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玉想了想,只能道:“左右都有肉了,大白菜也会有肉味的,都是吃肉了。”
苗卫平:“大口吃肉跟小口吃肉完全不同,不过,你说的对,反正都有肉吃了,而且是免费吃肉,还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苗青玉:“哦。”还以为他要说可惜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肉是苗生家的,请你吃还不够?
苗卫平:“孙招娣是真怕你了。”他隐晦地抬手指指离他们这一桌最远的那桌,正是孙招娣一家几口,还有几个女儿跟她们的孩子,硬生生挤满了一桌还坐不下。
苗青玉就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孙招娣鬼鬼祟祟地看她,顿时一挑眉,朝孙招娣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孙招娣立刻扭回头,缩着脖子,全身僵硬。
“怕了我就好,她也是很拼了,只要以后不来专门招惹我,我也没时间跟她闹,不过再有下次,她就没这么好运了。”苗青玉对孙招娣这样的人是懒得再费一丝神。
而且孙招娣也不傻,尽管她并不乐意将粮食还给她坑了的人家,但在考虑到苗青玉的厉害后,她悄悄回来后将还没还完的粮食也给人送回去了,现在她家里也没多少粮食了,大家也知道这件事,就开始觉得她也可怜了。
所以大队的人也不会再对她做什么,毕竟都没有利益牵扯了,那么身为同一大队的人,就得为孙招娣想想了,至少不能真的被送到公安局去。
苗青玉还想要再追究到底,是不可能的,好在她也不是一定要将孙招娣送进去,诽谤罪这样的罪名其实在这个小地方也很难定罪。
苗卫平小小哼了一声:“她以后没这么多精力扯这些了,没有了从大家那里讨来的粮食,孙招娣还有狗子爹又不是能干活赚工分的人,虽然有五个女儿女婿,但她们的夫家又不可能时时补贴娘家,以后她就得为吃操心,甚至可能到处嘴碎也没太多时间。”
苗青玉愣了下,赞赏地看着苗卫平,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孙招娣没了粮食,大家又不可能再傻傻地将自家的粮食给她让她闭嘴,她还有多少时间编排别人?
苗卫平一点不害羞地接下了苗青玉的赞美,得意道:“就算是大队有名的几家老实人,都在队里放话说以后绝不给粮食了,谁都不是傻子。”自己辛辛苦苦赚的粮食,哪有分给外人的道理?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呢!
苗青玉嘴角带笑:“这是好事。”
苗卫平也狡黠一笑:“还是你做的,有些人不是不会算这个,就算他们知道也没办法计较,他们要面子就只能这么着,他们那天也只是顺着你的提出追讨成功了。”
苗青玉眨了下眼:“所以是因为这个,大队虽然一直在讨论我,但说的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听?”
苗卫平:“是。”
苗青玉耸耸肩,算是接受了,她也没觉得大队的村民这样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立场,总的来说,这样刚好,关系不远不近地处着,就算苗大是队长,也不需要她这个女儿必须跟社员关系好。
兄妹俩小声说着话的时候,他们这一桌还剩下的空位坐下了好几个知青。
知青院的人都来了,分开两桌坐还不够,沈泰清还有另外几个知青也被安排坐到了他们这一桌。
苗青玉侧头去看沈泰清,然后看到这人也恰好转头看她,顿时四目相对。
沈泰清朝她礼貌一笑:“苗青玉同志,好巧。”
苗青玉觉得自己得稳住,所以也露出跟沈泰清一样礼貌的笑:“沈知青,好巧。”她觉得自己有点像皮笑肉不笑。
然后她发现,除了沈泰清,这张桌上坐着的其他知青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复杂的,并且都没有跟她交流的意思,一旦察觉到她看过去的视线,就立刻扭开头。
苗青玉:“……”她长得像魔鬼吗?
