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姬景清点头,“好,咱们师兄妹吃顿饭,好好说几句话。”
待小暖出去安排,姬景清也跑了出来,将他徒儿拉到一边,满眼喜悦地道,“风露吾徒,师傅要去昆仑了,昆仑!”
贺风露诧异,“您不是说太师祖不让您登昆仑么?”
姬景清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不过你师祖不是走了嘛。师祖当年说,若是为师登昆仑他就打死我,可如今他打不到了啊。”
……也对。贺风露满眼不舍,却知这是师傅多年的夙愿,她拦不得。
“为师待会儿写封信,你派人送回海州交给你大师兄,以后他就是海州道观的观主了,等为师在昆仑安置下,再给你们送信,让你师兄把观里的药材和丹炉给为师送过去。你二师兄……”
姬景清一一叮嘱着,“你九师姑一看就是鸿福宽厚之人,你哪也别去,好好跟着她准没错。”
待小暖和三个师侄坐在一处,陪着三师兄吃接风宴时,姬景清已经三句话不离昆仑了,“当年我跟着师祖学丹术,有些丹方上需用的新鲜药草,只有昆仑才有,虽有奇效却也无法炼制,这次总算能开炉了。”
小暖好奇着,“三师兄是跟师祖学的丹术?”
姬景清满是怀念,“是啊,我得幸被师祖看中,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六载有余。师祖说,若非他只能收两个徒儿,就要把我的辈分提一提了。”
师祖只能收两个徒儿,那圆通算谁的徒弟?或许,圆通只是无牙道长的徒弟,不是上清宫天师张昭成的?
待用完饭,贺风露将师傅请到一旁,递给他一个包袱和一个钱袋,“师傅,这里边是两身道袍,还有四百两银票并一些碎银子,师傅拿着,路上尽管挑好的客栈住,挑想吃的买,钱没了徒儿再给您送。”
姬景清接了包袱,却没要钱袋,“一路有道观,为师不愁饭吃,银两徒儿留着防身。当年你拜师时,师傅都没好的玉佩给你,你自己去挑块中意的买下,等你师祖回来,请他老人家给你刻上符文,防身做法事用。”
他们上清宫一派,走到哪里都是一件道袍两袖清风,银财从不考虑,因为没有。
贺风露从钱袋里取出一块玉佩,“徒儿跟着师姑什么都不缺,上好的玉佩也得了几块,这块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接过晶莹剔透的通灵玉,姬景清老怀甚慰,“我徒儿出息了。”
这时,小暖从外边走进来,笑道,“师兄,马车和行礼都备好了,师兄来看看可还缺什么。”
第一零五一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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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景清连忙道,“师妹勿忙,景清什么都不缺,也没用不到马车。咱们师兄弟,出门都是用走的。”
小暖解释道,“也不是专门为师兄准备的,赶巧我庄子里有几个人要去漠北,我便让他们收拾行礼跟师兄一块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贺风露也想起了这茬,“师傅,小师姑说得是真的。漠北军开荒种了棉花,前几日那边的种棉花匠送信回来说,漠北的棉花长势喜人,想请小师姑派几个人过去给他搭把手。”
姬景清惊叹,“师妹的棉花都种到漠北了?”
小暖笑眯眯的,“再过两年,师兄会发现大江南北、玉门关内外,都有棉花。”
姬景清挑起大拇指,“咱们师兄妹九人,就数九清你最有本事。师傅与师妹相遇那天,定是算好了时辰和方向才过去的。”
小暖抽抽嘴角,“嗯,那天师傅算好时辰和方位,去济县北的青鱼湖边算姻缘卦。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赚的卦钱,却被我家大黄捡了。”
原来师傅与师妹相遇便与银钱之事有关,姬景清笑道,“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谁说不是呢。”说着话,两人到了院外,要被小暖派往漠北的三人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
见到小暖出来,为首的木地平带头跟她辞行。
小暖言道,“木叔,漠北那边我就交给你了,若是漠北能种成棉花,便是产量不及这里的一半,也是大功德。”
“姑娘放心,小人定全心帮着华池,把漠北的棉花种好。”木地平本是齐之衡府里的花匠,他父子三人被齐之衡连同花草一起送给了小暖。
因他年近五十,小暖本没打算派他千里奔波,是木地平主动请缨,想去那边见识见识,小暖才准了。
小暖给他们配的车夫,是从第九镖局京城分号请来的镖师,确保能把他们安全送到漠北。
这三人对漠北之行,抱着极大的期待,姬景清则对昆仑山抱着万分的狂热,四人凑到一处就迫不及待地要启程了。
小暖送到庄子口,又让贺风露送她师傅一程。
这一行有三辆马车,姬景清的马车是最宽敞的一辆,他坐在车内软乎乎的垫子上颠了颠,惊讶道,“这里边是棉花?”
