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这想法,也是因小暖而来。
几日前,王函昊到晟王府报事。他在去年秋天转遍小暖置办的三十余个田庄,精选出一批棉株壮实挂桃多的棉花籽几百斤,特来向小暖申请良田五十亩,用来种植这批棉籽。
小暖对此非常重视,从第四庄划出五十亩地,并派人去济县将平姐儿接过来,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三爷回来后,她还曾和三爷叨叨优质种子的重要性,三爷便记在了心里。
“这个主意好!”三爷提到选高产的粮种,小暖立刻想到了千年后提高数倍产量的杂交水稻。虽然她和三爷都不知道怎么做,但大周一定有这方面的能人,王函昊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两人正商量得兴起时,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来了,向秦氏报说第四庄南面与李家庄相邻的院墙倒了。
秦氏诧异,刚垒不到半年的砖墙,怎会倒了?“砸到人没?”
田归农摇头,“没有,倒向了李墙家庄那边,砖摔破了不少。小人想从账上支五两银子买砖请泥瓦匠,尽快将院墙砌好。”
田归农作为田庄的主管,只管分派农田耕作,并不管账。
秦氏想起李老夫人的叮嘱,便吩咐道,“南面垒墙挡光又不透气,庄稼长不好,改圈篱笆吧。”
田归农有点晕。
去年东家说圈篱笆不安全,让他们把篱笆拔了改为结实的砖墙。这会儿又说砖墙挡光,改回篱笆了……
不过东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是,小人这就带人收拾砖块圈篱笆。”
去年从篱笆墙上拆下来的竹竿还没烧完,无需添置。
在李家庄里养病的李老夫人听到第四庄的人收拾砖块改圈篱笆后,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
李老夫人去世,建隆帝悲痛不已,下旨厚葬,并准李皇后回李家祭拜亡母,也算解了她的禁。
李皇后得知母亲的死讯,心中剧痛,晕倒前还咬牙切齿地骂道,“华淑!”
在李皇后看来,她的母亲之所以会病情加重去世,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未被封为太子急的;儿子之所以没被封为太子,是因为华淑算计自己在建隆帝面前失德,害得自己的儿子声名受累,为建隆帝和百姓不喜。
这一切,都是华淑那妖妃的错!她害了自己的老母和儿子,李皇后怎能不恨!
因母亲病故,左相辞官归丁忧。这喜坏了程无介,他上蹿下跳地计划从自己的心腹中选一人入内阁。
但还不等他将折子递上去,李奚然便向建隆帝保举工部尚书杨书毅入阁!建隆帝当场应允,提拔杨书毅为入天章阁行走,与程无介和柴严晟分管六部衙门要务。
李奚然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因为杨书毅乃是太子的外祖父,杨书毅入内阁后,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大涨,二皇子的势力却被削弱了。
李奚然身为二皇子的亲舅舅,怎会不替外甥着想呢?很多人疑惑的同事,开始同情二皇子这位正宫嫡出的皇子。
秦氏也抱着同样的疑惑,小暖却看得很透彻。
“就算李相不提,太子也会想办法把杨大人送入内阁。李相此举一是向太子示好,二是向圣上表明无私心,圣上必定龙心大悦。待三年后李相入朝,依旧是建隆帝重用的首辅阁老。”
秦氏恍然大悟,又为李奚然操心道,“等他丁忧出来,内阁满着,哪还搁得下?”
