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针对青岚的抓捕依然十分地严峻,尽管青岚已经做了数种改变,但是仍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
她后来跟灰莺她们再度联系上的时候,灰莺也正色警告了她,每天张笈都守在城门处亲自查看过往人群。
也不知道他是在抓她,还是在抓他的女儿。
总之,以张笈那种程度的眼毒,青岚想着,还是不要去挑战他的眼力了。
青岚并不怕跟张笈正面对上,但是,现在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秋燕,她可没办法在带着一个弱女子行路的情况下还能够保证己方的全身而退。
最后,灰莺请示了青岚,要不要协助她回家。
青岚考虑了很久,她觉得张笈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他好像对于青岚耍弄了她很有些恼怒,却好像只是在恼怒这一件事,而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是十分地在意。
但是不管怎样,被人大张旗鼓地抓捕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她不觉得自己为了想要确定张笈内心真正的想法来行险,甚至是暴露自己是件好事。
那么,青岚的目光终于投到了张晴的身上,她在心里对她说了声抱歉。
但是,这一次,她决定把事情跟她讲清楚,这小姑娘之前对她心甘情愿地说出所有的事,并不因为她的父亲跟她站在对立面而对她有所疏远,只凭借这一点,她也值得得到青岚的尊重,起码,得说出事实,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青岚有点忐忑,她不知道说这些的时候,张晴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地无礼取闹,尽管她在平时不讨厌这种有点可爱的小撒赖,但是,这不代表她喜欢在谈正事的时候被人这样的插科打诨。
没有想到,青岚还没有说完,张晴就十分干脆地点了头:“没问题啊。”
“啊?”青岚反倒是愣了。
张晴笑得甜甜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青岚听:“我跟我爹回家的话也就最多罚个禁足,再了不起也就是罚抄了,这没什么,可是姐姐你如果落到我爹的手上,我可不敢想,我爹别看他这人没什么可怕的,可他罚人罚得可凶了,我爹军营里的那些人可怕他了。”
她抱住了青岚的手,真诚地说道:“我喜欢姐姐,我一点也不希望姐姐出事。”
青岚觉得,这个女孩子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坏毛病,可她只需要一点便可以抵除所有的不好。
“你有一颗赤子之心。”青岚认真地看着张晴的眼睛说道。
张晴却不见欢喜,青岚的那句话好像是触动了她身上的什么按钮一样,她哗哗地就开了眼泪的龙头。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不选我,他不喜欢我?看看,我让他的妹妹都很喜欢我呢!”
青岚看着她的泪眼,突然觉得,其实她平时笑着的时候也挺好,至少不会哭得让她手足无措啊!
她真的不会哄女孩子啊!
不过,张晴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她哭了一会儿后便收住了所有的情绪,开始认真跟青岚讨论起所有的细节来。
这一讨论,便是深夜。
直到张晴打了个呵欠,她们敲定所有的细节,青岚便赶紧催她:“快去睡觉,再不睡就不美了。”
张晴摆了摆手,呵欠连天地接着睡了起来。
而青岚却睡不着。
她想起,她在城中还有一位朋友,她应该去看看他们的。
她还记得那年几乎像是被赶的一样赶出了门外,他们就此结识,彼此意气相投,最后,他还跟她的侍女成了亲。
这些年,除了京城里的亲人之外,她最惦记的就是这对小夫妻了。
记得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了。
青岚想着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个巷子前还种着一株丁香花树,现在晚来的夜来香带来的浓郁香气益发地香浓。而丁香花的那个小院子里有人在哭闹,哦,不对,应该是有小孩子在哭闹。
那家主妇在毫不客气地喝骂:“喂,姓张的,你儿子醒啦,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个“姓张的”不情不愿地嘟哝着:“每天夜里都叫我起床,你怎么不起床?也不看你相公白天当差有多辛苦,万一我哪一天什么时候因为夜里没睡够,白天却出了事,我看你要哪里把你相公给哭回来。”
女人不耐烦了:“我白天的时候哄你儿子做家事不累的?你去不去?不去你就给我滚下去!”
青岚忍不住微笑:这个金珠,在她当丫头时就风风火火的,现在为人妇了,管起丈夫来也是威风八面呢。
果然,张铎虽然不情愿,还是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一出门,他就愣住了,紧张地喝了一声:“是谁?!”
青岚从阴影中走出来:“张兄,不认识我了?”
为了这一次的认亲,她可穿的是一件过去常穿的白色长袍,不过,张铎这个傻样还挺好笑的。
青岚呵呵笑出了声:“张兄,你不会是见我死里逃生,太过惊喜,以至于不会说话了吧?”
张铎失了声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你是,白,白兄弟?!”他的目光定格在青岚的胸上,又不会说话了:“不对,你,”他到底没好意思说出下面的话来。
青岚只是微笑:“你叫金珠出来说话,说她家小姐来看她了。”
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绝不小,在青岚话音刚落的时候,金珠披着一件衣裳起了身,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抿一抿,一看青岚,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小姐?!”
青岚抿嘴笑道:“怎么?几年不见,你不认识我了吗?”