贺风露笑得开心,“是棉花,这辆是小师姑往来京城乘坐的马车,处处舒服周到。您看,这些都是小师姑给您准备的。”
贺风露拉开桌子下的一排抽屉,里边放满了吃的;靠后车厢能横躺的长椅下的围布掀起,下边也满是东西。
贺风露从里边掏出一个木盒摆到桌上,向师傅献宝,“这是小师姑特意为您准备。小师姑让人一同塞进了车里的,这一车的东西,都是给您的。”
长到五十一岁,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的姬景清满含热泪,“为师与你师姑只见过一面,她就如此用心,为师好生感动。徒儿,你说若是当时在青鱼湖畔遇到你师姑的是为师,而不是你师祖,该多好!”
那样小师姑岂不就是她师妹了?贺风露噎住,半晌才道,“师傅打开看看吧gtgt
,这个您说不得会中意。”
姬景清打开木盒,见里边是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古朴暗紫色丹炉,便取出来仔细端详。
贺风露介绍道,“师祖说小师姑运道好,得空便拉着她四处转悠找寻宝贝。这个丹炉是小师姑与师祖闲逛时看中买下的,据那卖炉子的道士说这是紫金制成,师祖说这是铜炉,但小师姑说这个炉子看着顺眼,便买了。”
姬景清问道,“花了多少银两?”
“一百五十两。”
姬景清听得肉疼,师傅怎也不拦着她呢,她这明显是被那老杂毛诓了啊!
不过这是师妹的一翻心意,姬景清小心把丹炉收好,点头道,“这的确是好东西,为师带在身边也方便,你回去替为师谢谢你师姑。为师该送你师姑些什么当回礼才好……”
姬景清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发现他什么也没有,只得许诺将来,“待为师在昆仑修行有成,练出好丹,都给你师姑留一份。”
贺风露将师傅的话告诉了师姑,小暖笑得眼儿弯弯。
她与三爷道,“待到我师兄送了丹药回来,小暖一定给三爷留一份。”
三爷没有服丹的习惯,不过姬景清的丹药不能当寻常丹药,而应当杀器看待,三爷也就应了,“你师祖不让姬景清去昆仑,应是他会经常在昆仑一带活动,不想与姬景清撞上。”
“我也想过,师祖是想在昆‘栽培’玄孚,怕三师兄去了坏他的事。”小暖分析道。
师祖尚在人世,若他从海外归来知道三师兄去了昆仑,会不会跑去揍师兄呢?小暖非常期待那一幕。
三爷不舍地握着她的小手,口中却道,“你明日便启程归乡吧,不必去宫中辞行了。”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满眼问号地看着三爷。
三爷解释道,“再过几日君岳就要入藏皇陵,圣上准许柴严昌一同归京,探望生病的苏昭容。”
建隆帝抓柴严昌,用的表面借口是小暖告他的治下不严之过。而柴严昌没次倒霉,都有小暖的影子在,三爷不想让小暖遇上他。
柴严昌本就狠厉,现在他争夺皇位无望,又死了儿子,还不晓得会怎么发疯。小暖也不想跟他撞上,便点了头,“好,明早我就走。三爷,羽衣坊你怎么打算?”
程金死后,郑笃初也因程夫人之死无心搭理羽衣坊,这家铺子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小暖吞了不合适,让秦记吃下也不合适,谁拿下羽衣坊,都会面对程无介的怒火。但是这么放着让其他人吞掉,或者让程无介拿去做人情,也让人不甘心。
三爷问小暖,“你可有人选?”
小暖狡猾地笑了,“三爷觉得柴方如何?”