小暖笑道,“安国公今年已六十三岁,三年之后他就该退阁了。”
虽说“大夫七十而致仕”,但真能干到七十岁的大臣也没几个,更何况是阁老这等公务繁忙,需倾注大量精力的高位。
秦氏松了一口气,“对,是这个理儿。李相这么有本事的人,就该在内阁多为朝廷效力。”
小暖眯起眼睛,娘亲之前前对李奚然抱怨挺多的,怎么这会儿改口风了?再想到第四庄南边新改的篱笆墙,小暖想明白了,“娘,李老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秦氏也不瞒着闺女,把李老夫人的嘱托讲了一遍,“娘琢磨着,咱们以后就把李相当邻里走动吧。”
这天下可没哪家会推倒别人家的墙,就是为了多跟邻居说几句话的。李夫人撮合她娘和李奚然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李老夫人已故,她家的院墙也改成篱笆了,小暖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儿让娘亲为难,邻居就邻居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小暖不说话,秦氏接着道,“从你做完月子到孩子长大会跑,咱们才能搬回庄子住,那会儿李相也该入朝了,打不着什么照面的。”
“打照面也没啥,娘亲多个说话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暖笑眯眯的,秦氏听了闺女这话,连忙道,“娘可没想别的,你别瞎琢磨。”
“嗯,女儿不琢磨。”小暖应道。她心里想的不是李奚然,而是建隆帝。
按照三爷的计划,建隆帝已经没几天好活了。等建隆帝死后太子登基,李奚然再出仕已无用处。以他的性子,自不会再去蹚这趟浑水。
黑山叛军被围,定北军胜利在望,朝中事事顺心,后宫的美人也越发体贴,建隆帝龙心大悦,决定带着他的儿女们出宫春猎。
第1278章 马踩建隆帝
春猎就是为了散心。猎几只鹿,杀几只兔子,好让群臣和百姓知道他身体康健。
建隆帝本想带着他的美人同往,不过美人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恳请建隆帝带上皇后,让京城的人知道帝后没有失和。
美人如此识大体,建隆帝甚是满意,便打算与李皇后一起,带着儿女们去离着京城最近的一处皇家猎场狩猎。
虽说西北战事暂缓,但朝中仍有大量朝事要处理。三爷主动请缨留守。
建隆帝笑眯眯地问,“你是忧心国事还是家事?”
建隆帝这话的意思是严晟留下来,是为了朝中要务还是舍不得小暖。因小暖怀孕已满七月,此行必不能随同前往。
三爷依旧是面无表情,“大周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在儿臣眼里,国事就是家事。”
建隆帝朗声大笑,“好,好!我儿留在京中,父皇会将今年射中的第一对鹿角亲手割下,送入你的府中。”
鹿角代表吉瑞,帝王亲猎的鹿角更是大大的吉瑞,而且还是一对!三爷眉开眼笑谢恩。
建隆帝见此,更是笑得不行,回到后殿还与他的美人道,“晟儿向来吝于言色,朕赏赐了他那么多奇珍异宝,如今看来倒不如一对鹿角了。”
建隆帝这对鹿角,对严晟和小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华贵妃也笑了,若寒梅乍现春光,看得建隆帝心神恍惚。
二皇子本想与三弟一同留在京城,最后还是听了江埕的谏言,带着易王妃与其年方九岁的长子柴君方随驾春猎。
柴严昌之子柴君岳已死,现在柴君方和侍妾新为他添的庶子,就是建隆帝的唯二的皇孙,不趁此时带着儿子去讨他的皇祖父欢心,更待何时?
送了建隆帝出京后,三爷就一头扎进了天章阁,与杨书毅日日忙到深夜才得返回王府,第二日又早早道阁内处理要事。内阁无法决断的,派人骑快马送去猎场,请建隆帝亲批。
阁老程无介?那是建隆帝身边的宠臣,当然是随帝出京,与德喜一般陪侍在帝王左右,哄建隆帝开心。
建隆帝猎的鹿角在第三日送到了晟王府,小暖的心也踏实了。
建隆帝送双鹿角,她生下一对双胞胎,这是圣上赐的吉瑞,能不踏实?
三爷回府后端详这对鹿角许可,缓缓道,“动手吧。”
第五日,建隆帝带人围猎几头梅花鹿时,突发意外从马上跌落。若非太子柴严景拼死救驾,建隆帝就要命丧于马蹄之下了。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皆惊,直到传出建隆帝只是擦伤了腿并无大碍后,群臣的心才落下。
建隆帝回京时,众人见他脸色和精神都不差,只是无法行走,被人抬入了宜寿宫。
第二日,建隆帝便下令晟王和右相辅佐,太子监国!
