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1 / 1)

他看着慕昱阳压抑不住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满心得意:自己在局势还没有明朗的时候投奔了这位殿下,如今看来,真可谓是目光如炬,他日殿下登基,自己必居于首功!

而那位一直压在身上,对他不苟言笑的丞相大人,余晋几乎能看到他对自己有求,而不得不谄媚自己的那一天!

而在京城的某一个地方,有人却在不满:“郭佩儿那个蠢货,她真是浪费了我给她创造的大好局面!烂泥就是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

稍晚的一些时候,青家也接到了狄王爷被远谪至漠北的消息。

苏姨娘匆匆赶到的时候,青贤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发脾气,他甚至隐有些兴奋之色:“婧儿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苏姨娘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青贤跟他相处的时候从来不爱说这些子女之事,她也不明白青贤怎么莫名其妙地提起了这件事。

而青贤显然兴致极佳,破天荒地耐心地解释起了他的想法:“我是说,婧儿她有十五了,也该嫁人了,可这些年也没多少人家来问,我有一个想法。”

苏姨娘知道青贤肯定不是简单地想说一下儿女的亲事,便作出一个很有兴趣的样子:“老爷想干什么?”

青贤兴奋地抬头看苏姨娘:“我上次吃饭时特地看了看婧儿,她出落得很不错,反正她一个庶女也不会结到什么好亲,今年正好是选秀之年,我干脆把她送到宫里去选秀,你说如何?”

苏姨娘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声音甜蜜了几度:“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青贤说的不能不为错,因为余氏被休回家,而青嫣几年前做下的那件丑事终于没有捂住,被传了出去。

周围的人家都有了些风言风语,间接影响到了儿女间的婚事。很明显的表现就是,明明青琚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新科进士,想跟他结亲的人家也不多。

这让一心想让儿子攀上高枝的青贤十分失望。

青贤一向是甩手不管这些事的,而老夫人梅氏就是想管,她交际面有限,也没办法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苏姨娘更加不成,她只是个妾,一户人家,只要是主人家没有死光,儿女的婚事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妾来插手的。

青贤今天突然操心到了青婧的婚事,连心机颇深的苏姨娘都没有预料到。

青贤正为这个绝妙的点子暗暗高兴,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婧儿长得这么漂亮,本来就不是平常人家所该有的,如此美色,当属皇室应享。连永宁侯大女儿那样声名狼藉的女子都能得陛下盛宠,没道理我的女儿还不如她吧?”

他罗织的理由这么勉强,苏姨娘也听出来了,他只怕是那天自从自狄王府中受了挫,就一直想要怎么扳回一城来,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想到了这一出。

不过,那个小庶女进宫……

苏姨娘抬头,见青贤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他在等自己的认可,温柔地笑了笑:“老爷的话,总是这么有理的。”

青贤与苏姨娘相对而笑,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厅堂的窗下一个身影悄悄地离开。

青婧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她这些年由于余氏被休,苏姨娘管家,平常也不找她的麻烦,她在母亲安姨娘的帮助之下很是发展了几个眼线,因而青贤在书房里跟苏姨娘的密议很快就被她收到了。

但她在余氏之前的教养下早就变得畏畏缩缩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一味地掉着眼泪:“可怎么办才好?”

她的丫鬟急得团团转:“小姐,你跟姨娘说去啊,姨娘一定会求老夫人的?”

