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柳老御医居然吞下了一口口水,一脸馋相地问道:“那酒精,是不是比酒还好喝的东西?”
这老御医,看来酒瘾不浅,但青岚还是要先说明,免得他误会:“酒是给人喝的,酒精是治伤用的,人喝了,是要死的!”
老御医这才一脸悻悻,转而又想起来正事:“丫头,你说了这半天的酒精,那你到底会不会做啊?”
以前国家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完成任务,只要任何实用的科目都让他们学习了解,酒精的提纯法她虽没有做过,但的确是学过。
她问道:“老太医,您家里可有厨房?”
“厨房?用厨房做什么?”柳老御医虽然奇怪,但还是领着她去了:“丫头你是要拿什么?”
青岚看了又看,都没有发现合适的器具,想来那么奇怪的东西人家也不可能现准备,只好问道:“这些东西都不行,有纸笔吗?”
慕昱清眉毛一挑:纸笔?这丫头还识字?
不管是冲着酒精,还是能消毒的东西,柳老御医的兴致已经彻底被挑了起来,他不嫌麻烦地又带着青岚到了书房,青岚拿着毛笔半天都落不下笔:那软趴趴的毛笔到底该怎么用啊?!真是的!
柳老御医还在一个劲地催促:“丫头你快画啊,怎么愣着不动呢?”
“呃——这个,”青岚面对着老御医期待的双眼,还真不好意思说她不会画。毕竟,为了看到她的画,老御医还卷起袖子给她磨了半天的墨呢。
慕昱清本来站在旁边袖手旁观,但不知怎的,就是不想看到这丫头太过于窘迫,终是把毛笔从她手上拔起来,淡淡道:“我来画吧,你说,我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慕昱清的手从青岚手里取走毛笔时,两手轻轻的相碰了一下。他的手就像冰玉一样的冷,直到毛笔从手中离开,青岚被碰过的皮肤还有些凉凉的不自在。
她咳了一下:“你先画一个大的圆锅。”
慕昱清依言而行,一只手就像有无形的圆规一样一勾一圈,一只胖胖的椭圆形的锅就出来了。
柳老御医在旁边啧啧直叹:“你小子,我那时候叫你给我画几个钳子镊子你都不画,说委屈了你的画艺,怎么现在不嫌委屈了?”
慕昱清顿住笔,冷冷道:“看来你是不愿叫我画了?”
柳老御医满肚子的话只好又咽了下去,嘿嘿赔笑:“你画,你画。”
青岚告诉慕昱清的正是中国古代高度蒸馏酒的酒器,双层有引槽的蒸馏器,这种酒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酒精的浓度,使之纯度达到百分之六十以后,再使用冷冻蒸馏法,便能够获得更纯的酒精,也就是医用的百分之七十五浓度的酒精!
酒器制好还要去铁匠铺子里订制,不是一时两时能制好的。
慕昱清画好了图,把图纸折好,往自己身上一搁:“这个蒸馏酒器打好后我会再通知你的。”
柳老御医伸着手只叹自己晚了一步:原还想酒器做好了之后,自己在家里偷偷蒸点酒出来解解酒瘾的,这下,哎!
青岚撇了撇嘴,这明明是她在跟人家老御医探讨,怎么又关他的事了?
念在他帮了半天的忙,青岚才道:“那好吧。”
她招呼着仆人们把不知道是陷入了昏迷,还是已经折腾得睡着了的青琚弄上了马车,一行人朝回赶去。
刚刚进了巷子口,只见青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青岚护着担架上的青琚好不容易挤进了门,看门的门子看见青岚,急忙跑出来打了个千,朝她喜滋滋地道:“大小姐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刚刚皇后娘娘的懿旨才下到咱们府里,说是您不回来就不能宣呢。老爷急忙叫了人出去找你,怎么,大小姐没有看到去找您的人吗?”
青琚折腾了一天也累得很了,青岚想让他早点休息,便吩咐了江成抄近路回来的青府,想来是跟去找他们的人错过了。
不过,皇后的懿旨?还是专门宣她的?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刚刚回城的小丫头是从哪跟皇后搭上的关系?
