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睡醒时,娘和小草还睡着。她摸了摸小草通红的小脸,心就是一紧,妹妹,发烧了。
小暖又摸摸娘亲的脸,也有点热。
秦氏张开眼坐起来,嗓子疼得像被鱼刺划了,头也一抽抽地疼。
“娘,小草发烧了,您也上火了,我得去请郎中,您在家看着小草等我回来,哪也别去,家门口有大黄和四个镖师守着,谁也进不来。”小暖说完,急匆匆穿好衣裳往外跑到村南茶宿拉了匹马,翻身骑上,一溜烟地进了城,花重金把城中最好的郎中请回来给家人看病抓药。
赵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她们家出了事,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巧翠带着一大堆礼品过来帮忙。小暖此时正忙得手忙脚乱,也就不客气地把巧翠留下了。
天将晚时,又有人敲门。
正在煮粥的巧翠跑去开门,见赵书彦站在门外,赶忙行礼。
赵书彦大步进来,“人怎么样?”
“秦夫人和小草姑娘已用了药,小暖姑娘在屋里伺候着。”巧翠低声道,“郎中说是受了惊吓,怕是得病几日。”
赵书彦点头,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小暖,憔悴得让人心疼。他快步走过去,“发生了这么大事儿,因何不派人去找愚兄?”
赵书彦陪着她出门二十天,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忙着家里的生意,小暖哪还好意思麻烦他,“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妹一个人就能做了。”
“蠢话!”赵书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语带责备,“原来这么久的大哥,是白叫的?”
小暖勾起嘴角笑着,“大哥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若不是有赵三叔在这里帮忙,我也不能这么快查清楚。”
赵书彦罕见地沉下脸,“你不用替他开脱,这件事愚兄绝不饶他!”
小暖叹口气,“小妹已得罪了一村子的人,若大哥再为这件事难为赵三叔,这个村里小妹一家还怎么待下去?”
赵书彦抿抿唇,“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事愚兄自有计较。”
待进屋拜望了秦氏和小草出来后,小暖才问道,“大哥这是从哪里来?”
“大同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麻烦,所以多呆了几日。”赵书彦连日忙碌,也是一身的疲惫,“愚兄今晚就歇在茶宿里,有事立刻让人……让大黄去叫我。”
小暖这次没有拒绝,赵书彦又叮嘱了几句,才回了茶宿。
坐立不安的赵三见到脸上没了笑的少爷,腿一软就跪在了热闹的大堂里。
天色已晚,焦头烂额的楼萧迁还在书房里与师爷商量秦家村的案子该如何是好。
“老爷,此事不能查下去。”师爷提醒道,“承平王爷面善心狠,若是老爷吃罪了他,怕是……” .
第一五三章 确认过眼神
楼萧迁心里明白得很,若非御史一状告到御前,已经稳稳戴在陈祖谟头顶上的乌纱岂会阴差阳错地落在自己头上。承平王定因此事已对他有所不满,若这官司查下去真牵扯出承平王府,他的仕途怕是要完了!
“依师爷之见,本官该如何是好?”
尖头长脸的师爷捋着老鼠须,凑过来低低道,“此案,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秦氏母女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罢了,堂上的四十大板已要了那三个书生的半条命,若是他们……”
师爷低头,一口气吹灭桌上的蜡烛!
楼萧迁的眼睛,越睁越大。
“大人,不好了!”书房外蹬蹬蹬地跑来一人,高声在漆黑的窗外报说,“大人,牢里出事儿了!”
楼萧迁立刻敛容,推开房门问道,“何事?”
“今日上午关到牢里的犯人被人杀死了……”衙差惊慌道。
将满之月把衙堂院落照得亮如白昼,也映出了楼萧迁脸上掩不住的惊愕和……惊喜,“怎么回事?”
“有人假扮狱卒入牢房杀人,被发现后伤了两名狱卒逃走,被斩杀在牢外的大街上。”衙差神情慌张。
“都死了?”楼萧迁长出了一口气,不用自己动手就来了个死无对证,此事妥了!不过县衙牢房被人轻松来去,也属他的失职,楼萧迁肃容问道,“杀人凶手被何人斩杀?”
衙差立刻挺直腰杆,“路过的金不换将军!”
“什么?”楼萧迁的声音不由得拔高,“混账,如此大事怎不速速报来?还不快快头前带路!”
此时已入宵禁,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横躺一人,带着几名侍从的高大将军金不换立在正中,宝刀滴血,杀气腾腾。
“卑职来迟,请将军恕罪。”楼萧迁快走几步,躬身行礼。
金不换宝刀归鞘,洪亮的嗓音带着几分武将见文官的不屑,“不是来迟,是来的太迟。县衙大牢怎么说也属重地,竟让此贼轻入轻出,朝廷的颜面,让尔等丢尽了!”
“是。”楼萧迁连连赔罪,并解释道,“卑职正在衙门后堂整理今日开堂的文案,是以来迟了。”
金不换的铜铃眼里满是不耐,“嗦个甚,先处理正事!”
“是!”楼萧迁立刻唤道,“掌灯,验看凶手身份!”
衙差忙将火把举过来,把被金不换一刀直入后心的,穿着狱卒衣裳的贼人翻转过来。只见此人三十余岁的年纪,长方脸上双目圆睁,甚是惊恐。
金不换低头看了看,“这是何人?”
