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说说看,这一年来,季公子往我们家送了多少东西啊,要是他来求亲,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呢?”俞氏打趣道。

“一点吃的就想收买我那是不可能的。”王琼姿笑嘻嘻道,心里添上一句话,除非他拿真心来换。

俞氏不再过问,吩咐人送了一盘子草莓去杜氏屋里。

冯妙青过来王家做客,厨房送来新切好的西瓜,冯妙青不好意思道:“哎呀,我给你带了四五个西瓜过来,直接让人给送到你们厨下去了,早知道你家有,我就带点别的。”

王琼姿笑道:“我家也就这点了,都拿来招待你了,还得谢谢你的西瓜!”

冯妙青遗憾道:“元宵节那日,我都穿好白绫袄儿,本来想约你一起去走百病,可是我娘一定让我陪她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等回家时间已经太晚,只能算了。”

王琼姿心里一动,问道:“那你有见过皇上吗?”

冯妙青摇摇头,“没有,宫里没有皇后,女眷们一向只去清宁宫拜见太后,拜完就回家,太后还要跟皇上一起家宴呢。”

她以为王琼姿对皇帝好奇,又道:“我从来没见过皇上,但我爹爹经常见。”

王琼姿“哦”了一声,道:“听说皇上在宫里养了两只凶狠的豹子。”

“是啊,皇上尚武,我爹爹觉得皇上挺好,只是太年轻,行事急躁了些,那些阁老们天天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奏,让人以为皇上多么不堪,不过就是因为皇上不像先帝那么好糊弄了,其实皇上的名声都是这些文臣们给搞坏了。”冯妙青附在王琼姿耳边低声说,“我爹还说,把他们送去战场上,同鞑靼人打一仗,他们就老实啦。”

立场不同,所以在不同的人眼里的李逸完全是两个样子。王琼姿想起书中的昏君形象,喜好享乐,不顾百姓疾苦,重用宦官,杀忠臣,简直是无恶不作。

而现在实实在在的李逸,他未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34、第 34 章

清宁宫。

张百户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知道她们母女有段日子没有见面了, 特地让张夫人与张婉儿回屋说点母女间的私房话。

张婉儿居住在清宁宫后殿的三间极阔的屋子里,三间屋其中一间做卧房, 一间做起居室, 还有一间房做女红用。屋子摆着一水儿的黄花梨家具,还有一架描金拔步床, 更不论其他古董、花瓶、香炉了,陈设得富丽堂皇。

张夫人仔细打量窗前琴案上的惊涛琴,啧了一声,“你这屋子里摆的都是好东西,就是公主妃子只怕也不如你, 太后待你不薄!”

张婉儿得意道:“太后姨妈喜欢我, 对我挺好的。宫里那些个太妃先帝还在时,她们就不得宠,先帝不在了那就更不用说, 只不过是能喘气的活人罢了,能给她们一口饭吃不饿着就是太后姨妈的恩赐了!至于公主么,那就更不必说。”

先帝并非只有李逸一个儿子, 还有一名何宫女得了先帝一夕恩宠, 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李媛。但是先帝厌恶这个宫女, 勉强封了她一个美人,这位何美人命薄,在公主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先帝对这个女儿并不如何关心,太后那就更不必说, 李媛的存在让先帝与她一生的恩爱有了破绽,何美人死后,公主交给何美人身边服侍的嬷嬷与宫女伺候,帝后一年到头基本上都见不到公主一面。如今这位公主已经年满十五岁,连正式的公主封号都没有,就是宫里的隐形人。

这宫里谁记得先帝还留了一个公主?她张婉儿在宫里的日子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张婉儿举起手腕,像母亲炫耀新得的羊脂玉镯子,“娘,这是太后姨母过年时赏给我的,听说是外国进贡的呢,好看吗?”

张夫人连声道:“好看,好看,这么好的羊脂玉镯子也只有我女儿的花容月貌才配得上。”

花容月貌的张婉儿眉眼都是笑意,没有注意到身边服侍的侍女的嘴角突然抽了抽。

张婉儿道:“这镯子,还有屋子里的这些好东西,太后姨母都给了我,以后我要全部带出宫做嫁妆。”

“什么!”张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出什么宫?等你做了贵妃,不过是又这个屋子搬到那个屋里,而且还有更好的东西。”

张婉儿将侍女都赶出去,咬咬唇,道:“娘,皇上、皇上他不喜欢女孩子!”

张夫人吃了一惊,“你在胡说什么啊!”

“是真的,”张婉儿跺脚,急道,“皇上今年十九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是他身边连个侍寝的都没有,太后派了两个宫女去伺候皇上,也被皇上送回来了。”

这年头勋贵家的子弟,十五六岁身边就安排了通房,就是张婉儿的哥哥还没成亲,身边也有通房丫头。张夫人犹疑起来,还是不敢相信,“不至于吧,他对你怎样?”

