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皱了眉,“大妮儿,怎么跟你二伯说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秦大妮儿撅起嘴,“反正不管我说啥、干啥,大姑都看着不顺眼!”
小暖脸一沉,“我娘要是看你不顺眼,会让华郎中给你开药、给你买新衣裳?别再让我听到你对我娘不敬,否则你马上给我滚,看谁顺眼找谁去!”
小暖当着一大院子的下人落她的面子,根本就没把她当亲表妹看!秦大妮儿咬唇,委屈得眼里转起了泪花。秦二郎怕这事儿闹得下不来台,赶忙打圆场,“大姑,小暖姐,大妮儿姐不会说话,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去说说她。”
秦二郎拉着秦大妮儿走后,韩二胖才道,“见过傻的,但真没见过这么傻的。她这脾气要是不改,有她吃苦的时候。”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绝对没错。小暖不再搭理她,继续吩咐正事儿,“归农把马牵下去,再去第五庄请王全有帮着找两个养马的能人,这马咱得好生养着。”
田归农带着马下去后,秦氏嘀咕道,“这马要好草好料伺候着,一个月就得不少银子,又耕不了地,车也拉不了几回……”
家里凡是带嘴的,就是个花项。秦氏日子过得精细,不喜欢只吃不干活的。小暖笑道,“娘可别小看这十匹马,养到明年下了小马驹,一匹怎么也得卖个千八百两的。”
“这么值钱?”秦氏惊了,一头好耕牛才十两银子啊!
刚想张嘴要匹小马的韩二胖立刻消了念头,他是稀罕这马,但这价钱他真吃不下。小暖又道,“这可是上好的纯种马,少说也得这个价。二胖伯要是喜欢,等明年下了小马驹我送你一匹。”御马是不能随便送人的,但是小马驹可以。
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韩二胖还是咬牙摇了头,“我那破院子要真养匹千金马,怕是墙都得被人踩平了。还是你养着,我得空了就去瞅几眼拉着转一圈,就知足了。”
“我也是。”大牛小声道,“小暖姐,我可以跟着你请来的师傅学养马不?”
秦家村大多数人都是本分的,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该他们拿的他们拿了也不安心,所以干脆也不惦记。这样的人你可以对他好点儿,因为他们知道感恩,会念着你的好。再说小暖现在真的缺人,大牛这话憨厚又知根知底的人,她当然要,“只要不耽误你读书,你爹又答应就成。”
大牛的嘴角咧到了腮帮子上,“嗯!”
韩二胖一巴掌抽在大牛脑袋上,“小暖啊,我家大壮已经不读书了,让他也过去成不?你别看那死小子孬,我家的牛都是他管,管得好着呢。”
“大壮能干,他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见大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儿简直是得了大黄的真传,小暖便忍笑补充了一句,“大牛也一样。”
大牛果然又乐成了傻子。
“汪!”出去玩的大黄带着一溜烟跑到小暖面前,“汪!”
小暖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我记着呢,今天要跟大黄去林子里玩,咱们吃了晌午饭睡醒就去。”
“汪!”大黄围着小暖转了几圈,奔着院子去了。
“它这是闻到马的味儿了。”秦氏说完,转身看向庄子口,很快就见小草带着人跑回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圆头圆脑很可爱的小和尚。
听到家里有了御马的小草,追着大黄而去。小和尚圆通有模有样地站在小暖和秦氏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安人,九清道长,小僧有礼了。”
真想把这小和尚拐到她的道拐当道士啊,小暖稽首,“圆通小师傅有礼,九清要在南山坳内建一座地藏菩萨庙,小师傅想不想去哪里念经砍柴?”
圆通张大嘴巴,还未答话,小草就一阵风地跑了出来,“姐姐,这些马真好看!小草要把它们都画下来!”
众人一听,立刻升起无比的期待。
只要她画的不是自己,灵魂画手陈小草的画,绝对值得期待。
第七五八章 我要杀了他!
待一群人跟着小草跑了之后,圆通小和尚还在为难地挠着他的小光头,“小僧想去,可是小僧的师傅不会让小僧去的。”
圆通是十年前永福寺主持慧清的首弟子智真,在寺院门口捡到的弃婴。智真将他收为弟子亲手养大,两人不是父子情似父子。
圆通离不开他师傅,而他师傅也没慧清和智藏那么讨厌,于是小暖继续忽悠道,“小师傅回去问你师傅要不要去南山坳当方丈?建庙宇不用他化缘、出力,我全包!去了那边后,你砍柴跳水出门就到,还能天天跟小草、大黄玩,也能时常来我们家玩哦。”
这样啊……动了心的圆通挠着小脑袋的手更加勤快了,“小僧回去问问师傅,师傅没准也想去呢。”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嗯,如果你师傅要去,小师傅就说服他把永福寺的伙房僧也带上。”
永福寺的斋饭好吃,如果能把他们的伙房僧也拐过去,她们以后就有口福了。小暖吞了吞口水,带着小圆通去围观小草画马。
天才儿童陈小草观察能力和悟性非常高,但因为她没有系统地学过画技,所以她手中幼稚的画笔跟不上她强大的想象力,画出来的东西充满童趣。但不同于一般稚子的涂鸦,小草的画中人物和动物的关键特征又很突出,让你一眼就能认出她画得是什么。
比如现在小草正在画的这匹马,虽然抽象夸张的过分,但小暖还是能根据妹妹的画,一眼就分辨出她画的是哪匹。
这就是小草特有的本事,小暖觉得华嫔说得有些道理,小草或许真的能独创一种完全不同于大周现有画派风格,成为荒诞灵魂画派的开山祖师,然后被人敬仰!
