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镜撇了撇嘴:“师兄,这我也想到了,可那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宇白无奈,这师兄在武学上的天赋没得说,可就是不爱动脑子,他只得一句一句地分析:“如果没有好处的话,青岚会冒险给她师叔帮忙吗?你可别忘了,她的性命不剩下几个月,你觉得,以你当日见到她的情形,她是会主动逃生的那一类人吗?”
筱镜咬着嘴唇不说话了,慕昱清身形却微不可闻的一振:宇白刚刚的话就是在暗示,青岚其实已经放弃了想要活下去,她,甚至,说不得是在一心求死。
慕昱清狠狠抽了一下马臀:“驾!”
筱镜傻眼:“还要提速?他疯了吗?真不要命了吗?”
宇白叹一口气:“别多说了,快追上去吧。”他之前发现这件事一直没说出来,就是看出了青岚在慕昱清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他可不愿意随便讨论这个话题来刺激他。
只是,没想到他的进步如此神速,宇白不知道他是否用了什么秘法来提升身体的潜力,只得把自己早前想到的事情分析出来,好给他吃点定心丸,免得人还没找到,他已经疯了起来。
炎宗为什么覆灭?不就是因为那些人全是疯子吗?
他们战力虽然无敌,可这门功夫极之难练,一个不好便会走火入魔,甚至是反噬他人!只希望他现在给的这一点线索能拉住郑王爷心底的一线清明,至于,能不能在南边找到人,若是没找到,该怎么办,这些,已经被他全然抛诸脑后了。
这三人赶路的时候,青岚几人也坐上了船,蒋玥正给她施针,她顶着一脑门的针,仍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这世上真有九节七叶虫?”
蒋玥不悦地道:“我说了有,当然是真有,怎么,你还不信我?”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啊。
青岚忙笑道:“不是,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见识少嘛,见过的竹虫都是一节一节的,哪里来的九节?”
蒋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虫是九节鞭哪?还一节一节的。”
见青岚眨巴着眼睛,显然还在等他说下去,他只好道:“我们医者所说的九节七叶虫不是指的这个,而是那虫身上有九个环,栖息在竹林下的一种七叶草中,并以此草为食,这才是九节七叶虫。”
青岚之前野外作战,到最艰苦的时候连虫子都吃过,她们作训时,这些昆虫都被分成有毒无毒被详细地介绍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但这什么九节七叶虫,她别说见了,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大夫的话是不好随便质疑的,何况这两天蒋玥已经证明了他的专业性:对方这几天对她连施针灸,辅以汤药,让她之前每天只要一躺下,腹中便有些发凉,隐隐作痛的症状轻了不少。
她之前就是因为睡在雨夜当中,才引起了阴毒的第一次发作,以至于宇白师兄妹刺两个不得得仓促给她施术,引起了后面一连串的事。
当时宇白连她的肚子都划开了,还没能控制住病毒的发作,由此可见,这病毒是有多么的厉害。
而蒋玥只是用了针术,就能把毒暂时镇下来,他露的这一手还是让青岚安慰了不少。
“那此去蜀中,至少不下一月,先假定我们能找到九节七叶虫,那还有剩下的几味奇药,该从何寻起?”
青岚没想到,她之前跟宇白聊天时,他随口说来的几味能拔除她毒素的奇药竟是真的,现在蒋玥就带她走在找药的路上。
蒋玥轻蔑地看她一眼:“年轻人,这么暮气沉沉可不好,若是因为觉得难就不去办,那世上的事大家都不要去做了。”
青岚这几天被他教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闻言顿时识时务地低头:“您说的是,那您接下去是怎么计划的?”
蒋玥语塞:他之前真只是为了忽悠青岚,才说服她,说自己能给她治病的。事实上,那三样药虽不是名贵难得的好药,但论稀奇古怪,也不下于那些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材了。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找到其中的那些好药。
但他总不好过河拆桥,便含糊说一句:“你跟着我走就是了,哪有那么多问题?!行了,半个时辰内不要乱动,我到时候自来会给你拔针。”
说完,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真是舍不得浪费与他夫人久别后的一分一秒。
他没看见,在他身后,青岚黯淡下的眼神:她几次想要问蒋玥到底有多少的把握能把她治愈,却几次心怯,就怕得到的结果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今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那结果果真不出预料……
她慢慢燃起的希望渐渐熄灭下去:罢了,既然治愈的可能这样渺茫,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别人跟着一喜一悲,反增烦忧……
青岚却不知道,她口中的其他人,在她乘舟入蜀的这段时间已经把江南翻了个底朝天!
大凤皇宫,凤启帝震怒不已:“这混帐到底想做什么?竟然连江浙巡抚的后院都敢闯,还差点烧了他妾室的房!他是一点名声都不想要了吗?”
曾铨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凤启帝发了一通火,正巧看见他这个表情,立时指了他怒喝道:“怎么?连你也要瞒着我?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的?快说!”
引起君王的疑心可是不大妙,即使曾铨自恃与凤启帝关系极深,可也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为自己招祸,他忙道:“臣是想说,郑王殿下看来这些时日情绪极为不稳,陛下何不帮他一把?也好先把殿下安抚下来?”
凤启帝不解:“你是什么意思?”
曾铨吸了一口气:“臣的意思是,我们在江南留的有人手,既然殿下这么想找到青,呃,白轩,我们可以调集我们的人手帮他一把。”
曾铨一说完,连自己都先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是天子近臣,自然对皇帝对青岚是什么感情最为清楚,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触怒皇帝。
要是皇帝觉得他有其他的心思,甚至觉得他不忠,那可就……
曾铨冷汗淋淋地跪在御阶之下,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那样的话。
凤启帝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
曾铨熬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凤启帝,却正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他吓得急忙伏下身子要请罪,却听凤启帝淡淡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并不见多少愤怒。
曾铨愕然地抬头,凤启帝的神色罕见的柔和:“传令下去,令江南暗字营的所有人待命,找到白轩!”
