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帘挑开,木黛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欺骗自己!
她抬手要揉,站在她身前的玄舞旋身将的双臂制到身后动弹不得。小暖带着大黄走过来,木黛的脑袋痉挛一样地抽搐着,“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假扮我?抢我的男人?毒杀大黄?”小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愤怒,一步步走到木黛面前。
见小暖抬手,木黛吓得闭眼,然后耳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陈小暖竟硬生生地把她的耳铛拽走了,还不待她呼痛,小暖已将耳铛扔在地上,又抓住她的脸皮猛地一扯,木黛想尖叫却被玄舞掐住脖子,发不出声音。她脸上火辣辣的疼,与面具紧紧黏在一起的脸皮都被小暖扯了下来。
这不是陈小暖,陈小暖没有这样的手劲儿也没这么狠辣,木黛的脸憋得通红,嘶哑难辨地质问,“你为何假扮我,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姑奶奶!”小暖本想扯下她的面具后再给她一个耳光的,但见她脸上血肉模糊,便将面皮交给身边的绿蝶,冷声道,“将我的东西拿回来。”
一直压着火的绿蝶抬手摘下木黛头上的金簪、桃花钗,扯下她另一个耳朵上的明月珰,她的手劲儿可比小暖大多了。木黛疼得直哆嗦,再深的梦也疼醒了,她不得不相信在自己面前被抓走的陈小暖居然逃回来了,李岸勒那个没用的蠢货!
陈小暖回来了,是不是三爷已经知道自己假扮陈小暖的事了,木黛的脸和耳朵都火辣辣地疼,想到三爷的狠,木黛瑟瑟发抖。
绿蝶带着满把的首饰回到小暖身边,“姑娘,这些怎么办?”
被木黛碰过的东西,小暖自然不想要了,可这些又挺值钱,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送去玉瑶轩改个样式时,帘外有人开口了。
“砸了。”
三爷的声音刺穿了木黛的胆,若不是被玄舞押着,她早已摊在地上。
牛车辗转将小暖平安送回后,三爷也返回了第五庄。再假借听到了小暖意外受伤的消息,赶了过来。他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木黛,“带回去,交给木刑。”
落到木刑手上还能有了她的好?木黛苦苦哀求道,“请三爷看在舅老爷的面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听到她还有脸提舅老爷,帘外木开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见木黛提到舅老爷三爷都不搭理她,玄舞才将这判主的东西砍晕装麻袋拎了出去。三爷厌恶地看着地上的血渍,吩咐道,“能换的东西都换了,地洗干净。”
“是。”绿蝶和秋月齐声应了,退到室外。
三爷抚着小暖坐在炕上,抬起她的头,取出药膏。小暖去赵书彦的庄子时戴的耳坠被木黛扯下,弄伤了耳朵。看着她的伤口,三爷周身的寒气能冻死狗,若非怕吓着小暖,进来时他就会割掉木黛的耳朵、剁掉她的手。
“这几日不要戴耳饰,成亲时也不需戴。”给她擦好药,三爷又叮嘱道。
“好。”小暖怕gtgt
疼,当然不会折腾自己的耳朵,她站起来催促道,“你快回去,审问木黛要紧。”
“今晚好生歇息,明早我再让玄其把消息送过来,你见机行事,这两日不要离开庄子一步。”三爷不放心地叮嘱道,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是五月十八,立刻就将小丫头扛回去了事。
现在要让贼人相信真正的小暖已被掳走,小暖就要尽量少露面,静待木黛的同伙找上门来。小暖应了,拉住三爷的衣袖劝道,“我娘说成亲时见血光不吉利,这些人等咱们成了亲,再杀吧?”
“我尽量。”三爷揉了揉她的头,又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夸奖道,“大黄,好样的。”
大黄吐着舌头哈哈几声,又转头舔了舔小暖的手,三爷的脸立时黑了。小暖连忙在身上把手蹭干净,推着三爷出屋,“时间不早了,三爷快走吧。”
三爷不高兴地拉着小暖的手在铜盆里仔细洗干净,又瞪了一眼大黄才离去。谁知他刚走,大黄又过来舔了舔小暖的手。小暖笑了,抱着大黄狠狠亲了一口,“我手上有什么味儿让你这么喜欢?大黄,你实在太棒了!”
小暖支开了娘亲和小草,却留下大黄,就是想看它能不能识破木黛的伪装。大黄果然不负众望,一眼就认出了木黛这个假货。看着炕上凌乱的被褥,小暖皱起眉头,“绿蝶,叫人换被褥、擦地。”
绿蝶走进来,小声道,“赵书彦在庄外求见。”
“跟大哥说我在休息,不能见客。”她现在是木黛,不能见赵书彦,小暖又吩咐道,“你找个稳妥的方法,让他明白我这里一切顺利。”
得了绿蝶的回话,赵书彦望着西去的三爷,心中终于踏实了些。三爷回到第五庄时,从庆元紧急调回的木刑已在书房外候着了。
三爷入书房,问道,“那边情形如何?”
