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张口结舌:她只是叫她打开验看一下,又没让她像先前那样扔到地上!
但白行立已经先入为主,他的恨意像刀一样绞着她的心:“你真该庆幸我不打女人,否则……”
他转头看向青岚,眼睛已经红了:“岚儿,你哥哥现在在哪?我们去看看她吧。”
青岚冷眼看着余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转头对白行立笑得灿烂:“嗯,我们走吧。舅舅回来了,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看着这姑娘眼中纯然的信任,白行立心中痛极:这要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样一心盼着他回来?
想到自己开始还差点信了余氏那贱人的话,白行立更加愧疚:“没错,舅舅这回来,还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可惜你娘现在不在了,不然……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舅舅只要能弄到的,都给你弄来!”
青岚眼睛突然弯了一下,跟在这舅甥两人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慕昱清同情的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白行立:这丫头肯定又在转什么鬼心眼了!
青岚摇了摇头,一本正经:“不用这么夸张,我就只有一个要求。”
这个小丫头,自从他在战场中出来后,身上不自觉就会带着一股煞气,别人再跟他相处时,没有谁真正会自在的,尤其是他家里的那个女儿,在她母亲面前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了他却像老鼠见了猫,弄得他想亲近一下女儿都没有机会。
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女儿的!
白行立看着青岚这么不怕他,心里喜欢极了,揉了揉她还没养好的一头小黄毛,生怕把她吓坏了:“就是再多提几个也没问题的。”
青岚暗想:只要这一个你能答应就不错了。
她笑眯眯地挽起了白行立的胳膊,先套近乎:“舅舅这次回来还带兵了吗?”
白行立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女孩好奇:“当然带了,整整五百人就驻扎在城外,等着向陛下献俘。”
“哇!那一定很威风!”青岚卖力的夸奖让白行立很受用。
但他毕竟是有城府的人,面上不显:“还行吧。”
青岚看不出他的态度,心里没底,决定先多拍拍舅舅的马屁:“舅舅你就别谦虚啦,我都听说了,舅舅一人当关,万人不敌,威风极了!连陛下都嘉奖了您的威武呢!”
白行立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露出点笑容:“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会说话?”
青岚看白行立笑了,趁火浇油:“还不是我娘把我生的聪明,舅舅也有功劳啊!”
白行立奇怪了:“我有什么功劳?”
青岚道:“是舅舅家的人比较聪明,这才没让我生成笨蛋哪!”
“哈哈哈哈!”白行立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个嘴这么甜的小丫头怎么还会有人想方设法地要攀污她!
白行立笑完了,看青岚越来越顺眼:她眉毛扬起,转着鬼主意的样子,简直跟自己的小妹一模一样!
他心中酸软成一片,恨不得给这个可怜的失母的小女孩最好的一切!
但是,这个小女孩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我想去舅舅的军营看看,怎么样?”
白行立眉毛一皱,就想训斥青岚:胡闹!军营是小女孩随便玩耍的地方吗?
话未出口,先在嘴里转了个圈:“不行,那里是重地,不是营里的人不能随便进出!”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这可怎么办呢?第一步他就不同意,要是自己说,自己想练武,他肯定更不会同意的!
这可恶的古代,非要弄什么女子三从四德出来!
听说,这什么三从四德还是个女人弄出来的!真是,本来大家都是女人,何必非要互相为难!
青岚见白行立神色不算愤怒,知道他并不是特别生气。
她转转眼珠,眼睛立刻红了:“我就知道,从小到大,我不管想做什么,都不会被允许的。父亲这样,祖母这样,夫人这样,现在您也这样!”
白行立顿时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再厉害,怎么斗得过心歪了的大人?在这深宅大院里,也不知道这可怜的孩子吃了多少苦!
他的心又软了,看着小丫头倔强的眼神,想起早亡的妹妹,叹了一口气:“那舅舅找个时间来接你吧。”
这就同意了?
青岚兴奋不已:离开军营有一段时间了,现代的那个回不去,但能去古代的逛一逛,那也不虚这次古代之行了啊!
白行立本来还有些纠结,但看着外甥女兴奋得仿佛能发光的一张小脸,那点纠结便放到一边去了:有什么事比让自己的亲人开心更重要的呢?
慕昱清默默跟在这舅甥俩身边,对这女人简直无语: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演得可真拼啊!
慕昱清却忘了想:他平时最讨厌使心计耍手段就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女人,但这一次他看完了青岚这样做的全程,居然没有一点厌恶。
舅甥俩商量完,这才发现跟在一边的慕昱清,白行立有些尴尬:“罪过罪过,在下怠慢了殿下了。”
青岚却撇嘴:怎么他还不走?太碍眼了!
慕昱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瞥她一眼,对白行立道:“无妨,白将军亲人团聚,情有可原,本王也为你们高兴。”
青岚撇嘴:这个家伙,他居然也会说人话?看来,他只是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
露华院外,笔砚这次却没在屋里伺候青琚,看见青岚过来,还领着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有些激动地问道:“小姐,这位就是舅爷吧?”
青岚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会站在外面?”
笔砚给白行立磕了个头,委屈得很:“小的也不知道,我今天在前院,听说咱舅爷进了城就往咱们府里赶来了,我高兴得立刻就跑来告诉了少爷。可少爷一听就把我撵了出来,我在这儿守了半天的门,少爷也不给我开。”
白行立一家被撵出京的时候,青琚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他对青琚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是个活泼得过了头的小家伙身上。
闻言他有些着急:“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是这样吗?”
笔砚哭丧着脸:“不是的,少爷以前虽然脾气坏了些,可从来也没把我赶出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这样了。”
青岚推了推门,纹丝不动:“这是他锁上的?”