待到曾铨退下,凤启帝坐在御椅上轻声笑道:“那个女人,反正她活不长了,我何必再跟那混帐斗气,就帮着他找一找又如何?现在,重要的是,让那混帐别再发疯,免得再出丑丢人!”
一想到这个素来都跟他对着干的儿子在江南干出的各种好事,他心里的愤怒简直要烧起来:“吴春!吴春!”
吴春知道,这时候皇帝的心情必然不佳,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凤启帝叫了半天,也不见吴春来,只有一个看着有些面生的,年轻一些的小太监怯怯地走了进来:“回陛下的话,吴内监刚刚去了御酒监,说是看看您要的好酒到没到京。”
凤启帝看了他片刻,便回想起来:这人姓柴,是净事房新送过来的小太监,吴春收了当徒弟,叫柴仁的一个小太监。
这个人看着有些懦弱,倒也有些机灵。
他随意点了点头:“那好,朕要去珍妃那里,你去吩咐人准备御撵吧。”
柴仁目光闪了闪,跪下磕了一个头,却没有马上起身:“陛下,珍妃这几日偶感风寒,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奴婢建议,陛下还是过些时日,等珍妃的伤寒好了之后再去。”
凤启帝原本往外走,闻言有些惊异:他身边除了吴春仗着跟了他大半辈子,有时候他说的命令还能够劝说几句,其他人,包括皇后,谁不是他一旦说了些什么,都不敢反驳?
除了,那个逆子……
凤启帝回过神来,看见这身形瘦弱的小太监固执地跪在原地,哼了一声:“妄议圣行,你可真大的胆子!”
柴仁发着抖,身音也颤巍巍的,却一点不退:“是奴婢惹陛下不快,还请陛下责罚。”
凤启帝冷冷看他,扬声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拖出去杖责十下!”
侍卫们迅速进殿,将这不知是吓得说不出话,还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太监拖出殿外,不一会儿,板子敲击的声音便传进了殿内。
刑行完好一刻,凤启帝仍是不见人来,又问道:“柴仁还不滚进来?莫以为挨了罚便可以不伺候人了!”
殿内外的宫女太监全吓了一跳:本以为这小太监年轻识浅,头一次面圣便得罪了皇上,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发展方向。
柴仁那十杖虽打得狠,却因耗时不长,并没有伤到哪里。没过一会儿,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先就大礼参拜:“奴婢谢陛下还肯用奴婢。”
凤启帝不在意地道:“起来吧,去给朕吩咐下去,准备御撵吧。”
柴仁犹豫了一下,眼睛一闭,心一横:“恕奴婢不能从命,陛下圣体为要。”
凤启帝沉脸看着他,但柴仁把眼睛闭上,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柴仁只听凤启帝冷冷说了一句:“你也知道你是奴婢,还操起了为臣的心不成?”
柴仁身子一抖,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凤启帝已经起身往外走去:“起来吧,朕要去皇后宫中。”
不是去珍妃那里就好!
柴仁嘴巴一咧,随即疼得呲牙咧嘴起来,大声应道:“是!”小跑着出了殿外。
而此时京城的另一边,金鸣春风得意,他对面的人却显得十分苦恼,弄得金鸣也不得不把脸上得意的神色收了几分:“青兄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青岚久未见面的大哥,青琚。
这段时间,他帮着青岚打理她在江南的产业,没有少跟金鸣打交道。
金鸣行走各地为商,见多识广,又读了些书,加上青琚还是目前为止,他能在京城里接触到的,官阶最高的官员,自然对他多有逢迎。
青琚看在他与自己妹妹合伙做生意的份上,也对他十分客气。
两人长久以来来往,也多了几分真心,他的苦恼跟亲近的人都无法诉说,反而是这个不怎么了解他家情况,又跟青岚有所交情的金鸣能多说两句:“是我家里一些琐事。”
他苦闷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跟金兄有些关系。”
金鸣倒没想到这事能跟自己扯上关系,有些讶异:“青兄此言怎讲?”
青琚看他一眼,有所保留地道:“你应该知道,我与金兄的合作伙伴,白轩关系不浅吧?”
金鸣想到青岚当日离别时跟他千叮万嘱说的话,直觉青琚接下来的话可能跟此事有些关系,正色了些:“难道你是在为白兄烦恼?”
青琚点了点头:“你大约不知道,其实,你口中的白兄,他是我的亲弟弟。”他知道青岚的另一个身份太过惊人,思来想去,还是没说出来吓人。
金鸣吓得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他跟青琚打交道,自然要把他的背景先了解清楚,他家里是有个弟弟,可那弟弟还在书院里读书,怎么会是白轩?白轩几年前跟他相识就已经是快要成年的样子,从年貌上跟青琚的弟弟也对不上啊!
但他明白,大户人家多有些不好说的阴私问题,看青琚那个样子,也是不像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的。
青琚苦笑道:“千真万确。”
金鸣回想了一下青岚的面容,再跟面前的青年一对比,发现,这两人相像的地方还真不少。
也怪自己之前看他们是两个姓,便没多想。
他忙追问道:“青兄刚刚跟在下说,你在为白兄的事烦恼,这是怎么回事?”
青琚苦闷道:“我刚刚得知,她生了重病,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心里为她担忧。”
金鸣强笑道:“他得了重病?怎么可能?我看白兄面色极佳,怎么可能生了重病?”
他再一次回想起青岚当时的话,心里也不敢肯定了: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非得要一遍遍地跟他嘱咐?
青琚立刻敏感地注意到了金鸣的话:“你看他面色极佳?你最近见到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