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郎中府里乱成一锅粥时,青岚却悠悠闲闲地逛着街,吃得肚皮溜圆。
古代这些原生态的食品就是好,她第一次找到了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空调的地方的好处。
唔……青岚将最后一个灌汤包吃完,满足地揉了揉肚子。
她现在坐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满江楼。
虽然这样一餐饭就要五十两银子,可青岚从来不是个爱亏待自己的人,别说她手上还有前两天得来的几千两银子,就算是花完了……想到郎中府里那一院子价格不菲的盆栽,现成的大财主啊!那不还有人让她宰吗?
吃饱喝足,青岚让客栈又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准备清清口。
她花钱如流水的行为,让木讷寡言的银宝面上都露出了心疼之色:这满江楼连老爷都舍不得来几次,大小姐却眼也不眨地就撒出了几十两银子。
她知道不知道,这样一小壶,泡不到三杯的龙井茶就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是一个小户之家半年的生活费呢!
大小姐,她不是村女出身吗?怎么这么会花钱?而且,大小姐身上隐然的那股贵气,也说明了,她受的教育不一般,张氏教导得出这样的姑娘吗?
难道……银宝想着想着,眼睛亮了。
不得不说,银宝能猜到这一点,也说明了余氏这人的确在看人用人上有一套。
青岚前世虽是一个当兵的,可为了任务,她不是没扮演过豪掷千金的大小姐,只要她想,世上有多少钱是她赚不来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青岚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前世总是为了任务一年都休息不到一次,她这次可要好好歇一歇!
忽然,她眼角瞥到一个人的脸,猛地直起了身子……那是,邵阳的脸?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青岚惊异之极,急忙起身追了下去。
那个留着古代发式的男人却走得极快,等她追下去,只看到了他穿的一身藏蓝色杭绸直裰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青岚连忙跟在后面叫道:“前面的人,你停一下!”
出于职业的警惕,她没有直接叫出邵阳的名字,而是追在他身后。
可周围的人太多了,邵阳可能是没听见,青岚边跑边喊,没把人喊停,倒因为这具身体太弱,把自己跑得气喘不已。
再一看,那个疑似邵阳的人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青岚沮丧不已:好不容易在古代有可能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就跟丢了!
正在此时,脑后隐隐传来风声。
青岚警惕地偏偏头,就要转身,但身后那人动作更快,手起掌落,砍在了青岚的脖子上!
青岚眼睛一黑,人软软地倒在了后面。
那人就要将她提起来,忽然腹间一凉,一柄匕首正对着他的要害。而那个本该晕倒的小丫头睁着乌亮的眼睛,抬头看向他:“是你?!”
这男人眉目俊挺,风姿卓绝,一双浓眉如鸦羽一般,眼神极为冷硬。
他这次只簪着枝乌木簪子,一身藏蓝长袍,不是她在客栈里碰到的那个人是谁?
慕昱清惊异地挑了挑眉毛:她居然没晕?
小丫头像只张起全身的毛的小兽,连声发问:“你干嘛要抓我?”
抓她?不是她一直跟着自己吗?
慕昱清想到她跟那些女人一样,面目可憎地追在他身后,花痴得完全不能看,他顿时厌恶极了:“女人,是你要跟着我的,还问我怎么会抓你?”
青岚小脸一红,看着慕昱清跟邵阳相似的蓝色衣服,自己还真有可能把人认错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振振有词道:“谁要追你了?我只是认错人了。”
慕昱清没有说话,突然一笑,那一笑就像融冰化雪,青岚顿时就呆了:平时不爱笑的人,猛地一笑,那真是……
她的心跳得不由自主地,有些快了。
慕昱清鄙夷地看着她:又来了,这些女人花痴起来都是一样地讨厌!
他甩手把青岚丢下,转身就走!
青岚被他彻底激怒了:这人自恋也要有个度好吧?真以为全世界女人都得喜欢他啊!多大脸哪这是!
她忿忿地从地上起身,去追慕昱清:“喂,你给我站住!”
慕昱清压根不听她的,青岚人小腿短,根本就追不上他,气得直跳脚:“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哪!超级大孔雀!也不照照镜子,姐姐我会看上你这样的?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一点男人味都没有,你怎么不去做女人哪?”
慕昱清猛地回头,冰冷如雪的眸子里罕见地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他从小到大,最忌讳听人说他长得像个女人!
他以让人看不清的步法走向这个惹祸的女人,在青岚反应过来之前,扣住了她的下巴:“女人,你再说一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冰冷,暴戾,像是万年的冰川下面压着火海,只等着青岚的一句话,彻底烧灼沸腾!
如果是一般的人,那必得被慕昱清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可青岚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次实在被这男人气狠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再说一遍?再说一百遍,我也是这句话!怎么了——”
青岚嘴巴张张合合,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甲乙早在听到青岚说自家主上是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机灵得跑得远远的了:主上看上的这位女主上真是凶悍,但愿佛祖保佑,她能留下一命!
慕昱清克制着想把这女人一掌捏死的冲动,想到这女人身后的白行立,抬起的手掌又慢慢放下:就算是看在她舅舅面上,自己也不好把她怎么样,可是,就这样放她走,他实在不甘!
“小姐!”关键的时刻,银宝终于赶到了。
她看见自家小姐居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逼在了墙角,吓得张嘴就要大叫:“你——”
慕昱清甩手扔出一块银子,封住了银宝的哑穴,看路边的人越来越多,都朝他们投来奇怪的注视,慕昱清闭了闭眼睛,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罢了,先饶过这个小丫头,总有把帐算回来的时候!
