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你们的母亲,教导你们乃属分内之事!”陈祖谟沉着脸道。
“不去。我和小草的规矩是奶奶教的,好着呢。”小暖才不会带着妹妹去陈府受罪,再说学规矩哪用得着柴玉媛派人来教,自己家里的翠巧和绿蝶是摆着看的么!
“你……”陈祖谟见小暖竟如此不识抬举,气得又想骂人,想着院里的一帮亲戚,只得忍下去,“不学便不学,到时日子为父再派人回来接你们,不许带绿蝶去!”
“这是为何?”小暖明知故问。
小暖身后的绿蝶也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似乎小暖发一句话,她就能冲过来把自己撕巴了!陈祖谟硬着头皮道,“她没有翠巧懂规矩。翠巧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她是展家老夫人托付给你们的人,亲事不可草率,不若为父帮她指一门亲事?”
“爹说的莫不是展毅能吧?”小暖冷笑道,“爹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把翠巧安排到我娘身边?”
陈祖谟没想到小暖如此敏锐,沉着脸道,“为父指的是府里的管事,你这丫头端得如此牙尖嘴利!”
“爹府里一共四个管事,除了管家忠叔都成了亲,爹这是要把翠巧指给忠叔?”小暖问道。
陈祖谟脸一沉,“是郡主从京城带来的管事!”
“京城来的,咱可高攀不起。翠巧的亲事我娘自会安排,爹还是管好你自己府里的事吧。”小暖一口回绝。
陈祖谟的火气又涨了起来,“她的亲事为父做不得主,但你的为父却做的!”
“那爹就做一个试试看?”小暖说完,也不再打理这渣爹,转身走了。
陈祖谟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回到家里听到听戏的事儿,秦氏点头道,“城里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姑娘,不一定都跟你们的郡母一个样,你们去见见世面也没啥不好。这两天就跟着翠巧学规矩,到时候别让人看了笑话。”
小暖叹口气,绫罗、霓裳、锦绣还有张三有收的那家清水布庄,共四家布庄的运作需要她统筹安排,她还要帮着三爷缕顺赵家船运行的人手,还要算计展毅能,还要跟各家东家掌柜应酬……她真得好忙的。
“翠巧,把我和小草该学的东西精简再精简,明天晚上之前弄出个计划来报给我看,学规矩的时间尽量安排在晚上或早上,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小暖吩咐道,规矩既然得想,那就好好学。
早就习惯了小暖的做事风格的翠巧立刻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小暖处于高强度的工作和学习中,终于在柴玉媛办宴会的前一日,通过了由翠巧、娘亲和绿蝶组成的考查小队,顺利出师了。
秦氏给累瘫在炕上的闺女揉捏后背,叹道,“你这丫头明明挺机灵的,咋这点事儿学得还不如小草快。”
看着在炕上终于赢了她一次,美得打滚的妹妹,小暖苦笑不已。她二十多年的行走坐立习惯已是根深蒂固,改起来当然没有一张白纸的小草学得快。
“汪,汪!”院子里的大黄忽然叫起来,两个镖师大喝道,“什么人?”
“姑娘。”绿蝶低声道。
“放心,我听出来了。”小暖到院里,仰头冲着房顶喊道,“是哪位朋友?请走正门。”
房后趴着的暗卫欲哭无泪,他来这里被大黄虐了多次,习惯性地就上了房顶,忘了陈姑娘家里已有男镖师,可以走正门了……
待这暗卫从正门进来又从正门走了,小暖一家子进屋,回不了神。
秦氏捂着心口,“小暖,咱不去了吧?”