庆元知府贪墨库银,草菅百姓,震动朝野,建隆帝下令三爷领刑部彻查。这知府与程无介有些瓜葛,三爷怀疑那些库银落入了程无介手中,便令木刑带人前去追查此案。
木刑回道,“庆元地方官员勾结,相关卷宗都是假的,不过属下已抓了两名潜逃的知府幕僚,正待审问,看能否拿到证据。”
这种大案,口供不足信,须得有铁证才能结案。三爷点头,“木黛的事你可知晓了?”
木刑低头,“属下已知。”
“本王把她交给你了,今晚务必拿到她的详细口供。”三爷说完又吩咐道,“押到秘院地牢审,莫脏了王府的地。”
木刑双膝跪地,“属下定不辱命,木刑斗胆请三爷赐木黛一个全尸。”
她胆敢上与外人勾结,暗害王府主母,三爷怎可能饶了她“她做下此事,就当知死无全尸。先砍下她的双耳、右手再审,其他照府里的规矩办。”
事关郡主,御下极严的三爷手段比寻常更狠厉,木刑不敢再开头替木黛求情,应诺退出。
在书房外,木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木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一一二五章 剔骨刀
他,木开、木黛,都在黄河泛滥时失去了家人和故土,得天之照拂,被三爷的舅父华远怀救起。华远怀让人教他们读书识理,让他们能自食其力却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有一技之长后愿走的,华远怀不拦着,感念他的恩德想留下做事的,华远怀便识其才赐名而用之。
因他们都是被黄河水冲散,抱着浮木在河面上遇到华远怀被救的,所以留下来的这些人被赐以木姓,木刑、木开、木黛、木桶和木船,都在其中。
木开善记,木黛善厨,是这些人尤为出色的,华远怀将他俩送给了外甥。木刑本在商行做事,后被三爷看中才带回王府,编入暗卫之列。
木开与木黛在滚滚黄河水上相遇,抱着同一块木头啃同一头死猪撑到被救,在华家学本事后又同跟着三爷做事,可说情比亲兄妹还好。
木黛背主,最难受的就是木开。
“正月里我回来没几天,木黛就问我恨不恨郡主,我跟她说不是因为郡主我才被赶去严府,而是因为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才惹怒了三爷。木黛当时的表情就有点奇怪,如果我当时多关注她一些,或许就……”
“她前年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家人,怎么忽然就……”木开说不下去了,经过大难,才明白亲人的珍贵。所以听说木黛要回去奔丧,木开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让她好生安顿家人。
比不得在晟王府和南山坳做事的兄弟们,他这两年在严府养王八,攒点钱很不容易。
木刑摇头,“有些念头不能起,一旦起了算能一时已压住,也消不掉,早晚会出事。咱们几个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当以她为鉴,莫生邪心,莫走歪路。”
“三爷要怎么处置她?”木开不敢想,今天去第四庄时,听到屋里传出木黛嘶哑的声音,木开看到三爷绣里的短剑都出锋了。三爷的剑,不见血不归鞘,若非陈小暖在屋里,木黛怕是不能囫囵着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三爷让我来审问她,已是给了她脸面。”确认木开这边没有问题后,木刑经暗道去密院,提审木黛。
被捆在暗牢柱子上的木黛见木刑来了,已死的心又升起期许,她与木刑同来自华府,木刑该不会羞辱她或对她对重刑,或许,她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木刑进来后,侍卫也跟了进来,铁箍、竹签、烙铁、皮鞭、肉刷、夹棒、刑棍等十几件刑具依次摆在木黛面前。这些刑具透着森森寒气,木黛眼巴巴地望着木刑,不相信他会这样虐待自己。
挥手让侍卫退到牢外,木刑走到木黛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脸,抄起一把短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又换了一把更快的,招呼也不打一个,便是刷刷刷的三刀,木黛的双耳、手掌应声而落。
被堵住嘴的木黛发出含糊不清呻吟,疼得眼泪直流。她吓坏了,也不想活了,只想少受些罪,马上去死。
已经几年不用重刑改为攻心的木刑忽然出手,木牢外的侍卫都愣住了。直到木刑开口吩咐,他们才回过神,进去给木黛止血。
痛的两眼发黑的木黛终于能定睛看清周遭时,却见木刑真全副关注地擦拭匕首,吓得胆都破了。
木刑听动静就知道她缓过来了,才慢条斯理地道,“去年年三十,木开夸你的刀工好,肉片都能切得薄如蝉翼,还问我的刀工与你相比如何。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剔骨刀工比你强多少倍。”
木黛吓得瑟瑟发抖,但她眼里也迸出一抹狠决,但便是死,她也要拖着陈小暖下地狱!木刑见她如此,心中无声叹息,事到如今木黛还不知悔改,自己也救不了她了。
秦氏从城里回第四庄后,便急急忙忙到房内去看小暖。见小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秦氏悬了半日的心,才算落下来,“还头疼不?”
小暖笑眯眯地摇头,“睡了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你那一跤摔得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可把娘吓坏了。”秦氏放下心,又咦了一声,快步上前,“你这耳朵怎么了?”