青婧却比她看得通透:“老夫人可不会多管我的事,她只会嫌我嫁不出去,现在父亲给我找了出路,她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多管?”她一时又想起一个早就逝去的人,不由得愧悔交加:“要是大姐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不会不理我的。”

她那一年在余氏的威逼之下,不得不选择站在了她那一方,却无时不刻在后悔当中。青岚在府里的时候,她一直想要去道歉,可因为害怕对方的责怪,迟迟地没有踏出那一步。

这个丫鬟是新跟着青婧的,并不清楚他们之前的事,只是一心给她出着主意:“那小姐去找大少爷啊,他是哥哥,肯定不会答应老爷给你送进宫的,而且,听说大少爷这么疼爱大小姐,他爱屋及乌,也不会真的不管你吧。”

丫鬟胡乱出的主意让青婧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她因为跟青琚隔母,又生性胆怯,一直没有跟青琚这个大了她许多的哥哥有所接触,虽心里生了些希望,却又要习惯性地退缩:“是吗?可是……”

丫鬟对青婧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弄得没脾气,干脆半拉半拽地拖起青婧:“小姐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再犹豫,老爷可要真的把你送到宫里去了!行不行的,你去了才知道,万一大少爷肯帮你,你不去,他哪知道家里出了这种事?”

青婧原本就有点动心,丫鬟一拉,她便顺势起了身,主仆二人急急地往露华院里赶去。

而出乎满心希望的青婧的预料,露华院里留守的婆子告诉她:“大少爷还没回来。”

丫鬟安慰着心慌意乱的青婧:“小姐别急,大少爷总不可能天天不回来吧,我们明天再来。”她说着,掏出几钱银子塞到那探头探脑的婆子的手里,赔着笑道:“劳烦妈妈多费个心,要是少爷回来了,请您一定要跟我们小姐说一声。”

婆子一看那银子,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只管放心,我一定给您盯着。”

青婧注定要失望了,她一连等了一个多月,等到了青贤把她的名字报进宫,青琚也没有回来。

那么,青琚他在哪儿呢?

他跟着青岚,一直送她到了玉门关才在青岚的要求下折返回家:“哥哥回去吧,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看,我一路走来了这么远都没有毒发,说不定这里的温度正好适合克制我的阴毒,我还能活得更好呢?”

她从某种程度上还真没说错,沙漠地带,昼夜温差大,尤其他们还是在夏天出发,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尤其是到了中午酷暑正烈的时候,别人都热得受不了,青岚却恨不得埋在沙子里才能抵住那股从内至外沁入的凉气。

而别人在烈阳的照耀下脸都晒得脱了皮,青岚的一张小脸上却一滴汗也没有,握着她的手也像握着一块寒玉。

因而一到了晚上,两个人就算不能做什么事,慕昱清也愿意抱着她一刻不离。

青琚自从得知了自己妹妹真正的死期,就一直不放心,这一次青岚的贬谪下来后,他知道两人今生再见无期,更是一步不离,生怕自己哪一天一睁眼,就得知了妹妹死在边疆的消息,因此,不顾她的阻止,执意请了两个月的假,专心要护着她去边关,直到她安顿下来。

但这一路走过来,青岚这个病人还没怎么样,青琚自己却因为长途行路又是中暑,又是脱水地折腾了好几次。

他毕竟是个文人,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走到这里,人就先瘦得脱了相,弄得柳老御医一个老头子反而成了他的专属御医。

他也明白,自己成了个拖后腿的,实在不好意思再打着去安顿妹妹的名义执意远送。

只是到了临别之时,青琚想到此生或许再也没办法跟妹妹见一面,目中不由得噙了泪:“那妹妹保重,哥哥有时间一定还来再探你。”

青岚想到此一别或许是诀别,即使想得再洒脱,事到临头也难免哽咽了:“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两兄妹说着谁也不敢相信的谎话互相道了别,青岚看着青琚的身影消失在黄沙的薄雾当中,她的眼神还没有抽出来,便听慕昱清肃声道:“全线戒备!”

青岚张大眼睛,她很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那样的厉色:“怎么了?”

慕昱清目光平视着前方:“早就听说玉门关附近潜伏着一伙威震漠北的沙盗,怎么,赤瞎子,我狄王在此,你还不出来相迎吗?!”