小暖摇头,“只要明日没人过来说不去,我们就去。娘放心,我和小草绝不去菜市口看。”
三爷刚传来的消息,明日午时,闫冰家进三族三十二口将人头落地。
大周刑人于,与众弃之。在菜市口行刑,是因为那里人多,用屠刀和人头震慑万民,此次的行刑地点选的是城西菜市口,离着陈府不远。
“这样的大事,你爹能不知道?还请什么客!”秦氏心惊胆战的。这些年下来衙门秋后处决的人不过三四个,明天一下子砍三十几个人头的大事,陈祖谟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暖摇头,“我也没得到消息,所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令出突然,陈府的人也没得到消息;第二个就是他们得了,却装作不知。”
“这哪装,离得那么近,哭声都能传进去,谁还有心思听戏?”秦氏皱着眉。
怕开始时,柴玉媛想的就不是听戏!小暖眼神微冷,“看明日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接,就知道了。” .
第一九八章 谁还没见过砍头
第二天,开城门没多大一会儿功夫,陈府的马车就到了秦氏家门前,要接小暖和小草进城听戏。
秦氏慌得不行,小暖敛眉沉稳地问管事柴和,“来了几辆马车?”
“一辆。”柴和低眉顺眼地回话。
小暖勾起嘴角,“可去请了奶奶?”
柴和回话,“小人是奉命来请两位姑娘过去的。”
“听戏哪能不叫上奶奶呢,汀兰去跟奶奶说一声,让她准备准备,回府听戏。”小暖吩咐道,小草才五岁,柴玉媛竟狠毒地想诓她去见那等血腥的场面!既然这样,那就都去,吓死一个算一个!
一边的汀兰脸都白了,“大姑娘……”
“我的话没听明白?”小暖沉下脸。
柴和赶忙道,“姑娘们先随小人过去,想必接老夫人的马车,很快就到了。”
翠巧在小暖形状完美的耳垂上挂了一对明月,便退到一旁,“姑娘,好了。”
小暖在铜镜里看了看,觉得这两滴红色像极了鲜血,还真是相当的应景,“小草在家陪着娘亲,绿蝶,跟我去请奶奶。”
“是!”一身干净利落的绿蝶扶着小暖往外走。
“大姑娘,夫人让请你们二人一起……”
还不得柴和说完,小暖如刀的目光杀过来,他只得闭了嘴。
听戏只是个幌子,夫人以此请两位姑娘回去,叫上老夫人算怎么回事儿?可要拦着,又实在没理由,两人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正在喝粥吃咸菜的皮氏一听府里有戏,立刻仰头把粥灌下去,“去!叫上你四奶奶,咱走!”
“咱就一辆马车,坐不开那么多人。”小暖笑呵呵的。
见小暖笑,而她身后的柴和、汀兰的脸色却都发青,青柳就本能觉得不妙。她没有拦着皮氏,而是乖巧地福了福身,“老夫人,奴婢在家收拾碗筷,让刘妈妈陪您去吧。”
喜欢听戏的刘婆子觉得这小蹄子的建议非常好,立刻喜颠颠地去收拾东西跟着老夫人爬上回府地马车。
车厢里坐了四个人,绿蝶坐在车帘外,柴和和车夫之间,沉着脸道,“出发!”
柴和被她这声吓得一哆嗦,“去陈府。”
车夫诧异,“不是去……”
“陈府!”柴和立刻打断车夫的话,老夫人在车上原本的绕半天晌午十分到菜市口的路线哪里还能行得通!
马车内的小暖刚闭上眼睛歇息,忽得车厢外“汪,汪”两声,马车停住了。
大黄?
小暖打开车帘,见大黄蹲在村口的路上挡着马车,直巴巴地望着她。
因为太忙,小暖许久没带大黄进城耍了,赶忙道,“今天是去听戏,太吵闹你不喜欢,改天带你去玩。”
一车人……
“呜……”大黄不大高兴。
皮氏便骂道,“跟只畜生废什么话,直接拿鞭子抽走!”
小暖不搭理她,又哄道,“明天带你去见玄大哥,乖。”
大黄这才挪屁|股坐在路边,“汪!”
