩着老脸去参加了女儿女婿摆的流水宴之后,即刻回府闭门谢客,并且准备接下来三个月不出门交际。

丹阳郡主起先不曾避嫌,直到她出了一次门才发现全东京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于是恨恨地回家闭门不出。

平郡王夫妇俩摆完流水宴,怀揣着一个惊天秘密,继续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因着这个惊天大秘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那平郡王后来将外室远远发卖,一时间对外面的女人索然无味。

广聚轩,秦员外收了大把银钱,笑得合不拢嘴,他与妻子合计了一番,决定将流水宴收入的一半,送到女儿与女婿府上。

秦嫀收到钱,除了哭笑不得还有感动,她拉着母亲的手婉拒了去:“这是阿爹辛辛苦苦赚的钱,阿娘快收回去,我和修晏其实不大用得上。”

王氏觉得不妥:“既是向你致歉,这银钱自然得由你收着,不然如何像话?”

“可是……”秦嫀还想拒绝,母亲不由分说地狠瞪着眼制止她,旋即转开话题,说起了他们夫妻的房中事:“笑笑。”王氏凑近闺女,声音压得很低:“你有了身子以后,那事上如何打发你夫婿?”

任凭母亲说得分外含蓄,秦嫀却是秒懂,垂眉轻笑道:“……打发他的方式还不多吗?阿娘不必忧心,夫君人品端正,断不会拈花惹草。”

王氏点点头:“如此甚好。”

待夫人与岳母说罢私密话,赵允承进来,得知岳母竟然上门送钱,他微微挑眉,沈府又不缺钱。

“铁鹰。”郎君立刻让铁鹰,收拾两车东西送去,这才舒坦。

秦嫀见自家男人再次回来,倚在榻上养胎的她,撑起身满眼求知欲地问:“现在外头风声如何?”

流水宴也摆完了,钱也收了,不知晓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反应。

“夫人莫要乱动。”赵允承紧张不已,立刻过来矮身扶着秦嫀,眼神扫过女郎那还平坦的小腹,满眼温柔:“外头没什么风声,他们都习惯了,做错事本就该道歉……”

看了看,没忍住,修长手指轻轻抚了过去。

秦嫀瞥了眼,看不过眼郎君小心翼翼微颤的指尖,要摸便大胆地摸,这般小心她会以为自个是樽花瓶,不堪一击。

在赵允承眼中,她可不就是不堪一击么?

秦嫀拉起孩子他阿爹的手,啪叽摁上去,拧眉:“不要婆婆妈妈,要摸不摸地弄得我心烦。”

“……”不知是不是赵允承想太多,他觉得夫人怀孕后脾气见长了。

平日在外边跺跺脚能让朝堂震三震的人物,此时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曾吭声。

许是对妻子撒谎太多,他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平日亦粘人得很,即使妻子怀孕,也惯爱在一处待着。

至于那大理寺的差事:“我觉得那差事不大好,我已将它辞了。”

秦嫀睁大眼,定定望着他。

这般地频繁跳槽,倒是让人想到了每一年的应届毕业生。

她仔细琢磨,叹了口气:“也罢,大理寺当差危险,不若文职来得轻松。”

这番分析遭到郎君的大力认同,对方忙郑重点头:“正是。”说罢捏起虚虚的拳头,给秦嫀捶腿,忙得像小蜜蜂的郎君道:“我听闻怀胎会腿疼,浮肿,娘子这般辛苦,此后我便在家中照顾娘子。”

秦嫀瞥了他一眼,何必将不想上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微笑,捶得越发认真。

但这副认真的模样着实招人,因孕期多日不曾亲近他的女郎,甚是想他,但也只能有心无力地轻叹一声,过过眼瘾和手瘾。

温软的指腹在耳畔和下颌上流连,一一描绘郎君侧脸轮廓。

赵允承的呼吸渐渐便缓,有幸得女郎指尖流连的那一片,微微发麻,难以抑制的郎君,抬眸带着深不见底的目光睇自己的娘子。

过完手瘾的秦嫀,干净利落地把手收回来。

……赵允承侧首挽留了一下,叼着女郎指尖的画面,分外挑动神经。

秦嫀闷笑出声,抽回手戳了一把他的额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这回不害羞了?”

第一次调~戏人的郎君心怦怦跳。

给夫人捶腿的动作早已暂停,掀起眼睑看看夫人明艳且充满母性温柔的脸,赵允承身心均被深深吸引。

也许连赵允承自己亦很难说清,为何如此喜欢小娘子。

但了解一下这位皇室子弟的过往便知,他的成长中身边缺了很多女性亲人的角色,母亲、姐姐、朋友,这些全无。

直到一位成熟温柔,会包容人疼爱人的女郎出现,还大方热情地靠近他,叫他心中的匮乏感被唤醒,便难以再压抑回去。

“……”

将脸庞埋在夫人颈侧,赵允承身心感到一阵安慰,所以上什么班呢。

下旬,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姗姗而来,不大亦不小,颇有意境。

沈氏夫妇二人倚在水榭边,一人吃吃喝喝,一人握着笔,朝远处的朦胧青山眺望。

秋雨远山图,在秦嫀的视奸下,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初看觉得很简单,不过勾勾画画尔,后来一眨眼,便成了秦嫀不会的样子,读书少的沈少夫人,只会说一句好看。

郎君擅丹青,随手一挥便是一幅美画,他瞥着满眼惊叹的小娘子,唇角轻扬,脸上写着得意。

“……”秦嫀捕捉到郎君脸上这抹小男生式的得意,不由也翘唇,忒可爱。

赵允承想了想,忽地换手执笔,右手绕过夫人的肩膀,从后边手把手与夫人一同握着笔:“功劳分夫人一半。”

秦嫀:“我需要的是你的手吗?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才气。”

赵允承:“那恐怕有点难。”

秦嫀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