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整整持续了半个小时,在接下来的这段黑暗里,顾庭沛一直保持着同个姿势没变,谁也不知道,表面清心寡欲的学神,按兵不动地花了多少力气才把心里的躁动给压下去。
终于,灯“啪”地亮起,方芳走上讲台:“好了好了!都回座位去!”
“唉……”
“就不能多停会儿吗……”
“学校的电工也太敬业了……”
同学们扫兴地回了座位。
沈辛是被白炽灯晃醒的,他艰难地眨了眨眼,才适应了光亮,看到顾庭沛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你怎么脸那么红?”
“……”顾庭沛一噎,眼神闪躲了一下,片刻后,将试卷一把盖在他脸上,“睡你的觉。”
沈辛:???
.
第二天一大早,方芳就通知大家换座位。
厦门a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组同学会轮流坐中间,毕竟中间是听课的最好位置,而两边靠窗则常常因为反光而看不到黑板,影响学习效率。为了公平起见,四个组每周都会轮换,大家都有机会坐中间。
这次一换,沈辛发现他和顾庭沛正好被分到了两边,间隔老远。
于是一整个早上,他都望着顾庭沛的后脑勺发呆。
哎,怎么这么远啊,纸团都扔不到……
小狮子叹气。
第二节是地理课,老师讲到中国江河水的相关知识,就点名沈辛,让他来说一下ppt上河水的流向。
“上回月考你进步很大,相信这题难不倒你。”
沈辛光顾着看顾庭沛后脑勺了,你让他吟一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还算应景,哪弄得请河流流向,于是他支支吾吾半天,来了一句:“大河向东流哇……”还带着节奏。
韩絮不愧是好兄弟,忍不住接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结果,就是两个人双双被请出去罚站了……
沈辛靠着墙,发现这一罚站,居然就站在了顾庭沛的窗边。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顾庭沛此时正在做笔记,字迹干净整洁,和他的人一样清秀。
沈辛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顾庭沛的肩膀。
顾庭沛睫毛动了一下,但是没理他。
沈辛就喜欢看他一本正经撩不动的样子,从他桌上偷了根笔,在手掌心写字,写好了,摊开叫他看。
顾庭沛终于小幅度地动了,一手撑着脑袋,用余光瞥他。
彼时的沈辛,站在灿烂的阳光下,像是盛放的青春。
手里写着:下课去小卖部吗?
顾庭沛勾了勾嘴角,轻轻点头。
于是沈辛笑得更欢。
课间操结束,沈辛和顾庭沛一人咬着半根旺旺碎冰冰,坐在操场上吹风。
塑胶跑道因为被烈日晒过而氤氲着热气,远远看去仿佛都扭曲了。
这算是顾庭沛第一次课间操出来,往常他都是直接回教室。
这种脱离程式的离经叛道感令他觉得有些有趣。
跑步声混杂着蝉鸣声,是夏日的符号。
转头,沈辛叼着冰袋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把额前碎发撩开,露出张扬不羁的脸。
白皙的脖颈很是好看。
“小辛。”
“嗯?”
“你不考大学的话,打算干什么?”顾庭沛难得主动起头聊天。
“随便找个工作吧,能养活我跟阿嫲就行。”沈辛伸长手臂,让阳光从指缝间落下,眯起一只眼,“只要保证我有足够的时间照顾阿嫲就行。”
“你要一直留在厦门?”
“我就没打算离开。”
顾庭沛盯着他良久:“你有没有想过,阿嫲总有一天要走,她走了以后,你的人生还要继续。”
“你错了。”沈辛双眼平静地望着天空,“阿嫲死的那天,我的人生也不会继续了。”
“……”
“我可能没跟你说过,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得病去世了,后来我妈丢下我和阿嫲改嫁,那个下午,下着小雨,她拖着行李箱,走得决绝,我追上去求她不要走,她却把我踢开了。我在巷子口站了很久,以为我妈会回来,但是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妈真的不要我了。”
沈辛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讲述着当年最让他受伤的画面,“我早就对人生不抱期待了,但我会为了阿嫲再努力努力,如果阿嫲走了,我就一点期待也没有了。”
说完这些,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之间,只有蝉鸣不绝于耳。
“顾庭沛,你将来会考上很棒的好大学,你的前途是光明的,就让我烂在泥泞里吧,不用费心管我,我不值得。”
沈辛慢慢地说道:“其实那天我听到了,方芳和你说的话。是他让你劝我考大学的吧?你不用有压力,我会自己跟芳芳说,高三这么紧张,你别分心在我身上,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不是方芳。”顾庭沛终于说话了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这个当下却异常温柔,“是我自己想,拉你一把,就算你在泥泞里,我也想,拉住你。”说完,他牵住了沈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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