到那时……
她的妹妹是天下有名的画师,他娘是种棉能手,她是赚钱能手,个个完盖渣爹有没有!她们一家三口带着大黄往渣爹面前一站,要多神气有多神气,他比啥啥不行!小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嘿嘿……”
“姐不要笑,你这样会影响小草画画!”脸上沾了几点墨的小草抬起严肃的小脸,很认真地道。
小暖立刻收了笑,严肃点头,“好,姐姐不笑,小草认真画。娘娘说你画画非常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有所成。”
小草咧开嘴笑了一半儿,又想起娘娘作画时都是全神贯注的,马上拉平小嘴儿,模仿娘娘的神态动作,握着毛笔继续创作,努力做到娘娘那样,让她画笔下的每一个东西都有生命。
她身后的一群人看着小草严肃正经的小脸,再看着她画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憋笑憋得厉害。
皮场街院内,陪着传旨侍卫们吃酒的陈祖谟忽然打了个喷嚏。
柴智岁给他添了一杯酒,“天凉了,妹夫多喝一杯暖暖。要二哥说你就该多吃点,瞧你这小鸡仔一样的身子骨还没我妹妹壮实呢,哪架得住寒来暑往啊,这哪行!”
陈祖谟端着酒杯的手一僵,暗骂这个蠢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监门卫副将笑得一脸猥琐地开口了,“就是,二爷就不一样,你可比你家小娘子壮实多了,所以从来不吃亏,对吧?”
一桌人大笑。
无人肯嫁的柴智岁攀高枝娶到京城大才女方挽离,众人本以为柴智岁会把媳妇碰在手心里宠着。哪知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方挽离已被柴智岁揍回娘家好几次了。听宁侯府的下人说,方挽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被欺负得不轻。
但是不晓得为何,二人闹成这样,大媒人太后娘娘没过问一句,宁侯夫妇也没找上门来。柴智岁去宁侯府接媳妇回家时,方家人也没怎么为难他。众人看不懂之余,只能感叹柴智岁这呆货,在被晟王教训了几年后,好运气终于来了。
柴智岁也跟着乐呵,“王大哥说的是,男人当然得比女人壮,不过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吃不吃亏的,是男人就得疼媳妇,大伙儿说对不?”
众人……他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二哥言之有理。”陈祖谟赶忙岔开话题,“王将军,中秋节可有安排,不如一起去吃酒?”
王副将摇头,“某是当差的,哪有你自由。”
这是笑话他无官一身轻吗?被扎了一刀的陈祖谟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后宅内,陪着母亲吃酒柴玉媛却神清气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父亲得了肥差,家里的日子又要缓过来了!她柴玉媛怎么可能永远在河西待着,过几日一定要找机会去气死那不孝的死丫头!
陪坐的方挽离见到众人为了这么个芝麻小官就欢喜成这样,内心不屑,脸色也不好看。好不容易有了喜事的赵氏不想让她这张苦瓜脸影响自己的好胃口,冷着脸道,“老二家的,不舒坦就先回去歇着,这大喜的日子你冷着脸作甚!”
每次听到赵氏这么称呼自己,方挽离就想把一桌的菜都扣在赵氏的脑袋上!不过她还是冷冷清清地站起身,“是,儿媳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自己住的跨院。
管家媳妇辛氏,尽职尽责地向婆婆请示道,“儿媳着人请个郎中来给二弟妹瞧瞧?”
“请什么郎中,她十天总有八天不舒坦,难不成要弄个郎中住在家里不成!”赵氏没好气的,娶了这么个苦瓜脸回来,这是委屈了她那疼媳妇的好儿子。
柴玉媛美滋滋的,“弄个郎中住在家里也未尝不可,等爹上任后咱们也该换大院子了,把原先府里的郎中叫回来不是挺好的?”
辛氏听了立刻皱起眉头,公公因事被革职,等着这么久终于得了个好差事,哪能上来就这么张扬!
赵氏也瞥了一眼女儿,“胡说什么,这里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还想再闹腾得你爹丢了差事不成!”