张婉儿的委屈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皇上表哥他不喜欢我,总是折腾我,看我笑话。”她把李逸对她做的那些可恶的事情一件件都说了出来,还撩开袖子给张夫人看,“这是冰嬉时,擦伤的疤痕,到现在还没有好!”

最后,她偷偷给张夫人说:“太后姨母说皇上在宫外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我觉得不是真的,皇上身边有个十分美貌的小太监。”

这,皇帝要是不喜欢女人,再让自己女儿入宫就没有意义了,张夫人还指望着自家女儿能生出个儿子来呢。

回头她就把这事给太后说了,埋怨妹妹:“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啊,婉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有这样坑自己外甥女的吗?”

太后怒道:“非议皇帝,这是砍头的大罪!”

张夫人梗着脖子说:“娘娘,你是要砍自己亲姐姐的头吗?你命好,当了皇后当太后,就把亲姐姐给忘了!我这做大姐的苦命,小时候家里贫苦,有点吃的都要让给你与小弟,差点饿死。你要砍自己亲姐姐的头,行,你拿去,我死后自己去同父母分说!”

太后被张夫人这混不吝的态度给气着了,暗自平复心情,不让自己跟这个混人计较,缓和语气:“你刚才说的事情关乎到大周的国本,这样的话岂能乱说?我也没有要砍你头的意思。”

张夫人道:“哪家的小子不是不到十五六就开了荤,咱们皇上只怕还是个雏儿吧?听说他宫里倒有一个漂亮的小太监,这由不得别人多想啊。我来告诉你,只是让你早做准备,要是这事儿传到宫外,只怕皇上的名声又会受到影响。”

她这么一说,太后才惊醒过来,是啊,皇上一个十□□岁的人,竟是从未召过宫女临幸。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这些年对于儿子的疏忽。她虽然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但是几乎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先帝身上,如此保证了她一生的荣宠,而这个儿子跟自己父皇更亲近一些,甚至跟身边的太监也要比太后来得亲密。

看来,为今之计,还得早日给皇帝选妃。有了皇后妃子,以后再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也传不出去。

张夫人带着太后赏赐的大笔首饰锦缎,与张婉儿离了宫,至于张婉儿屋里的那些摆设珍品,张夫人也不客气地让太后令人用车运回张府。就这样,张夫人犹不知足,对女儿说:“你舅舅名下有上千间屋子,几千顷的地,手里还拿着户部的盐引子换钱,家里用的马桶都是金的,我们这点儿,也就是金矿上刮点儿金沙罢了。”

张婉儿深以为然:“要是您是男子,怎么也得是个伯爷,唉!”

张夫人母女走后,太后陷入沉思,片刻后问身边的心腹嬷嬷:“皇上曾提起一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嬷嬷道:“奴婢记得,是个姓王的南京姑娘,祖上世代官宦,父亲的名字叫做王佑年。太后娘娘,您是想选这位王姑娘进宫?”

太后道:“王姑娘的品行做不得皇后,做个妃子还使得。只是皇上的性子,跳脱不定,他现在还记得那姑娘吗?”

嬷嬷笑道:“不记得更好,您可以选一位更合心意的儿媳妇。”

太后叹了口气,“希望皇上娶了媳妇之后,尽早生个孩儿,我就算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周了。”

……

宣和三年二月。

三年一次的会试开考,由礼部尚书徐敏中主持开考,这在京城本来是头一等的大事,今年却被皇帝选妃的事情稍稍夺了风头。

礼部忙于春闱的事情,抽不开人手主持选秀,太后又等不到春闱结束,便把这选妃的事情交给司礼监来负责。大周历代选妃为了不劳民伤财,主要是在南北直隶选家世清白,十六至二十岁的女子。

崔咏服侍着皇帝在西山猎场打猎。李逸心不在焉,懒洋洋地射了一只兔子,就不再拉弓,显得心事重重。

选妃的诏书已下,崔咏是知道这件事的,在南京时,皇上追求王小姐,他没少出谋划策,甚至还搭上了一个亲妹妹。王小姐来京城都有几个月了,皇帝还没搞定她,崔咏也急啊,现在又说要选妃了,那皇上与王小姐是不是彻底掰了,给个明白的说法啊。还有在王小姐的事情上,他崔咏好歹算是有功,能不能给个官儿当当啊。

崔咏现在倒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王小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谁说算了?”李逸突然举起弓箭狠狠地射向空中飞过的一只大雁。

这就好办了,崔咏松了口气,侃侃而谈:“本朝选妃,只从普通人家中选。王小姐的祖父曾经当过南昌太守,父亲是翰林,不过他们都不在了,说王家是普通人家勉强也说得过去。明宗皇帝的皇后也不是出身普通百姓,她父亲还是个六品官呢,所以王小姐的家世没问题。王小姐的籍贯在南京,宦官们去南直隶选秀女,我父亲一定会给王小姐打点好,王小姐一定会过初选。”

