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的父亲只是世侩一些倒还好,只不过,青贤因为还在朝廷里当着官,如今又有些飘飘然,他能做的事,比一般无权无势的平民能做的多多了,危害,也大多了。
看着青琚,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小没有父亲,却有一个极其明理的姐姐,虽然有所缺失,但未尝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除了,他那一想起来就郁郁不已的婚事。
他的姐姐怎么就不让他娶了……雨诗虽然出身有瑕,可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啊!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吃进嘴里的菜也不是多香了。
看青琚也不吃菜,一口一口地接着往嘴里闷酒,也不再劝他,而是跟青琚举了个杯,道:“我看你也是想要大醉一场,弟弟我知道你心里苦,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与君共醉!干!”
青琚此刻已经有些醉眼斜眯,闻言醉笑起来:“好兄弟!来,我们一起把这酒给干了!”
“干!”
“干!”
……
两个人痛饮一杯又一杯,没一会儿就说着醉话醉成了一团,而唯一能劝两句的笔砚被青琚早早打发出门去了,青琚现在没一个人能管着他!
而在后院里,苏姨娘听着有人的来报,眯着眼笑了:“这回可好,我原还想着,怎么把事情办了,现在,居然他自己先替我把这麻烦解决了。”
她对站在一边,面露不解之色的一个女孩子道:“好了,待会儿你要做什么,不用我再教了吧?”
女孩子连连点头,目露兴奋之色:“姑母,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所望!”
“姑母?”苏姨娘玩味地笑了笑:“你去吧,记得我告诉你的,在哪个房间。”
那个叫着苏姨娘“姑母”的女孩子从后院出来,突然捂着肚子,有些难堪地对跟来的人道:“好像肚子有些疼,你们这里的茅房在哪?”
苏姨娘这些年虽在后院里一手遮天,可有些事她还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做,免得事后被人发现,没有扫净手脚,被暴怒的男主人惩罚。
这一次,苏姨娘特意让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丫鬟跟着自己的表侄女,就是为防出事之后被人查出来。
那人果然不疑有他,有些为难:“姑娘很急吗?”
那女孩涨红了脸:“很急的。”
丫鬟看了看离后院很远的茅房,和与前院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咬了咬唇:“那小姐跟我这边来吧。”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上钩了!
她对丫鬟道:“这位姐姐不必跟着我了,我一会儿去完茅房,直接来找姐姐,我们再一道出门吧。”
丫鬟皱了皱鼻子,现在已近初夏,尽管因为今天宾客盈门,放了很多香料,可还是臭得很呢,她对这位姨娘家不是“表姑娘”的“表小姐”也多了分好感:“那好吧,我就在这儿等着姑娘。”
成了!
女孩子压抑着欣喜之色向茅房走去,等确定那丫鬟看不到之后,她立刻就转了一个方向!
姑母已经告诉她,那个人就在外院的某一个房间,这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绝好的机会,她绝对要抓住!
当两年前,这位父亲说,家里卖了二十年的姑母找上门,还说自己成为了一名京官后宅的小妾时,她就知道,这是她改变一生命运的机会了!
只是,那位姑母见他们家里实在贫寒,只让人留下了一些银子,也没有说自己是哪一位京官后宅的如夫人就走了。她渐渐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一个月前突然发生了转机:姑母说,她给她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好姻缘,只是需要她用一些手段……
没有见识的父母原还有些犹豫,只是她立刻就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机缘,她不能因为父母的犹豫而错失!
她立刻就答应了姑母,来人将她带到了京城,她见到京城里这些漂亮的房子,美丽的花木,连丫鬟都比她穿得好!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她全力地奔跑起来,一个不留神,一下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哎呀!”
一个女孩子愤怒地道:“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的!”
搁在平常,表姑娘可能就会惶惑不已地道歉,但今天,她狠狠瞪了这个穿着罗衣的小姑娘一眼便跑走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拦着她去抓住那唯一的机会!
“小姐,这是谁啊?怎么那么无礼!”罗衣小姑娘身边的小丫鬟气愤地跺足道。
而罗衣小姑娘则若有所思:“她好像很慌张,又很开心,这是为什么呢?”
丫鬟警惕地看着这个罗衣小姑娘:“小姐,不管是为什么,这是在别人家,都不关咱们的事,你可别忘了,你答应了夫人,要看着老爷,不许他多饮的,咱们还是快些去前面找老爷,看他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那罗衣小姑娘瞪了她一眼:这丫鬟,从小跟她就是两个性子,专门是她娘放在她身边管着她的,小小年纪,说话比一个老夫子还要老气横秋的!
她耷着肩膀:“好吧,你说得对,我们去找我爹。”
丫鬟检了一口气:这是在别人家里,还好小姐还听得住劝,不然的话……
然而还不等那丫鬟一口气出完,那小姐突然提起裙子拔足狂奔起来:“我觉得,还是那边的事情好玩,我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等会儿再去找我爹比较好!”
丫鬟顿时呆住,大叫了一声:“小姐!”不得不跟在她之后跑了起来。
然而丫鬟今天穿得裙子太长,跑了没两步便被绊倒在地上,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哪还有罗衣小姑娘的影子。
她顿时急得哭起来。
“表姑娘”甩脱那两个可恶的人,终于跑到了地方。
她平顺了一下呼吸,这两个月,她的姑母开始教她习字,教得最多的,便是“正气居”这三个字。
她知道,姑母一定是把那位如天上月一般的“表哥”安排在了正气居,只等着她进去……
“喂,你是哪位?怎么站在这里?”