为免吵到青琚,青岚让笔砚从侧门进去,先把青琚送了回去。
她还没进中堂,就瞧见那戴着燕翅官帽,穿着亮蓝色袍子的宦官被围在正中央。
青贤那高亢不少的嗓门不住在喝斥着下人:“说叫你们去找大小姐的,怎么还不去?快去!都去找大小姐,别耽误了几位大人的时间!”
青岚没有说话,跟在她旁边一路护着过来的门子忙高声叫道:“大小姐回来了!”
青贤白胖的脸上红光满面,用前所未有的笑容迎上来,叫得亲热得发腻:“岚儿回来啦,快过来跪好,听皇后娘娘降旨。”
他旁边余氏笑得也很热情:“大小姐真是的,出去了也不说个回来的时辰,叫各位大人可好等呢。”
这余氏,一句话就不能好好说,动不动的就喜欢给人下套子呢?
青岚也笑眯眯地回道:“父亲不是忙得很?哥哥今天又要去柳御医那里瞧病,我惦记着有人照顾他不周,当然要跟过去了,怎么,夫人是说我做得不好了?”
余氏万没想到,这死丫头在皇后的使者面前也敢这么嚣张,真不怕她的名声被传得坏了吗?
青贤狠狠一眼瞪住了余氏接下来的话。
但那两个宣旨的太监就像没看见她们暗里的机锋似的,对青岚笑得和气:“大小姐回来了,那咱家的任务也能完成了。”
青贤生怕青岚不懂规矩,忙扯了她一下:“听旨要跪下的,你快跪下。”
宣旨的太监笑呵呵地止了青贤的动作:“青大人不急,皇后娘娘说了,白将军是有功之人,且她这次来只想邀请青大小姐去宫里叙叙话,不必那么紧张地跪着。”
别人说不让跪,青岚当然不会没事找虐。
青贤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
那太监清了清口,面向青岚道:“奉皇后娘娘口谕,宣户部郎中之嫡长女,上柱国大将军之甥女青岚三日后进宫领宴。”
竟然是皇后娘娘请吃饭?还是只请青岚一个人的?!
青家几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像是还等着这太监在说点别的。
还是这太监不耐烦地咳嗽了一下,青贤才醒过神来,头一句就问:“皇后娘娘只提了小女一人吗?”
宣旨太监不高兴了:这话什么意思?是怀疑他记性不好,连皇后娘娘的话都记不住了?
但想起前几日才新鲜出炉的上柱国大将军,他面皮松了松:“没错。”想想那位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大发慈悲地多说了两句话:“放心吧,三天后领宴的还有一些王室贵戚,只是皇后娘娘久居深宫无聊,想多找些人来说话罢了。这一次,也是娘娘想看看威震风凌关的白将军他甥女长什么样,才赶上了。”
一同进宫的,还有其他的贵戚?还是恰巧赶上的!那这进一趟宫,该多认识多少个勋贵王亲哪!
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赶上”?!那一刻,余氏母女俩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青贤倒还好,本来皇后的旨意就不可能有他这个大男人什么事。但青家的另外两个女人就不同了,原还以为至少能搭上这女人的东风?谁能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只指定了进宫的只有这贱种一个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余氏觉得,她的头又开始针扎似的疼起来了。
青嫣就不如她娘会隐藏了,她嫉妒地瞪着青岚,一双眼睛如果能够冒火,现在只怕已经把她给烧穿了:“娘!我不服,凭什么她能去,我不能去!”
本来她吃了青岚这么多次亏,已经学得乖了,但青岚什么人?她只是小小的嘀咕又怎么能逃过她的耳朵,她猛地凑近青嫣,似笑非笑地道:“怪只怪,你没有一个大将军的舅舅喽!”
青嫣见她猛地靠过来,以为她又要打自己,吓得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咬着嘴唇不敢犟嘴。
余氏看自己女儿这么怕青岚,又气又恨,恨不得把那张青岚带着笑的小脸一下子全给抓烂!
青贤却在想:这个女儿如果这次进宫,能够认识一个达官贵人,那对他的帮助将是想也想不到的好处!