慕昱清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哈哈哈”,极为粗豪的声音响起:“早听说狄王爷英雄了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原先还静得仿佛没有一人的沙丘四方突然冒出了十几个人头。

那些人快速地从掩藏的沙堆中钻出来,为首的一名大汉遥遥对慕昱清拱手:“不好意思了,狄王爷,赤瞎子有公务在身,不方便给王爷行大礼了。”

他姿态恭顺,但说话的语气十分挑衅,他身边站着的左右喽罗听了他这话,“轰”地笑得东倒西歪。

青岚知道他们这是在用说话扰乱慕昱清的心神,但也为这一伙沙盗的隐匿水平吃了一惊。

她刚刚因为才跟青琚分手心绪大乱,便没有注意查探周围的情况,此时一看,除了这露出来的十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散乱地埋藏在其他的地方,慕昱清只需要再踏前不到一丈,便得落入他们的包围圈!

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得这么深,也不得不说,这人本事了得。

因此,尽管这叫赤瞎子的沙盗松松站着,身上穿着一件破皮袄,青岚也不敢放松了心神,全力戒备着他。

却听赤瞎子定睛一看青岚,嘿嘿笑道:“这位小兄弟放松,赤瞎子虽名声恶了点,可从来不吃人呢。”

青岚因为易男丸未解,为免外人对她的性别有所微词,便一直是在用男装示人。

但赤瞎子那一眼不知是惹到了慕昱清什么,他突然脸沉下来,做了个手势,一道飞箭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直射赤瞎子的眼睛!

那飞箭疾如流星,瞬息间就到了赤瞎子的眼前,根本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赤瞎子“啊呀”大叫一声,动作一花,却把身子一矮,那飞箭便插入了他的发髻里!

这人躲避的姿势虽然难看,但也的确是个实打实的高手!

青岚心神更加凛然,听赤瞎子跳起来大骂:“你这个王爷好不讲道理,俺赤瞎子只不过是想跟王爷来打声招呼,王爷就用了这一手来招待俺,俺没得罪你吧?!”

他一着急,连家乡的土话都说了出来。

慕昱清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拍了拍手,“唰唰唰唰”四周无声中出现了一排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手挽强弓,寒光闪闪的箭头只对着赤瞎子一个人。

黑衣人中,其中有三人离赤瞎子只有不到三米远!

赤瞎子终于收起了那嘻笑着的脸:不管他这次来是想对慕昱清做什么,在这么强的力量对比下,他也什么都不能再做下去了。对方只需要再开一次口,他赤瞎子就得变成刺猬子!

他虽自忖武艺高强,能够逃过这一次,可他手下的这百十个兄弟就没有这个本事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慕昱清所展示的力量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不管是什么时候,力量的对比都是最惊心的,赤瞎子郑重又对慕昱清抱了个拳道:“狄王爷,赤瞎子只想跟您见个面,聊一聊。”

慕昱清没有说话,他甚至没看赤瞎子,手再一拍,数十名黑衣人又分别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黑衣人提着剑,目光锁定住黑瞎子,隐隐将他包围起来!

赤瞎子肌肉一崩,他再天不怕地不怕,也被这样像天罗地网的包围搞得心头发寒:莫非这王爷是个蛮子,就是要打架不成?

他身边一名黑衣人排众而出,喝道:“大胆!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赤瞎子还没作声,只听他身边的小喽罗先是忍耐不住地叫道:“我们赤大王天不管地不管,凭啥给你下跪!”

“嗖”!

一杆利箭钉在了他的脚下,箭尖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那小喽罗脸一白,腿一软,顿时坐到了地上!

赤瞎子再不犹豫,这刚一打照面,这位王爷就显示出了绝对的武力压制,他能在关外漠北横行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那一身硬扎的功夫,还有那一份旁人所不能及的,实时务的眼力。

他急忙跪了下去:“草民赤瞎子见过王爷,草民不识王爷的尊名,罪该万死!”

他跪了一会儿,才听慕昱清轻笑一声:“你也是王,我也是王,到底,你是真王,还是我是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