“表姑娘”想得入神,没料到,有人突然向她喝问道。
她吓了一跳,脑子比平常转得快多了,她看着那个向她走过来,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讷讷道:“我是苏姨娘派来的,来拿些帐册的。”
这里平时是青贤的书房,有时候苏姨娘也会在这里办一些外事,见见外面的管事,但是现在嘛……
那丫鬟果然不疑有他,指了一个方向:“好吧,但那间屋子少爷喝醉了,在房里休息,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表姑娘”压着狂喜连连点头: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不用再挨个地看房里的人便知道了他在哪里,这丫鬟……哼,以后等她成了这府里的主母,看她还会不会这么狂!
她跑进去的脚步太急,看不到这丫鬟在她转身之后,眼里的冷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女人眼里在转动着什么不好的事,我们家里的少爷也是你能肖想的!苏姨娘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既然这样,就别怪她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岚自从离开后,便留在了家里,凭借着母亲的关系被安插到了外院做活的银宝!
但自从是苏姨娘掌家之后,不知道她在枕边向青贤吹了什么风,竟然哄得他连外院的管辖权都交了出来,这可是先前的夫人余氏都没做到的事!
而苏姨娘得到了外院的管事权,迅速便架空了王嬷嬷,过了段时间,她还将王妈妈随便寻了个错处给撵了回去!
银宝一家子在这里干的年数比苏姨娘到府里的时间长多了,这一下怎么可能服气?
要不是银宝嫁给了秦管家的儿子为妻,这一下,连她都要受到自己母亲的连累,丢了差事。
可王妈妈人虽然走了,留下的人脉还在,她是白氏陪嫁丫鬟,在宅子里护了少爷那么多年,一打眼就知道苏姨娘眼里在冒什么坏水!
今天就是不拼着跟苏姨娘争这口气,她念着先夫人的情分,也不能叫苏姨娘得惩了!
何况,还有那位故去的大小姐在,银宝觉得,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哥哥被这么一个人算计得惩的!
只是,她抱歉地看了一眼正气居,可能,要对不起另外的那个人了……
而两个人刚刚离开正气居大门,另外一个穿着桃红纱衣的身影跑了过来:“刚刚她好像是消失在这里,这里一定有秘密!”
就在青宅里在酝酿着阴谋与算计的时候,青岚这里也不好受。
听舍莫尔大叔这么说,蒋玥头一个先跳了起来:“喂,舍兄弟,这可不能开玩笑的,你真不知道这是哪吗?”
舍莫尔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
蒋玥急得开始在地上转圈,一个劲地道:“完了完了,那照你这么说,我们是在三天后赶不回天州城了?”
青岚觉得他抓不住重点,沙漠上一旦失去了方向,岂止是能不能按时回家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家的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无心火上烧油,免得动摇军心。
舍莫尔大叔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豁达:“蒋大夫,你放心吧,天神既然没有让我们选择地狱,那必然会引领着我们走出大漠的,一切,紧跟着他老人家的指引即可!”
青岚知道,像他们这样在沙漠边缘讨生活的民族,很是相信这一套,而有的时候,神秘学里的力量或许真有种冥冥中的旨意,她也不能全然不当一回事。
便没有作声,听舍莫尔乐观地开解着蒋玥:“我们连沙暴都完好无损,我们是天神庇佑的人,一定会没事的!”
蒋玥大叫:“可是,我现在没事了,我夫人回头看不到我,我回去了还是会有事啊!”
他这么自丧男人志气的话一说出来便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蒋玥郁闷地一屁股坐倒在沙子上:“哎,都说了人不能干坏事,早知道,我就不把你骗出来了……”
“骗?”青岚敏感地抓住了他含糊的那个字眼:“你说骗我出来?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先说清楚。”
“这个……”蒋玥目光闪烁,嘿嘿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青岚怎么可能再相信他的话?她对几个黑卫使个眼色,那几人立刻配合默契地将蒋玥围了起来:“不对,你不是随口说的,快说!不然,我马上把你丢在这里喂沙子!”
蒋玥看着她凶狠的眼神,还真怕她一气之下干出这事来,毕竟,这女人一身的怪力,还真有些难办。他抵抗了片刻,终于吐出实情:“好吧,我说,其实我说的那种植物它虽然在一个时辰内采集了喝下是有最好的疗效,可是,经过我特殊的处理,不用在一个时辰内采集,效果虽然没有那么好,可也不是不行……”
随着青岚的目光越来越凶狠,蒋玥的声音就越来越低,最后他振振有词地大声道:“他折腾我夫人,我便折腾他夫人,公平得很!你你你你,你瞪我干什么?!喂,你们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青岚虽然心里早有怀疑他有鬼,只没想到他居然敢真在慕昱清那么大的压力之下还敢戏弄他。
青岚即使生气,也不可能真把蒋玥怎么样,合着四个愤怒的黑卫将蒋玥狠狠揍了一顿之后,总算出了点气:“舍莫尔大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舍莫尔大叔眯着眼睛看了眼天上,悠悠吐出一句话:“等天黑。”
他一说这话,青岚先拍了下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指南针指北针的,可天黑了,那天上一模一样的北斗七星可以领着他们回家啊!
青岚心里定了下来,想到反正来也来了,还不如趁这机会找找这附近有没有蒋玥说的那种植物。
至于能不能走出去这个问题,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凭借她一个人可以穿行沙漠的本事,她不信,在现代她都没折腾死,反而到古代被晒成了人干。
青岚暂时安了心,而京城里,那一幕戏才刚刚开始。
“表姑娘”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隔着床帐看见一个男人伏在床上酣酣大睡,而上面酒气冲天,不由得大喜过望,飞快地脱掉衣服钻进了床里。
而另一边,罗衣小姑娘也摸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透过床帐上隐约的人影,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原来那个丫头是趁着人都不在,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咦?她用力嗅了嗅:那丫头还是个酒鬼,好浓的酒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