他热情地想领着青岚往饭厅里走:“岚儿饿不饿,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他一下子卡壳了,这个女儿回来这么长时间,他不光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爱用什么,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青岚一点都不稀罕他这虚伪的关心,冷冷地点出一件事:“哥哥刚刚受了大苦回来,我想去看看哥哥,晚饭就在他那儿用了。”
青贤也想起来,自己这个废掉的长子似乎也很久没有过问过了。见女儿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他即使脸有点烫,也仍然坚持着说了一句:“那我陪岚儿过去一起跟你大哥用饭?”
青岚本来想冷冷拒绝他的虚情假意,转眼看见余氏和青嫣脸上隐晦的嫉妒,突然转变了主意,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不必啦,父亲也辛苦了一天,该好好吃顿饭才是。哥哥刚刚才睡着,不宜有太多人去看望,我去守着他就行了。”
青贤受宠若惊:平时不把你当一回事的人突然对你客气不少,这惊喜不是每天伏低做小的人能带得来的!
他喜得连连点头:“岚儿说的是,为父就听你的。你们还没听见吗?大小姐要到露华院里吃饭,快叫厨房尽快拣几个好菜送去!要热热的菜!听见没有?”
自己的夫君(父亲)对前妻的女儿突然这么好,青家这两个心胸这么狭窄的女人怎么忍得住?
想到她们两个心里一直被嫉妒的虫子啃咬着,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下,青岚开心得能连吃三碗!
青岚猜得不错,她走之后,青贤想来想去,觉得女儿进宫不能太寒酸,吃着饭便想起来一件事:“夫人,我记得你那里有一双十八子的碧玺珠子,到时候岚儿进宫的时候给她戴上,她小女孩儿衬那么鲜亮的颜色。”
余氏恭顺地应了:“是,老爷。”反正这碧玺珠子不是多名贵,给她用了,还能彰显自己的贤良。
没想到,没过一刻,青贤又想起来了:“我不记得你昨天还打了一副新的金累丝嵌宝虫草簪子吗?岚儿没什么首饰,把那个也给她戴进宫里吧。”
余氏仍然垂着眼睛应道:“好。”几枝金簪子,就当是舍给了乞丐!这些东西,往后有的是机会要回来!
但这下青嫣气得突然摔了筷子,饭彻底吃不下去了:“娘,那金累丝的虫草簪子你不是说给我打的吗?凭什么我们要送给那贱,送给大姐呀?”
作为大家长,青贤特别讨厌他说话别人插嘴,何况青嫣这已经升级到顶嘴的程度了。
他不悦地沉了脸:“坐下,我说话,你随便插什么嘴?你个小姑娘家,怎么这么没规矩!”
青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爹:“爹,你没听见吗?那簪子是我娘给我打的!”明明爹爹平时对她最是百依百顺,怎么说变就变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青嫣这一说,青贤想起一件事,转头去问正想打圆场的余氏:“对了,那你说的簪子是给嫣儿打的,我看只有一副,岚儿没有吗?”
青贤是被今天皇后娘娘的宴请勾起了“慈父心肠”,才多心问了一句。要知道,他只是一个五品的京官,连逢年过节皇上的赐宴都没有资格去领宴的!
现在虽然只是女儿去了皇后宴会上,但说出去在同僚中是多涨面子的事啊!
他是绝对不能容许谁丢了他面子的!
余氏心里恨不得青岚去死,怎么可能给她想得这么周到?但青贤是看到了那副虫草簪子的,现说打了,她也找不到一副新簪子应付青贤哪。
她只有勉强找了个借口:“当天给嫣儿打这副簪子的时候,岚儿还没有回来,只打了这一副。这是我的疏忽,我明天就再找首饰铺子的人来给岚儿多打几副首饰。”
青贤今晚却特别的敏锐:“哼,这也疏忽,那也疏忽,余氏,你这些日子的疏忽未免也太多了吧!你的主母是怎么当的?再疏忽下去,我看这青府哪一日也要被你‘疏忽’没了吧!”
这指责太过严厉,余氏只得赶紧离席跪下,忏悔地泣道:“老爷说的是,是我太大意了……”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青贤已经甩袖而去:“不吃了!我晚上在苏姨娘那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