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梓让问长子,“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太后当年指了方侯之女为晟王妃,便是希望在她死后为妻族找个靠山。晟王虽不及大皇子和二皇子耀眼,但他心思缜密做事果决,若他有意皇位也有四五成把握;若他无意皇位,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基,他都是股肱之臣。所以无论如何,晟王一定不能得罪,只能讨好拉拢。”
听儿子说完,柴梓让心里难受。若不是受了三女儿的连累,以儿子的本事和见地,再十年混个二品大员绰绰有余。
可如今已三十有二的儿子不过是刑部提牢司的六品小吏罢了,若是不得大机缘,这一生怕是提不到四品以上,取回王位是无望。
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怪他。
“为父家中最小的孩子,受尽了你祖父祖母的宠爱。你祖母常言道你祖父拼搏一生就是为了让儿女平安,所以她纵着为父,纵着为父不学无术,恣意妄为。”柴梓让回忆起小时候,“你祖母说,便是为父不学无术,她与你祖父也能保为父这一生平安喜乐。”
柴智瑜不言,只静静听着。
第五一零章 陈祖谟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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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往事,柴梓让真真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甚是荒唐,半晌后才又言道,“你祖母给为父娶了国公府的嫡女,你祖父给为父请封了郡王,让为父开府另居,还将你送到你大伯身边教养,让为父后半生无忧。你祖父在世时就曾再三告诫为父,教养子女之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子女争气才能家门兴旺。”
“为父没把你祖父的话放在心上,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出了事有你祖母和大伯顶着,下边还有你这么争气的儿子,便像你祖母宠着为父一样宠着你二弟和三妹。可为父没有你祖父的本事,护不住你们,致使智岁至今还未成家,你三妹惹出大篓子为父也护她不住,还连累了你。”
柴智瑜听了父亲这番话,眼圈有些发红。这么多年来,若说他心里一点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摊上这样的一家子人,他又能怎样?
“你要引以为戒,好生教导思儿和修儿。咱们家的将来就寄托在他们俩身上。”柴梓让叹口气,“这这俩孩子一个读书一个习武,若是他们有真本事,咱们再用力把他们推到新皇面前,我们这一脉就还能起来。”
柴智瑜的长子柴兆思八岁,次子柴兆修四岁,待他们能为朝廷做事时也该是十几年后了。那时新皇登基,必定要提拔新人。
柴智瑜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却没有吭声,刚过三十的他,又如何甘心一生平庸,他堵着一口气,定要出人头地,入阁拜相!
现在必须韬光养晦,待大风起之时,再借势一飞冲天!
“父亲,咱们不可再惹晟王,若他真的娶了陈小暖,咱们正好以此为契机,通过妹夫这层关系,站到晟王一边。”
柴梓让半晌无言。他又何尝不知应该这样,可关键是以女婿和陈小暖那僵得不能再僵的父女关系,陈小暖身边能让他们站么?
便是陈小暖让他们站了,晟王能要他们么?
若是昌郡王能再得势,将来继承大统,就太好了。
父子两人沉默无言,待到天将暗时,赵氏和辛氏前后脚回了皮场街。
柴家父子立刻问道,“如何?”
赵氏叹口气,“我娘什么都没说,她先将玉媛狠狠教训了一顿,又告诫玉媛不可再招惹陈小暖一家三口,还说若是她再惹事,便不认这个外孙女,玉媛受了惊吓,妾身让她先回客栈了。”
辛氏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祖母跟庆国公夫人讲的差别不大,不过儿媳看得出祖母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她极为讨厌小暖三人,但她老人家……也不愿再招惹小暖。”
柴家父子沉默了。
就算陈小暖护驾有功,原本站在他们这边的两位老人家,也不应该同时改口才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可恨他们已被排除在一等圈子之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真真是急刹人也!
出去打探消息的柴智岁宵禁前才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他大着舌头道,“程小六说晟王早在济县时就看上陈小暖了,所以才为秦氏讨了个诰命,为的就是方便他娶小暖为妃。这家伙,脑袋真是有毛病……放着方挽离那样的大美人不要,还……”
“啪!”
“啪!”