崔咏想的这些,李逸也早就想到了,他现在只是在犹豫,是不是真要不顾王小姐的意思选她入宫。李逸的身份直到现在都还瞒着王小姐,现在给王小姐说清楚,王小姐会不会认为他就是一个戏弄自己的骗子。他隐约有种预感,王小姐在知道他是皇帝后,更加会对他避之不及。

此刻李逸在想,王小姐要是虚荣一点该多好,可是再一想想虚荣的张婉儿,李逸又觉得,王小姐现在的样子就很好,还是不要改了。

李逸突然调转马头,扬鞭起驾,崔咏忙跟上去,大声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去迎宾楼!”

迎宾楼是与八仙楼齐名的酒楼。八仙楼主打京城特色菜,而迎宾楼则另辟蹊径,专门做南边的菜。

李逸在迎宾楼恭候王小姐的大驾。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明天的更新放会放在晚上。

35、第 35 章(捉虫)

去王家请王小姐这个任务自然是交到崔小姐手里。崔小姐先拜见过俞氏后, 去了王琼姿房里,苦笑道:“王姐姐, 这回不是我来找你, 那是那位,邀你在迎宾楼一会。”

不等王琼姿说什么, 她又急急道:“你若是不想去,我就跟我哥哥说你生病了,不好出门吹风。”

自从她得了谢斌这个好夫婿,已经深知只羡鸳鸯不羡仙,宫里岂是那么好入的, 那位皇上就不是个好夫婿, 于是有心帮帮王小姐。

王琼姿反而笑道:“你想想那位的性子,若是我说病了,只怕过不了多久, 御医该上我们家来了!”

“还真是!”崔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琼姿坐上了崔家的马车,由崔小姐陪着去迎宾楼。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在迎宾楼前停下来, 王琼姿掀开帘子要下车, 突然袖子被人抓住。

崔小姐欲言又止,一双秀目中隐隐含着一丝愧疚, “王姐姐……”

王琼姿等着她说什么,崔小姐咬咬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手, 王琼姿顿了一秒钟,跳下了马车。

迎宾楼门口站在一个俊秀的小少年,唇红齿白,比姑娘家还好看。王琼姿对他有印象,问:“你是季公子的随侍?”

那美貌小少年躬身点头:“王小姐好记性,小的姓邱名琰,公子让小的在这里等着小姐。”

“琰者,美玉也,光华照人。你的名字衬得上你的模样。”王琼姿笑道。

李逸这厮可真是好享受啊,一面追求女子,一面还在身边放这么好看的侍从。王琼姿都有点羡慕他起来,这邱琰长得太养眼,秀色可餐呐!李逸突然莫名其妙地叫她出去,心情不太好,可是见了邱琰,赏心悦目,心情便好了许多。

邱琰候着王小姐往楼上走,王琼姿不着痕迹地与他攀谈,问他家乡哪里,在李逸身边服侍多久了。

邱琰道:“小的是大兴县人,家里孩子多,没饭吃,小的爹就将小的卖到了公子家,不过小的伺候公子并没有多久。”

走到一个单独的隔间处,邱琰站立,轻声说:“王小姐,您请进吧,公子在里面等您。”

王琼姿推门而入,季显坐在桌子边等她,见她进来,立刻笑起来:“总算是来了!菜还是热的,快洗手来吃点东西,都是你们南边的菜,绝对比八仙楼的菜更合你的胃口。”

王琼姿看了一眼,芦蒿炒豆腐干,火腿烩虾圆,酒糟鱼等等都是南京常见的菜,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餐桌中间有一个大砂锅,盖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什么。

李逸亲自揭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王琼姿差点要咽口水了,“居然有这道菜?”

李逸摇摇扇子,得意道:“只要你想吃,自然是有的。”

这道菜从表面上看只是一道清蒸鸡,其实工序繁复,对鸡的要求高,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将煨好的鲍鱼、火腿、花胶、海参等物塞进鸡腹,用文火隔水慢慢地蒸十二个时辰。

王琼姿也不客气,每样都吃一点,不亏是京城顶级酒楼,味道无可挑剔。

用过饭,店小二撤了盘子下去,重新上了茶。

王琼姿正好有点口渴,低头喝茶,白皙的脖子弯着,珍珠耳环摇晃。

李逸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右耳垂下的珍珠,王琼姿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他。

“没事儿,”李逸微微一笑,“就觉得珍珠挺衬你的。”

王琼姿警惕道:“你不会又要送我珍珠头面吗?”

“不可以吗?”李逸反问,“珍珠配美人,你戴着才好看,给那些俗气的人戴就糟蹋了!”

就像张婉儿,满头珠翠,两只手上足足戴了五六对镯子,犹嫌不够,李逸有时候都在想,她到底是人,还是蜈蚣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