柴玉媛嘻嘻笑着,“女儿又没在外人面前讲。娘,你说二嫂会不会是有身孕了?”
老爷此次能起复,也有女儿的功劳,赵氏没有给她难看,只是皱眉道,“她那单薄身子,哪就那么快能!”
二哥天天这么折腾,能不快么。柴玉媛幸灾乐祸地低下头,往日清高连她都看不起的方挽离,嫁了远不及晟王的二哥,还不是得老实受着!
待送走了传旨太监和侍卫,吃多了酒的柴智岁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跨院。扒拉开守门的紫汐,进屋见媳妇正在床上睡着,柴智岁立刻乐呵呵地甩了鞋袜衣裳,躺下抱着媳妇打起了呼噜。
不敢动的方挽离死死咬住朱唇,委屈的泪水一颗挨一颗滑落。
杀了他,一定要尽快杀了他!
第七五九章 大黄的马
待到这蠢货翻身放开她,方挽离轻轻起身绕过他下床走到桌边打开桌上的小香炉,将首饰盒里的一根金簪取出来拔开,将簪子里藏的粉末掺入燃着的熏香炉里。
看着炉烟袅袅升起,方挽离笑得阴狠。是她心软,才让着蠢货多活了两个多月!这药粉制作不易,用在这蠢货身上简直是牛刀小用,不过他敢这么欺负自己,就该让他千刀万剐,受尽世间苦楚吐血而死!
躺在床上的柴智岁翻了个身,拍了拍空荡荡的床,“娘子……来这儿睡……”
做贼心虚的方挽离吓得手一抖,将铜制的小香炉碰落。发出“砰”地一声,香灰撒了一地。脸色惨白的方挽离停了停,听身后没有动静,慢慢回头见柴智岁依然睡得如死猪般,心才稍稍放下,她看了几眼地上的香灰暗道算他命大,便转身出了卧房。
方挽离去了书房没多久,她的陪嫁婆子方嬷嬷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小心翼翼地收了洒落的香片和香灰,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娘子……”不知自己命大逃过一劫的柴智岁,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吧唧着嘴睡得香甜。
方嬷嬷急匆匆地出皮场街回到宁侯府,将收来的香灰交给宁侯府大公子方子安,又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事情经过。
方子安面无表情地接了,“好生盯着她,将那簪子里的药粉弄来。”
方嬷嬷福了福身快步走了后,方子安才命小厮将帕子上已燃了一半的心字香点上。香味袅袅散开,方子安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儿,怔怔地出神。
“大哥!”宁侯二公子方子宁急匆匆地进来,提鼻子闻了闻诧异道,“揭布罗香?”
揭布罗香香味清幽雅致,是方家长女方挽歌在世时最喜欢的香料。方挽歌去世后,府中便无人再用此香了。方子宁看着一脸莫测的大哥,坐在桌边轻声问道,“大哥又想大姐了?”
方子安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你这急匆匆地过来,所为何事?”
方子宁一下跳起来,“圣上刚赏了陈小暖十匹御马,大哥去看不?建王世子都跑去看了。”
方子安微微摇头,“去了不许胡闹,陈小暖今时不比往日,你不要惹她。”
“小弟省得。”方子宁急匆匆地往外跑了几步,方子安却忽然站起来,“二弟,大哥随你一起去。”
方子宁回头笑得极为灿烂,“大哥,快!”
待他们跑到第四庄时,京中王孙公子到了一群。除了建王世子柴方,左相之子李润生、右相家之子程贤文、宁太傅之孙宁罗扬、益霁候之子郑宏霖等悉数在列,来兵部领饷银的郭老将军之孙郭永靖也在其中。这一大群人正眼巴巴地围着陈小暖家四处漏风的马厩,又是摇头又是跺脚。
这么好的马,圣上怎么就给了个只会种田、开铺子的小丫头呢。她要战马作甚,作甚!还不如分给他,御马啊,他惦记好几年了……郑宏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摸一摸这上品御马,却被大黄“汪”地一声喝止了。
郑宏霖不甘地缩回手,“小爷就是摸摸,又……”
“汪,汪,汪”大黄一听他说话,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郑宏霖一阵狂吠。
郑宏霖吓得躲到郭永靖身后嚷嚷道,“不摸就不摸,叫什么叫,当小爷怕你不成……”
大黄叫得更凶了,张冰赶忙解释道,“小侯爷,大黄最听不得有人在他面前以‘爷’自居,您慎言。否则让大黄伤了您,我家安人和姑娘无法向老侯爷交待。”
柴方笑道,“连我三哥在大黄面前都不以此自称,小侯爷忍忍吧。”
众人大笑起来,少年将军郭永靖笑罢,向着大黄拱手,“大黄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郭永靖,敬仰大黄兄大名。”
大黄盯着郭永靖看了几眼,收了獠牙头一转回到马厩前,继续虎视眈眈地防着这群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