柴梓让与柴智瑜各抬起巴掌抽在柴智岁的脑袋上令他闭嘴后,思索着他打探来的消息。
程小六乃是右相程无介的小儿子,他说的话未必不可信。既然晟王早有筹谋,那么此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们应提早打算才是。
柴梓让言道,“智岁明日跑一趟城南的客栈,将你妹妹和妹夫接到府中来。见了你妹妹不许吵架,对你妹夫也要客气礼让,不许在他面前胡说,听到没?”
回答他的,只有柴智岁的呼噜声。
不过第二日一早,陈祖谟还是被红着眼睛的小舅子亲自接到皮场街的院子里。这院子他是第一次来,不过他在京中待了不少时日,晓得这里住的多是有点小钱的人家,官员多居住在东城和北城,当然也有晟王那种怪胎主动选了南城的宅子。
想到晟王,陈祖谟的腰直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柴智岁为何待他这么客气,还不是因为他不日将会成为晟王的岳父!
早知道有今日,他何必休了秦氏娶柴玉媛?真是悔不当初……
柴梓让见到陈祖谟时,也是笑容可掬的,翁婿二人落座后相谈甚欢。柴梓让看着模样才识均高过寻常人的女婿,也明白他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被玉媛连累了。若非如此,他这女婿十几年后也当是京中的一号人物。
只可惜他被建隆帝断了“不可用”之言,便是建隆帝退位新君登基,他在官场上也再难有出头之日,可以说是女儿毁了女婿的一生。
这般想着,柴梓让笑得更加客气了,“你大哥去衙门做事,傍晚才得归来,待他回来后咱们再摆酒席为你接风洗尘,今日晌午先随便吃些。”
陈祖谟也客气着,“悉听岳父安排。”
“你的腿是在第四庄伤的?”柴梓让把话题扯到小暖一家身上。
陈祖谟立刻道,“是小草出来迎小婿进门时,小婿一不小心踩搓了门槛,出来后又踩在坑里,才成了这般模样。”
这确实是点背了些,柴梓让笑道,“小暖的伤可好些了?”
“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小婿看她精神尚好,应无大碍了。”陈祖谟笑道,“待她能行走了,小婿再让她们姐妹来给岳父大人请安。”
果然上道!
柴梓让含笑点头,“虽然淘气了些,但这两个都是聪慧又惹人喜欢的好孩子。”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去,柴智岁便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跑进来,“爹!圣上召见秦氏和小暖,她们俩现在进宫去了!”
不是说陈小暖还不能走路么?柴梓让看着女婿,发现他的脸也快挂不住了,便转头吩咐儿子道,“去打听看圣上召她们何事。”
“欸!”柴智岁最喜欢这等四处打听八卦的差事,立刻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大厅里的翁婿二人,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得尴尬地沉默着。
第五一一章 三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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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秦氏心里慌乱着,“知府大人来了要议事,圣上召娘进宫就是,为啥连你一起召进宫中,你的伤还没好呢!”
小暖扯了扯肩上碍事却好看、挡风的滚毛披肩,安抚道,“三爷没让人传过消息来,就是没大事儿,咱们随机应变,懂的就说不懂的就不说,只要没大差错就好。我跟娘说的那些,娘都记住,他们提到这几条您就开口,不提就不说话。”
秦氏立刻如小学生一般点头,叨叨咕咕得回忆着小暖说过的话。
小暖握住娘亲的手,她心里不慌。三爷说过了上一关之后,他保她们母女平安,所以她们便是出了事儿也有三爷顶着呢,小暖很有自我认知,建隆帝和朝臣跟她们不是一个吨位,她不用和他们斗,这些交给三爷。
她的本事在赚钱上,跟着财神爷后,她的本事还是赚钱!
快到宫门口时,秦氏也叮嘱闺女道,“要是圣上问起你的亲事,你可不能说话,得让娘说,知道不?”
圣上怎么会无聊到在金殿上关心她的亲事呢,小暖乖乖点头,“好。”
待到宫门口时,玄迩直接将小暖抱下马车,在她耳边低声道,“三爷传来消息,司天监的袁天成在圣上身边,姑娘和夫人进宫之后千万不要正眼看他,切记。”
小暖心头一跳。这个袁天成她知道。袁天成是掌天文历法的司天监的大头儿,就是这厮为建隆帝解梦,害得双生的乌羽从出生就无法以真实身份见人!