其实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郑秀萍的事。
这几天苗青玉请董立军来大队查案的事仍然是大队所有人热议的大事,一点也没有平息下来的苗头,甚至不少人越来越怕苗青玉,更有甚者,见到她就躲开的,其中以知青居多。
这都是小事,苗青玉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郑秀萍抱着苗胜胜跟着苗卫国一起坐在他们这一桌,因为之前的事,所以就算他们坐在一起,那也是无话可说的,苗青玉眼神都没往旁边一家三口看过去,只顾着跟苗卫平说话。
本来这没什么,毕竟大队所有人都知道她跟郑秀萍闹翻了,跟苗卫国这个大哥也一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因为知青们坐下来了,其中还有杨帆,而他就坐在郑秀萍右边,郑秀萍左边坐着的是苗卫国。
苗青玉又不经意地往沈泰清这边扫了一眼,唔,怎么说呢?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修罗场里,其他几个当事人自然心中有数,就是苗卫国无知无觉。
苗青玉:“……”
说句实话,她觉得苗卫国可怜,尽管是因为她站在上帝视觉看问题。
可怜归可怜,苗青玉当然不会说什么,相反,此时的她可以安心当个吃瓜群众,本来她跟苗卫国就没有什么兄妹感情,又因为郑秀萍几乎闹翻了,更加没有什么情谊了,跟陌生人比,就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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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在杨帆坐在她身边位置的时候, 郑秀萍突然就收紧了抱着苗胜胜的手臂, 双眼没有焦距,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远去, 只剩下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
是的, 郑秀萍爱着杨帆。
上辈子没有得到的爱人, 经历了痛苦重生,一份求而不得的爱变得更加汹涌浓烈, 她恨不得立刻跟他诉说衷肠,说她有多爱他, 有多么思念他,说她没有他,生活只是一潭死水, 没有半点生机,说她如今有多痛苦……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他说,然而, 郑秀萍感受着怀里苗胜胜突然像是有千斤般的重量,以及苗卫国在她耳边问她的关心之语……不!这只是诅咒, 她动弹不了分毫,只因为这两个人, 更甚至, 她只觉得心里涌上一阵阵难堪。
她已经嫁人生子,而他,还像是少年一样风度翩翩,温柔儒雅。
就在这一刻, 郑秀萍惊奇地发现了,她嫁人生子已经配不上变得更好的杨帆了,这个发现让她嘴里发苦,痛心不已,她甚至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妈妈,你弄痛我了。”苗胜胜脸色涨红,额上有汗,他已经听妈妈的话忍耐了很久了,但他很痛很难受,他忍不了了。
郑秀萍被这句低低的话叫回了神,她惊恐地低头看苗胜胜,只看见他眼眶红红的,但他倔强地没流泪,郑秀萍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了一团火来:“安静点,妈妈抱着你,你哪里会痛了?”
口气很冲。
苗胜胜敏锐地发现了郑秀萍的变化,但他又不理解妈妈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只是小孩控制不住自己,无声地委屈地哭了,眼巴巴仰头看着郑秀萍。
郑秀萍立刻呵斥让他别哭了:“你哭什么?今天是你杨真阿姨的大喜日子,你这是要捣乱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就不能乖一点吗?”她心里对苗胜胜是满满的厌烦,却羞于去看杨帆的表情,她怕看到自己不敢看的东西。
苗卫国听到动静,这才发现儿子胜胜哭了,忙关切道:“胜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苗胜胜见郑秀萍紧绷着一张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扭头去看苗卫国,立刻伸出了手:“爸爸,你抱我。”
苗卫国见孩子自己抹掉了眼泪,不再哭了,也心疼极了,忙伸手要将苗胜胜接过来:“秀萍,我抱着胜胜吧,你歇歇。”
郑秀萍脸色瞬间铁青,为苗胜胜这副表情,这让她想到了不幸的前世,她生的孩子都不跟她亲,只跟苗卫国亲,越大越明显,尤其是二儿子,所以她根本不喜欢那个折腾了她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儿子。
苗胜胜使劲往苗卫国身上靠去,小声喊着爸爸。
郑秀萍不想松手,但也只能放开苗胜胜,要是苗胜胜再哭,丢大脸的就是她了,人家会说她一个老师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尤其她最近备受苗青玉搞出的事所折磨。
尽管她说孩子是克星一事有不少人相信了,但还有不少人尤其是知青们,都不相信,反而觉得她心思狠毒又两面三刀,没有人理解她内心的痛苦。
总而言之,郑秀萍的处境很不好,最近有一种声音说她不配做大队小学老师,要换一个知青当老师,沈知青最合适等等。
要不是大队的人顾及着郑秀萍是苗大这个队长的儿媳妇,估计早就有人直接将她推下讲台,换一个更好的人上来了,但大队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苗大会听社员们的意见,一旦有大部分人要求换掉郑秀萍,苗大很可能就会立刻组织一场考试,重新选老师,毕竟郑秀萍的事影响太大。
郑秀萍这几天都在祈祷不要发生这件事,但她偶然在家里听见苗妈跟苗大说起过这件事,她便变得心烦意乱,毕竟她有很大可能不能再当小学老师了。
又是重生以来的一大变化,郑秀萍如何不慌乱?
而现在她总算是与杨帆见面了。
但却不是她期待中的重逢。
一切都太糟糕了,她甚至希望时间能再重来一次!她就还有机会!
没有抱着苗胜胜后,郑秀萍的手空了,她放下来,竟然无意间碰到了杨帆的手!
郑秀萍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紧绷着身体,僵硬地垂下了头,不敢去看杨帆。
从苗胜胜开始哭的时候,苗青玉就有意往那边扫过去,恰好捕捉到了郑秀萍面红耳赤低下头的一幕。
苗青玉:“……”短短时间内,她已经接连无语了两次了。
苗青玉想了想,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还有与身边人的距离,就发现她如果垂下手,就肯定会碰到沈泰清的,两张凳子之间的距离都塞不下她的腿,手一动,就很容易碰到身边人的手。
沈泰清很及时地道:“需要我挪远一点吗?”