建王府世子柴方,不喜读书习武,对经商情有独钟。若是他收了羽衣坊,程无介还真不敢把他怎样。
三爷翘起嘴角,“就依你。”
“三爷,咱们拿掉程家半数生意了!”小暖开心。
三爷亦是,“今年年底,要让程家捉襟见肘。”
第一零五二章 皮氏和李老夫人
在京中盘踞二十余载,程无介喜欢篓钱,他在京城盘踞二十余载,田产、铺子和家中藏金等,拉出的单子足有十几页纸,小暖觉得要让程家在年底之前捉襟见肘,并非易事。
于是,她试着跟三爷商量,“程夫人死后,程家和郑家割裂,郑笃初不会再尽全力帮着程家,程无介失了一大助力。不过就算如此,程家还有程贤文和一大帮有本事的狗腿,以秦记和绫罗霓裳的实力,若想年底之前把程家掏空,也很紧张。”
“除了对付程家,秦记和绫罗霓裳还要顾着自家的生意,否则就是得不偿失了。小暖觉得半载紧张了些,明年年底之前掏空程家的家底应更妥当,三爷觉得如何?”小暖抬头,谨慎又认真地望着三爷。
他向来果决,自己的意见,他能听吗?
其实,依着三爷的性子,有事就要尽快解决掉,免得留着碍眼。不过,小暖不觉得碍眼,那就让他们再舒坦一年。这丫头这么咬文嚼字地说话,就是紧张了,三爷尽量放柔声调,“生意上的事我不如你在行,那就明年底吧。”
三爷在某些方面很有强迫症,程家在他眼里,就好比桌上没摆齐的茶杯、路边没长齐的小草一样,让他觉得不舒坦,想除之而后快。
但是,他还是听了自己的意见。
这种被他尊重的感觉若涓涓细流,小暖的心被幸福浸泡了。她给他解释为什么要拖一年,“其实明年六月也可以,但是咱们不是要明年五月成亲么,不至于为了程家的事,坏了咱们的兴致,是不是?”
见她也这么看中亲事,三爷开心地把她揽入怀中,“嗯,程家的事小,咱们成亲事大,兴致不能扰了。”
都怪他长得太帅,声音也太过好听,小暖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还有不到一年,自己就能理所当然地把她留在身边,时时看着了。
三爷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忍耐地轻吻,转身将他带来的长匣子取过来,轻轻放在桌上,“这个你拿去试试手。”
这长条的形状,一看就是乐器了。小暖打开,果然是一张古香古色的瑟,她虽不懂乐器但眼光还是有的,这张瑟一看就非俗物,让她练手合适吗?
小暖心虚道,“我连宫商角徵羽都没弄明白呢,万一弄坏了多可惜……”
“琴瑟制出来就是供人弹奏遣怀的,坏了可以修,修不好就换新的,不必在意。”三爷握着小暖的小手,让她感受这张瑟的触觉,“这是母妃幼时用的,听说你想学,她就找出来送于你了。”
这是美人婆婆的东西啊!小暖轻轻拨动一根弦,听它发出呜咽声。小暖轻声问道,“娘娘那边,小暖总觉得她要做什么大事,这样下去……行吗?”
“母妃被逼入宫,隐忍度日几十载,如今我成亲在即,她心事已了,由着她去做吧。”
被逼入宫,儿子不能养在身边,女儿惨死,没做错一件事却被整个皇宫的人处处针对,母妃虽不说,但她怎会不意难平。不让她现在出了这口气,待建隆帝归西,就没法出了,三爷不愿她憋着。
小暖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娘娘不是任性的人。”
“嗯。”母妃再不任性,也是个女人。她姿容才学过人,却被逼寓于一偶,时间长了也会有脾气的。
三爷不想多谈母妃的事,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抬手拨动瑟弦。泠泠流水、瑟瑟山风随着他的手指流出,小暖不再言语,顺着他的意,静静听着。
小暖辞别赵书彦和齐家兄弟,第三日一早,便准备返回济县。出乎意料的,皮氏居然跑了过来,要跟她一起回去。
皮氏好商好量地跟小暖道,“我本来打算明天走的,听你爹说你今天回,索性跟你做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暖一抬眼皮,皮氏吓得立刻改口,“跟你一同上路,奶奶得你照应,也能安稳些。”
不是相互照应,是你照应我,这总行了吧!被小暖处处压着,皮氏心里不痛快也只能暂时忍着,待以后有了机会,看她不骂不死这丫头!
“好。”小暖见皮氏身后只有一个车夫,不见在她身边跟了两年的青柳,就知道陈家又有变动了。
“那咱走吧,快点赶路,还能找家好点儿的客栈投宿。”皮氏转身,就上了马车。
小暖上车出庄,刚叮嘱着秋月让她不必讲规矩,只管躺着歇息。骑马随行的绿蝶便在车外报说,“李府的管家在前边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