她的师姑师无尘对这老头儿也颇为忌惮,提醒过小暖不可与此人打交道,见到他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建隆帝召见她们讲种棉花的事,带着袁天成是为了什么?
小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渐渐安稳下来,带笑抬起头,见监门卫副将顾长河正对着她呵呵地笑。
“顾大哥,好巧。”小暖主动打招呼,她每次进宫都能见到这一脸和善副将呢,“大嫂和孩子还好?”
“好,都好。”顾长河笑得一脸感慨。小暖姑娘哪里知道,他能在这里听她说一声“好巧”有多不容易。前一阵子那场祸事牵连甚广,监门卫的头儿换了个遍,跟他一起值岗的弟兄也换了十之七|八。
顾长河抬手招女侍过来给小暖和秦氏以及两个丫鬟搜身时,还不忘叮嘱道,“陈姑娘身上有伤,仔细着,莫碰了她的伤口。”
女侍低声应了,上前检查她们带没带兵器时,低声与小暖耳语道,“姑娘,这是晟王给您的玉佩,让您务必带在身上。”
小暖不动声色地扫了这女侍一眼,把玉佩握在手里,跟着娘亲进了宫门。进宫之后,小暖直接将玉佩交给玄迩,“收好,不可让人发现。”
玄迩也不多问,直接将玉佩收在腰间。
小暖与娘亲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宜寿宫门口,被小太监十分客气地请了进去。
秦氏谨记小暖的叮嘱,进去后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跪在地上行礼,“臣妇拜见万岁。”
建隆帝扫了一眼小暖,开口道,“平身。”
见秦氏扶着小暖小心起身,建隆帝问道,“小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小暖正要行礼时,建隆帝又道,“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
他越说不必拘礼,小暖越是要守礼,在尽量不拉动伤口的前提下屈膝行了宫礼,“回圣上的话,臣女身体好多了。”
建隆帝点头,扫了一眼在他身旁陪立的,正在仔细打量小暖母女的袁天成,便听太监又进来报,“圣上,秦日爰到。”
小暖母女心头便是一跳,为何圣上把秦日爰也叫了来?小暖还没跟秦三提前通过气呢,这个二货,会不会出什么篓子……
建隆帝细细打量秦氏和小暖,却见这俩人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根本看不出什么,便开口道,“宣。”
秦三进来时也颇为紧张,给建隆帝磕了头,待建隆帝叫起后便不由自主地站在秦氏母女身边,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着。
建隆帝……
“朕今日宣了户部尚书方简荣和登州知府万伯庸前来商议棉花耕种之事,想着你们三人对此事最为熟悉,便也将你们叫了来,同听一听有何纰漏。”
秦氏和小暖冲着方简荣和万伯庸屈膝,秦三也跟着拱了拱手,方简荣和万伯庸也拱手客气还礼。
自始至终,这对母女都没有一点好奇心,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御案前,就连刚进来的秦日爰也跟她们保持同一姿势,建隆帝挑挑眉,暗道这规矩学得不错,胆子也真小,难道她们就没一点儿好奇心?!
这样下去,袁天成还如何察她们的面相?
“万爱卿,将你的打算细细讲来。”
“是!”难得有机会面圣的万伯庸紧张地抬手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微臣已向秦安人和第一庄的花匠详细了解了种棉花的经过……”
秦氏心中嘟囔着,啥时候了解的,她与这位知府大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这不算欺君吗?
“……所以按此算来,所产棉籽应能种满两千三百余亩良田,秦安人熟悉棉花种植,所以她的田庄还是种棉的首选,刨除秦安人的九百亩和秦日爰的一百亩棉田,尚有一千三百亩田可种。微臣与州衙众吏商议后,在登州之内择了九处与第一庄土情相当的良田,有……”
当!接到第一个小暖提醒过的地方!秦氏默默地掐住一个手指头。
小暖认真听着,万伯庸所讲的确有些道理。她现在不打算在自己的田庄种满棉花,这还是三爷给她的建议。
这年头种地是看天吃饭,若是赶上风调雨顺还好说,赶上天年不收时,她们种下地棉花收成不好,这责任该谁担?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最后担责任的自然是她们!
所以,至多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