想不到自己这几天一时兴起,给笔砚画了一张轮椅的图,他转身用上了,这就制住了自己!
就该让他瘫在床上,动弹不了!
青岚心里有气,开始拍门:“哥哥,你快开门啊!我是岚儿,我来看你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兄妹俩闹得不愉快,可这几天她又是做轮椅,又是送吃的,青琚对她虽然仍然没有什么好脸,但已经把态度缓和了很多。
但青岚这次拍得手都红了,屋里的人就像死了似的,一声不发。
青岚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他不会突然想不开,寻死了吧!”
白行立也是一惊,笔砚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会的,我一直守在这里,隔段时间就会扒着门缝看一眼,少爷好好的坐在那儿呢。”
青岚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看,门缝里,那身着白衣,两眼无神地看着外面的男人,不是青琚是谁?
青岚心头顿时火起:自己这方人在外面为他担心受怕,他却在里面装死!太可恶了!
她气得踹了大门两脚,看着院门口一棵歪脖子树,一个小小的助跑,蹬上那棵树,又翻墙头,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秒钟!
树旁边的两个男人傻了眼。
尤其是白行立头开始痛了:这还是个姑娘家吗?他营里最好的兵也没有她这个身手。
而慕昱清早有所料,看向白行立,觉得这丫头刚刚跟她舅舅求的事很有可能因为这一跳会泡汤。
露华院正房的门是开着的,想来青琚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翻墙进来,他吓了一跳,急忙摇着轮椅要去插门。
青岚是什么人物出身?她怎么可能让一个瘸子的动作比她还快!
她恨不得给这个自我放逐的家伙两个耳光,现在她忍住了,也是因为想在白行立面前不至于做得太过惊世骇俗。
她见青琚闭着眼不看她,又在装死,气得抓住他的衣领:“你这个懦夫!整天只知道藏在屋里哭,这副样子还敢称个男人!我看你趁早去死算了,省得活在世上浪费粮食!”
青岚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把自己命当命的人!
上辈子她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尽管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每当见到了平凡幸福的普通人,她不是不羡慕的。
但现在青琚只是腿断了,她还在想办法帮他复健帮他站起来,帮他行动自如的时候,他自己却先要放弃了!
这怎么叫人不生气!
青岚眼里的鄙夷深深深地刺痛了青琚,他尽管不愿意搭理任何人,可这是他心念中想了十年的亲妹妹!
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太过不堪!
他不甘地吼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我毕生所学志在科考,现在我却永远也考不了,永远也做不了官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那你就去死!反正死是最简单的事,你只在脖子上划一刀,什么都轻松过去了!你去死啊!”
青岚的忍耐也到了极点,她从衣服里掏出一柄匕首拍到他身上:“你去死!你放心,我就站在这儿看着,我不救你!”
青琚不敢置信的看向青岚:这世上有拉着亲哥哥去死的人吗?
门外的白行立也急得要命: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急?要是琚儿真听信了她的话,被激得去死了怎么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可青岚刚刚翻墙进去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要把反锁的院门打开,现在他们几个还是堵在外面进不去!
白行立看了慕昱清一眼,歉道:“殿下……”
慕昱清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呛”地一声抽出长剑,长剑一插入门栓,稍一使力,就把门栓给挑断了!
白行立瞧着慕昱清熟悉的手法,心里蓦地闪过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猜测:这位二殿下这样熟练,不会是经常做这个吧!
屋子里,青琚抖着手,拿起那把匕首,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插。
白行立看在眼里,急得这就要奔到屋里把那柄匕首打掉,那凶器已经快触到青琚的胸膛了!
慕昱清对这丫头比白行立了解得太多了,他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一把拉住他,示意他再看看。
青岚突地冷笑一声:“你还不死得快点!我到现在午饭还没有吃,你死慢了,厨房里的王婆子还不知道给不给我留饭。啊,对了,反正你也不关心你妹妹吃不吃得好,过不过得好,你还是快死吧,你妹妹的死活一点都不重要!”
她想起脑海里那个消失得无声无息,那女孩悲惨短暂的一生,觉得光是这样骂骂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我……”青琚神色复杂地看着青岚:“岚儿,我对不起你!”他想起她娘临终时要他照顾好妹妹,可是他……
青岚一脸不屑:“你对不起我有什么用?反正,你连你自己都不想活了,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何谈于我这个外人!”
青岚的嘲弄像刀子一样剜着青琚的心,他有心反驳,可是……她字字句句都没有说错!
青岚的话还没有说完:“对了,反正青贤那个人最在乎家族的名声,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就去对外人说,我家里那个嫡长子大哥他是因为不敢面对自己,懦弱得自杀死了,你猜,青贤他会不会气病了呢?”
“岚儿!”青琚吃惊地叫着青岚:“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啊!”
青岚哼笑一声:“父亲?青岚在村子里被张氏逼着,天色不亮就出去放羊的时候,这个父亲在哪里?青岚被赶到柴房去住,刺骨的寒风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的时候,他在哪里?哈!父亲!”
青琚震惊不已,他的脸火烧一样的疼:青岚是在说青贤,但她指责的哪一件事不是他一个当兄长的疏忽?
想起他本该金尊玉贵的妹妹却被迫住在柴房里,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青琚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院子里的两个人也惊住了:谁能想象得到,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家里,堂堂的嫡长女居然要去放羊!要去住柴房!
白行立心里恨极,想把青贤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混帐杀了泄愤,但……若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死了,这两个孩子没有了父族的庇护,又没有长大成人,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