金珠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我没,不对,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这个节骨眼,你回来干什么呀。”
她只说得这两句,青岚便知道,金珠明白此刻京城里的局势于她而言有多危险,她是在叫她赶紧走。
她没看错这个丫鬟。
虽然她们的主仆情谊开始得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总算有个善终。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不可以改变的。
金珠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把青岚往屋里让,“小姐,外头冷,你进来坐会吧。”
而张铎这个时候完全傻了。
知交好友由男变女不说,好像她还是自己妻子的旧主?这关系,让他有点混乱。
青岚退了一步,又回到阴影中去:“不了,时辰这么晚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忙着生计呢。”
金珠待还要再说话,青岚身子一纵,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金珠眼泪汪汪地追着叫了一声,却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失落地转回身:“小姐也真是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给我们留个信,我们可到哪去找她呢。”
、“呵呵。”张铎忽然冷笑了一声,“娘子你到哪里去找她我不管,不过,你是怎么认识你家小姐的,还有你跟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得跟我交代一二吧。”
金珠看着张铎愤怒还带着点委屈的脸,这一回还真是有点心虚了。
但是,她有其他的办法来压制住这种心虚,那就是,她大吼一声:“干什么还愣着,没听见你儿子哭得那个伤心哪?!你这当爹的怎么这么没良心!”、
原本闹了矛盾,夫妻两个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或者,就像金珠这样的,简单粗暴地使用语言暴力将另外一个压服,这也一般就没什么了,但是,今天这个时辰,金珠的这个办法肯定不会管用了。
因为,她的相公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出来:“到底是谁没良心?!你这个婆娘给我说清楚,我俩成婚都这么多年了,你明知道我跟白兄弟什么情谊,你居然瞒着我这么长时间,你天天把我当猴耍着玩,你是不是觉得看猴戏很有意思啊?!”
青岚并不知道,她的到来居然还引起了一场小夫妻的家庭战争。
她只觉得看到了她们,自己未来奋斗的方向好像是明白了一半。
如果换成是太子掌权,也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还有几家能够维持这样平凡琐碎的幸福。
即使是为了保住这些家庭,为了这些民众们,青岚觉得,她也有必要去试一试那件事。
何况,青岚觉得,随着太子的日益疯狂,事情一步一步地明朗化,她和慕昱清胜利的那一天将会越来越近。
明明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这样坚信着。
带着这样的信念,青岚堕入了梦中,一夜睡得香甜。
而到第二天起床时,这种美妙的情绪让她容光焕发不少。
青岚看到起床的张晴,她嘟着嘴唇,对自己将要再度步入那所谓的“牢笼”深为不满,“喂,王妃姐姐,你可记得,你这是欠我的啊。”
青岚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吧,我都说了,我帮你写信给我哥哥,你还要怎么办?”
张晴叹了一口气:她十分想说,她想亲自写信去,可是一想也知道,青琚根本不会回她,她就不写过去专门讨人嫌了,倒是青岚,这两兄妹感情这么好,由她来敲敲边鼓,想必效果将要很不错。
青岚也是在想,青琚不知道有多久了,他到了江南基本就没写过几封信回来,要不是她非常确定青琚人就在江南,否则的话,还以为他是失踪了。
此时这两个女人想不到,她们以为十分安全的青琚却是在江南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京城一共有六个城门,这段日子出于种种考虑,六个城门只开了一个。
每天京城里人都要从这一个城门里进进出出,交通拥堵得不得了。
张笈作为一城守卫,不知被多少个骂个贼死,但他也没改初衷,一直坚持着每天坐在城门前查问每一个车辆。
青岚他们排了半天才终于轮到她们之前的那个,她盖紧了身上的棉被。那棉被里正发出一阵让人恶心的恶臭味,青岚脸上抹着白色的粉,还上了一点黄黄的粉,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久病不愈的恶疫患者。
青岚其实也佩服张笈一个地方长官每天都能如此细致地在城门刚开始便来守城门,估计城门官都没他这么敬业。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肯定的青岚就在城里,竟是乌龟咬手指,死也不松口了。
事到如今,她也能指望张晴那边能给点力了。
青岚想到这里,便只看见,在她之前的那个车子检查时,张笈突然走上前来,敲了敲车板:“把板子打开。”
车板被打开了,里面只是放着一些去贩售的瓷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笈拿剑点着额头,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眼看那车都要开走了,张笈突然赶上前面那辆车,拿着剑柄捅了过去!
“啊啊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原本排得长长的队伍突然骚乱起来:“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有人低声询问起来。
那个女人从车底盘掉下来,一个懒驴打滚,转身就跑!
“怎么回事啊?居然真的还有刺客吗?”
“张将军居然真逮到了刺客!”
、青岚几人就在这样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当中排到了最前排。
张晴其实拖不了张笈这么久,青岚心里有些心忧张将军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她也不可能在人都在的情况下强行冲港,只能安慰自己,她这里应该没什么事。
果然,那接下来检查的兵士刚将帘子挑开一条缝,那股冲天的恶臭便熏得人直捂鼻子。
士兵捂着鼻子问道:“车里人是怎么回事啊?这么臭?”
是秋燕在赔着笑:“兵爷,是我家嫂嫂生了褥恶疮。”
那士兵立刻嫌弃得直摆手:“这是作孽吧,居然是这种病!”
青岚心里不舒服,但是也只能忍着,这是什么人呢!褥恶疮在凤朝就是妇人疮毒的一种统称,这些女人得这些病,还不是因为要给这个男人生孩子,居然被人这样嫌弃。
但是这是这个社会的大环境,他也没有办法去改变,最多只能抱怨一二,不过,等到她有上位的那一天,,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恶化下去。
士兵们一听她得的是这种病,你可就恨不得把她放得远远的,哪还有心思叫人出来不当着面去比对?
那个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真倒霉!碰上这么一个丧门星!”
秋燕示意车夫赶车,这车夫也是灰莺拨调过来,专门送她们出城的。
眼看城门已经在望,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