不提外边的风云,小暖得到消息后扼腕叹息,感叹建隆帝命真大,马蹄子都没踩死他。
秦氏小声与闺女嘀咕,“外边都传御马被人动了手脚。这人得多大的胆子啊,这可是杀九族的大罪。”
小暖轻声道,“这话听听就算了,出去可不能跟人议论。”
秦氏立刻点头,“娘知道,跟别人一个字也不提。”
女婿是辅佐太子的阁老,秦氏现在连门都不出,就是怕别人给她编排闲话,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正在练字的小草抬起脑袋,小声问道,“姐,太子能行吗,他才比我大三岁。”
七皇子的本事,倒比小暖预料的大。小暖点头,“圣上既然让他监国,就是相信他行。”
怀疑太子不行的大有人在,四皇子柴严昙进宫看过他父皇后,拉着三爷咬耳朵,“三哥,父皇的腿断了吧?”
三爷冷下脸,“父皇只是擦伤,过几日就好了。”
柴严昙撇撇嘴,当他是傻子吗,擦几下能躺在床上不动弹?
“三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老七不尿床才几天,他能干什么?你要是想,我就是用肩膀扛,也把你抗上去!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哥几个,也就你还有这本事。”
外祖父死后,柴严昙虽然还是一样看老三不顺眼,但他也明白现在对他没恶意甚至肯拉一把的,只有老三了。
三爷的脸更冷了,“胡言乱语!滚回府呆着,一月内不许出来!”
这么说,一个月就能定下来了?柴严昙眼睛亮得吓人,“好,小弟回府养病,哪也不去。不过三哥,你怎么也得给小弟弄个亲王爵位吧?”
见老三的脸都要掉冰渣子了,昙郡王撩袍子就跑。他精着呢,再留下只有挨骂的份。
比起让建隆帝伤透了心的柴严昙,二皇子柴严易这几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父皇病重太子监国三弟辅佐,他若是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他一方面笼络大臣,一边每日往宜寿宫跑,千盼万盼父皇早日龙体康复。
只是断了一条腿罢了,父皇一定能站起来!
建隆帝的确是断了一条腿,宫中名医良药应有尽有,伤筋动骨不算大事,建隆帝也不以为自己会撑不过去,他令太子监国,不过是想试探群臣和皇子们的真心罢了。
建隆帝吞下两粒玄孚炼的续骨金丹,问道,“查得如何?”
德喜低声道,“御马确实被人动了手脚,马奴已死,暂时差不清主使之人。”
建隆帝眉头皱得死紧,“你看是何人所为?”
德喜低头,不敢乱讲。
建隆帝沉下脸,“说!”
德喜只得道,“以能接触到御马的人来推断,程大人和二皇子都有嫌疑……”
建隆帝闭上眼睛,“不会是程无介,朕若出事,他得不到一丝好处。”
也就是说圣上怀疑二皇子了,德喜仗着胆子道,“您受伤了,二皇子的处境更为尴尬。”
建隆帝想得头痛,腿痛也难忍,不想再理这些事,“让美人过来为朕抚琴。”
听到美人婆婆日日入宜寿宫为建隆帝抚琴,小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也练过琴,一天一两个时辰还受得了,时间长了手指都会磨破!
“母妃的手指,能撑得住么?”
三爷的目光一片冰寒,“再忍五日。”
五日?小暖抬眸。
“琴鸣山的玄孚已经动手了,丹药一换,发作极快。”三爷轻声道,“你收拾收拾,后日进宫探望,尽尽孝道。”
小暖心中狂跳,三爷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三爷见她如此,只轻轻摇头,“这是你师姑送来的消息,你师父已经寻到玄孚远在昆仑的师兄,玄孚的动向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