小暖点头,“一定,一定。”
汀兰瞪大眼睛,见大姑娘跟一只狗聊得这么好,简直像见了鬼。
车外的绿蝶则摸着小下巴想着,她好想有段日子没见到玄其大人了,也不晓得他在忙啥。
马车到城门口,就听人群议论的都是今天午时菜市口要砍头的事儿,皮氏打开帘问明白了,拍着胸口直叫娘,“这日子还听啥戏啊,砍头还不得闹得一街的哭叫声,戏能听见才有鬼!”
杀那么多人,当然有鬼了。小暖问道,“奶奶见过砍人不?”
厉氏得意地哼了一声,“当然见过,那老长的鬼头刀,一刀下去一个脑袋落在地上打滚,脖子里的血喷出老远,老半天了人腿还直抽抽。”
她说的这么形象,或许是真的见过了。小暖假装怕怕地缩在一边,“咱们今天不不会撞上吧?”
“你倒想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你去哪撞!”皮氏冷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年轻时眼睛不眨地看人砍头的场面,“也没啥意思,被人就是吓得尿裤子,还不如猪呢,猪死的时候还会嚎嚎几声……”
刘婆子和汀兰脸都白了,小暖听着皮氏这样说也心里发凉。这老婆子的心,或许比她想的更硬更狠,
因时间尚早,菜市口还没有多少人聚集,马车顺利驶入到陈府后街进了二门,待几人下车后,柴和才匆匆忙忙跑去给柴玉媛送信。
正在用膳的陈祖谟听了,皱眉,“今日不听戏了,怎们还请母亲过来?”
柴玉媛暗骂柴和不会办事,“是妾身昨日疏忽,忘记了。”
陈祖谟叹口气,“谁也没想到时间赶得这样巧。”好端端的,他们成亲时闫冰被抓,郡主第一次要摆宴请客闫冰的近三族又要被斩首示众。
或许闫家与他陈家犯血煞,日后得离姓闫的远点。
陈祖谟起身去迎母亲,得知陈老爷子不在府中的皮氏美滋滋地回了安宁堂,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祖谟,待会儿陪娘去看砍头吧?”
陈祖谟听了腿肚子便是一抖,赶忙岔开话题问小暖,“怎得你一个人过来,小草呢?”
小暖硬邦邦地道,“小草还小,看砍头这种事儿我怕她受不住。”
“混账!”陈祖谟斥道,“什么看砍头,是听戏!”
“哦?今天听什么戏,诸葛亮吊孝,还是击鼓骂曹?”小暖又回头问皮氏,“奶奶,除了这俩还有啥哭戏来着?”
“秦雪梅吊孝!”皮氏立刻拍手,“这个好!儿媳妇今天安排的哪出?”
柴玉媛温婉恭敬地笑着,“本打算请戏班递戏折子过来,看您喜欢听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的,不巧今天听不了了。”
一听戏是这么个听法,皮氏赶忙问道,“戏班子推了没,要是没有就叫过来接着唱,声音大了外边有啥也听不见。”
“已经推了。”柴玉媛回话,几日前听二哥说了今日行刑,她早就把戏班子推了。
“推了戏班子,给各府送信改期,就是忘了让人给秦家村送信啊。”小暖讽刺一句,站起来往外走,“既然听不成戏,我就回了。”
“放肆!”
“慢着!”
陈祖谟和柴玉媛同时发话,陈祖谟见柴玉媛有话要说,便没有再开口,柴玉媛冲着夫君微微点头,才对着小暖笑道,“大姑娘既然来了,便随我去转转,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可好?“
还不死心?小暖笑道,“好啊,郡母想去哪里转悠?”
柴玉媛笑道,“就去绫罗坊和首饰楼吧。”
一听是这样的地方,皮氏也赶忙道,“我也去!”
柴玉媛立刻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陈祖谟会意,“父亲快回来了,您二老多日不见,怎么也该打个招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