楼萧迁也摇头。
金不换刚杀了人,此时正得意着,便屈尊弯腰亲自查看,见此人身上并无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又见他的手掌和虎口皆是老茧,便断言道,“此乃多年习武之人,怕是哪路的强匪!”
楼萧迁立刻顺坡下驴,“将军所言极是,定是强匪!来人,将尸首抬下去,先验明身份……”
金不换大手一摆,“抬下去干什么,你们哪个能人的?直接将尸首悬在城门口,寻人重金指认!”
“将军高明!”楼萧迁从善如流,“来人,将尸首抬下去,悬于……”
他身边的师爷却吓得一哆嗦,“老爷,这人小人认得,他乃是陈状元家的仆从。”
这要是悬挂出去可就真的麻烦了。
楼萧迁的身子不由得一晃,“师爷没有认错?”
“小人绝无认错之理。“陈祖谟曾来拜会楼知县,师爷就陪在一旁,当日这人就站在陈祖谟身后,他看得清清楚楚。
金不换也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他所杀的乃是何人?”
“是今日刚被捉住的,意图强抢陈状元前妻的三名绑匪,这三人皆来自京城。”楼萧迁低声直点要害,今日刚把人关起来陈祖谟便派人来杀人灭口,其意甚明。
金不换此时只后悔自己的刀太快,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
见金不换不断变换的表情,楼萧迁立刻明了,轻咳一声给师爷使颜色,“师爷再看看,是不是认错了?”
老鼠须的师爷立刻心领神会,仗着胆子走近看了两眼,赶忙道,“请将军和大人恕罪,小人头晕眼花,方才的确是认错了,此匪小人也不认得。”
金不换僵硬的点头,“此事乃属楼大人分内之事,本将军不便插手。本将军还有要务,先行一步。”
“是!”
彼此确认过眼神,乃是同道中人。楼萧迁和金不换都放心了,正要好说好散之际,却听路那头马蹄声响起。
金不换暗道一声,“不好!”
楼萧迁转身,只见一名若天神般的白袍将军骑马踏月而来,脸上便带了笑。来的既然是将领,那就是金不换的部下,还有啥好说的,“将军慢走!”
走个屁!金不换暗骂一声,快走两步迎到马前,拱手弯腰行礼,“三爷。”
这称呼让楼萧迁愣了,被金不换称作三爷的,莫不是那位京中来的神秘的督军大人?怎会如此年轻?
马上的严晟微微点头,“将军迟迟未至,严某不放心,特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金不换赶忙道,“不过是杀了名越狱的牢犯,不敢劳三爷久候,三爷请!”
严晟点头,带马缓缓前行,楼萧迁赶忙令人将死尸抬走,便在这时,跟在严晟身边的木开大声道,“慢着!”
金不换和楼萧迁同时一哆嗦,便听这小厮高声叫道,“慢着!三爷,这人属下认得,他是陈状元的小厮,两日前属下还见这人替陈状元跑腿办事呢!金将军认错人了,这人可不是牢犯,不过这小厮穿着狱卒的衣裳作甚?”
金不换冷汗直冒,“是末将眼拙。”
严晟拉住马,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淡淡道,“楼大人。”
“卑职在!”楼萧迁汗如雨下。
“速速将事查清。”
“是!”
严晟说完骑马走了。
楼萧迁低声问身边的金不换,“将军?”
金不换皱眉甩袖而去,留下楼萧迁独自在秋风中瑟缩一阵,才命人将尸首抬下去,又问清牢中详情,连夜与师爷秘议。
天方亮才才回府的金不换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见楼萧迁的师爷竟等在院中,便一脸地不耐。无端被搅入这等龌龊事中,金不换现在只觉得晦气。 .
第一五四章 二堂问案
“将军?”师爷已看出金不换气不顺,也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那位督军大人……这案子该怎么查?”
这棘手的案子怎么个查法,那位督军的态度极为重要。
金不换冷哼一声,“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师爷苦着一张脸,那到底要要怎么查!
金不换气恼地道,“那位三爷,莫说是楼萧迁,就是承平王也得罪不起!”
师爷得了这话,直接从将军府一路飘回县衙。一脸憔悴的楼萧迁立刻站了起来,“如何?”
“大人,金将军说那位三爷是连承平王也惹不起的人物。”
楼萧迁摔回椅子上,喃喃念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师爷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大人莫慌,此事并未到山穷水尽之际。”
“此话怎讲?”
“现在仔细回想昨夜的情形,若说金将军和那位三爷先后‘路过’县衙外皆属巧合,小人不信。”师爷分析道。
楼萧迁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里边定有隐情!”
“再说人是金将军杀的,案子是三爷让您查的。您不过是职责所在,何错之有?便是承平王真的追究下来,您也有个说辞不是?”师爷低声道,“毕竟三爷可能是……”
师爷往上指了指。
楼萧迁连连点头,他也明白了,这完全是三爷和承平王两个阎王打架,他不过是遭殃的小鬼罢了。承平王远在京城,三爷这尊大佛可是近在眼前,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查了!
“速速派人,传陈祖谟、秦氏,到……衙门,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