苗青玉一愣,尴尬地笑笑,她看了眼沈泰清旁边的男知青,他们几乎是要脚碰脚了,顿时摇头:“不用,这样就好。”
沈泰清:“谢谢。”
苗青玉犹豫地看了眼他坐的那条长条凳,上面挤着坐了四个男知青,肉挨着肉,她都怕长条凳给他们坐塌了,她又用手摸了摸自己坐的单人凳子,庆幸她不用跟人一起挤长条凳。
不等苗青玉再乱看些什么,苗妈就端着一盘煮花生过来了,这是上菜前给客人吃着聊天用的,苗妈也豪气,一抓抓了几大把放在桌上,距离苗青玉的位置尤其近,还很热情道:“都来吃煮花生喽。”
苗青玉对苗妈的眼神示意只觉得好笑又慰贴,拿着花生剥壳,强硬地塞给苗妈吃了,就问她:“妈,什么时候上菜啊?”
苗妈高兴地接受了闺女的贴心,但她想让苗青玉多吃点,赶紧道:“等你们吃完花生就差不多了,妈去忙了,卫平,照顾点青玉。”苗妈看了看苗胜胜,见他吃着苗卫国给剥的花生,就立刻往其他桌走了。
其实一个人也没有几颗花生,人多了,一个人能吃到的就少了。
苗青玉吃了五颗,苗卫平还想给她,被她拒绝了,让他自己吃。
果然在他们吃完花生又说了几句话后,菜就上来了,首先上的当然是猪肉炖酸菜,肉虽少,但满满都是肉味啊,后面又陆续上了其他菜,炒木耳,炒野菜,韭菜炒鸡蛋,竹笋炖鸡,每桌还有一大碗清鸡汤,正好是五菜一汤,很丰盛了。
这些菜平时哪家人舍得吃啊,虽然肉蛋少,素菜多,但有肉有蛋,已经足以让人看到就心满意足。
主食当然不可能是白米饭,是番薯饭,番薯多米少,但苗生这个手笔也很大了,谁也不能说一句不好,都是竖起大拇指夸的,一人都有一碗番薯饭,加上菜,大人能吃个半饱,小孩子能吃得肚子溜圆。
苗青玉也觉得这场婚宴苗生家办得很不错,毕竟是七十年代,而杨真脸上得意的笑容更证明了她对自己婚礼的喜欢,因为她对苗勇笑得更加柔情蜜意了。
苗勇带着杨真来敬酒的时候,很多人都愿意笑得更灿烂一些,到底是刚吃了人家的东西,说不出难听话。
杨真确确实实很满意,因为她的婚宴酒并没有比郑秀萍的差,甚至她觉得更好,因为半个大队的人都来祝福她了,这使得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其实说是新人敬酒,但苗生也没有奢侈到每桌一瓶酒,所以这个仪式是很简单的,就是苗勇杨真两个端着酒杯一桌桌去跟大家说两句话,然后听大家的祝福,苗青玉他们则是没有酒的,一个人一个酒杯就更奢侈了,所以没有酒杯,大家就是端着自己的碗凑凑热闹,想喝酒的就每人一口,那瓶酒就一个传一个,大家喝同一个瓶嘴。
苗青玉看着这些豪放的男同志,默默移开视线,在苗卫平问她要不要尝尝酒味的时候,她果断摇头,并让他传给她旁边那位。
沈泰清动作自然地接过那瓶酒,极快地喝了一口,就传给了成吉利,事实上,他到底喝没喝到嘴里,站他边上的苗青玉就没有看清。
苗勇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轮到杨真了,毕竟这里坐了不少知青,算得上是杨真的“娘家人”,无论他们关系有多僵硬。
“谢谢大家今日赏面,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你们可得吃饱了,招待不周的地方,就多大家多多理解……”杨真矜持地说着,面上满是喜色,她看了眼郑秀萍,“秀萍,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郑秀萍恐怕要吐血了。
别人不知道怎么想,但苗青玉觉得郑秀萍肯定难受极了。
郑秀萍却很端得住:“我应该的。”
杨真看着郑秀萍,又去看低着头的杨帆,心里只觉得郑秀萍有什么不对,但她又没看出来什么,因为还有后面的人要敬酒,所以他们没有多待。
苗青玉刻意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边的伴娘,伴娘是苗勇曾经帮过的那个堂妹,她腼腆地笑着,因为没有其他姑娘愿意,尤其是女知青更加不愿帮忙,生怕自己沾染上什么,听说是苗勇堂妹主动提出来的,她爸妈好像不太乐意,但最终被说服了。
所有桌上的碗碟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是的,就是字面意思,苗青玉头一次直面这个年月的宴席,又一次深刻感受到大家是有多饿了,这些碗碟都被舔得干干净净,一点汤汁都没留下,真是,疯狂。
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洗碗碟的时候就很方便了,因为上面都没有一丁点油星子,用光可鉴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吃饱喝足后,勤奋的人又忙不迭去上工了,半天也能赚几个工分。
苗青玉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苗卫平跟她说了一声,又跑出去了,但路上有曾玲拉着她说话,她心里觉得奇怪,面上没有表现分毫,只安静听着曾玲东扯西扯,等着她说出目的,而曾玲也不是能藏住话的人,很快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