小暖含糊道,“摔跤时碰着了,没事儿,过两天就能好。”
在马车上时,闺女的耳朵明明还好着呢啊……秦氏拍了拍脑袋,这都能看错,她真是老了!“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外边的事儿忙不清,也照顾不好你。”
小暖端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豪爽地抹了一下嘴角,就起身用胳膊抱住了娘亲,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跟在秦氏身后的李嬷嬷额角直跳,暗道这若是让太后或皇后见了,自己非挨板子不可。
小暖已经跟她一样高了,被抱住的秦氏嘴角翘了起来,“都要成亲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
“成亲了小暖也是娘的孩子……”
在赵书彦的庄子的厢房里,小暖被抓住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娘亲不要被吓到才好。见娘亲现在如常跟自己絮叨着,大黄也安稳地趴在旁边睡觉,小暖更觉珍惜了。
幸好赵大哥识破了李岸勒和木黛的诡计,三爷又跟师兄们合作顺利,将这场灾难化解。只要想到李岸勒的计划成功后,娘亲、妹妹、大黄和三爷会陷入什么样的绝望中,小暖心里就升腾起嗜血的冲动,决不能饶了他们!
“夫人,东桥街陈老爷来访。”禾风在门边低声道。
小暖听了,目光便是一沉。
秦氏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小暖也是陈祖谟的亲闺女,他这时候来了,秦氏不能将拒之门外,“娘去见见他。”
小暖却抬手拦住娘亲,“娘奔波了一天,女儿睡饱了,我去会会他。”
秦氏见女儿气势汹汹的,连忙道,“他如果是来给你添妆的,你别让他太难看,犯不上的。”
“女儿明白。”小暖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渣爹这时候来了,不由得她不生疑。小暖每一步都带着十足地戾气,若是陈祖谟也参与了李岸勒的计划,那就是诛心,该杀。
陈祖谟进入会客厅,见小暖披头散发地坐在椅子上,就皱起了眉头。再过三天她就是晟王妃了,怎还这么没样子!
不过他强忍着没把责备的话说出口,因为说了小暖也不会认为他是好意。见小暖不像受伤的模样,陈祖谟解决的她是小题大做。身份高了,摔一跤也当多大事儿一样,“为父听说你在赵书彦的庄子里摔倒了?”
这件事知情的没几个,他是怎么知道的?小暖抬眸,“您听谁说的?”
第一一二六章 不人不鬼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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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谟略狼狈,不答反问道,“看你这样,似是无碍?”
“托您的福,还活着。”小暖见他不说也不再问,她没有将长发梳起,就是为了掩盖耳垂上的伤,好迷惑来人。
这是为人子女该说的话?!
反复劝自己要平心静气的陈祖谟,心头火腾腾地窜了起来,只要见到这两个不孝女,他就不可能平心静气!不过现在的陈祖谟已不敢再对小暖撒火了,十几年的习惯改起来不容易,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一点儿,再亲切一点儿,“你成亲时为父有要事过不来,到时让小棉帮你拦门,增些人气。”
小暖非常干脆地拒绝,“我这里人气够多了。她年纪小,还是别来了,免得磕碰着。”
长姐出嫁,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拦门不让姐夫轻易将姐姐接走,是秦家村的风俗。陈祖谟没想到这么合乎规矩的事,这不孝女都不同意。他的语气又变得不怎么好了,“小棉只比陈小花小一岁,还是你亲妹妹,为何陈小花能拦,小棉就不能?”
小暖答得非常坦率,“大花聪明乖巧又懂事,不会因为别人不顺着她的心思就大哭大闹,我喜欢她,所以请她替我拦门。”
这不孝女的意思是说他的女儿,还不如村里出来的野丫头懂事?陈祖谟的语气更差了些,“小棉还小,有点孩子脾气再所难免。陈小暖,就算为父对不起你,你郡母对不起你,小棉可没对不起你,你因何对一个孩子如此刻薄?她可是你亲妹妹!”
陈祖谟再次强调小暖与小棉之间,她不想承认也抹不掉的血缘关系。
渣爹不会以为,去年腊月柴玉媛和皮氏找到门上欺负娘亲后,自己还会对他们一家客气吧?小暖冷冰冰地道,“我只有一个亲妹妹,她四岁的时候就得打猪草干活,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糖吃,流着口水啃着手指头跟我说她不想吃,无缘无故被骂了、打了也不敢哭闹。陈小棉是与你与柴玉媛的女儿,与我无关。”
陈祖谟听了心头便是一跳,这不孝女以前还称小棉一声“三妹”的,为何现在连她也不认了,是不是秦氏又跟她们姊妹说了什么?
见他的言行举止不像与李岸勒有勾结,小暖无意再试探下去,直接让人送客。
待渣爹甩袖而去后,小暖低声吩咐绿蝶,“派人去查一查,看他从哪里得到的赵大哥庄子里的消息。”
陈祖谟怒气冲冲地出第四庄时,居然见秦氏正在庄口与李相府的管家说说笑笑的,拳头都握紧了,这不守妇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