“小姐,你怎么样了?”银宝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镇定,刚刚她真是吓坏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青岚安抚地拍了拍银宝的手,这个小丫头在刚刚的时候完全不用开口叫那一声,以她的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事情不对头?
她只用躲在后面,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出来。就算那个时候她被慕昱清掳走也好,羞辱也好,以府里对她现在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有人为她出头。
只怕,在她们眼里,连银宝这个丫鬟都比她有用得多!
不管银宝的背后有谁,可当时她情急之下流露出来的关切是真实的,这让青岚被慕昱清戏弄的愤怒减弱了一点。不过,她还是力量太弱,这才会这么轻易就落入别人的手里!
只是,青岚想不到的是,现在她的溶梨院里,余氏早就坐在她的房里守株待兔了!
回府的时候,青岚本着狡兔三窟的原则,没有从早上离开的西侧门走,而是绕了个大圈子,从东侧门进了府。
这种警惕性在过去很多次救了她,这一次,到离溶梨院还有十丈远的时候,青岚看着她闺房里那抹亮光,知道,大戏又要开演了!
没有想到,等着她的,还有她的父亲青贤及幸灾乐祸的青嫣。
“跪下!”刚刚进屋,便见青贤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一脸怒容。
余氏坐在旁边假意劝道:“老爷,有话好好说嘛,干什么要这么大声?吓坏了孩子怎么办?”
余氏的劝告每次总那么恰到好处地火上添油,青贤更加恼怒:“好好说?我好好说,她能改吗?真是,惹祸的祖宗!才回来一天,就到处跑得不见踪影!”
青岚一看他们摆的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事不是能善了的,她绝不能承认自己出去过!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青岚疑惑不解地歪头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跪下?”
那脸上的表情,疑惑又委屈,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是受了冤枉的小丫头。
青贤怒道:“你还问为什么?你一整天不见踪影,到底去哪了?”
青岚讶然:“这就要跪下吗?我以前在我们村子里满山乱跑,也没有关系啊。”
青岚一说小李庄的事,青贤就会感到心虚,这次也不例外。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还没有说话,青嫣抢先开口了:“姐姐真是的,现在明明不是在村子里了,还总说你们村子里的事做什么?难道姐姐就这么喜欢当村女吗?”
青岚眯眼看了一下青嫣:有些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总要她费点心,随时教教她好好做人。
青嫣被青岚看得心头一慌,想起还隐隐作痛的腰腹,有些害怕地住了嘴。
余氏暗恨:她的嫣儿什么时候不是挺胸抬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娇娇女?现在竟然被这个贱种欺负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和气地笑了笑:“大小姐,老爷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一整天都不回家,家里人都担心得很,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是啊!”余氏为青贤找到了绝佳的借口,他又抖了起来:“你让父母亲长为你担忧,你的孝心何在?”
呵!真够狠的啊!三句话不到,又是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这话传出去,她还要做人吗?
在古代这几天,青岚也渐渐明白了,一个女人的名声到底有多重要,她虽说更喜欢用拳头讲道理,可很多道理,不是你光会用拳头就能讲得通的。
这个时候,她以前特训的结果就出来了。
青岚低下头,有些委屈地道:“可昨天我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跟我说过,要在去书楼之前跟父母说一声哪。惹得父母担心是我不对,我下次再去,一定跟你们讲?”
“什么?你去了书楼?”
青岚点了点头: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看你们怎么还好意思罚?
青嫣不愿让青岚就此逃脱责罚,立刻揭发她:“你去书楼做什么?你又不识一个大字!”
青岚作势抹了抹眼睛:“昨天看见二妹跟夫人母女情深,我想起我娘,我见不到她,去她留下的书楼里呆一呆,也是好的。”
青嫣却突地尖叫起来:“什么她留的!那书楼分明是我们家的!”
青嫣这句话一喊出来,青岚看见,青贤的脸上闪过了一分恼怒,却没有立刻反驳青嫣。
这下真有意思了:这座书楼分明是原主的母亲从家里带来的嫁妆,什么时候成了她们家的?
青岚只作不知,转向青嫣,疑惑地问道:“二妹,这书楼分明是我母亲用嫁妆钱盖起来的,那里面的书也是她从娘家带去来的,怎么不能是她留下来的?”
青嫣对着青岚,本能地就是一怕。她眼角余光瞥到余氏,再一想,有余氏在后面给她撑腰,还用怕这个在府里势单力孤的小贱种吗?
她得意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娘嫁到我们青家,那她的东西自然就是我们家的。”
好无耻的论调!
见青贤没有阻止青嫣,青岚心彻底凉了:他根本就是在默认青嫣的说法!
青岚一脸恍然大悟:“哦,那这样的话,二妹你出嫁的时候,一定别找娘家多要嫁妆啊!”
青嫣急了,她也知道,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她的嫁妆越多,越会受夫家的看重。她生怕青贤听了青岚的话,减少她的嫁妆,急道:“你瞎说什么?我凭什么不要嫁妆?”
青岚言语带笑,轻声细语:“照二妹的说法,反正女人嫁了人,她的嫁妆也成了夫家的,要多了也得便宜夫家。二妹这么孝顺,一定不忍心让父母亲割肉吧?你说是吗?二妹?”
“你!你!”青嫣气得满脸通红,却根本无法反驳:她是承认自己不孝顺呢?还是承认自己刚刚说的话是错的呢?
“好了!”余氏见自己的女儿半天下不了台,丈夫又阴沉着脸不说话,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撑着笑道:“我们也只是一整天见大小姐不见人影,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这才等到现在。既然大小姐什么事都没有,天色已晚,我们这就回去了,老爷?老爷?”
余氏一直叫了青贤两声,他才从沉思中拔出思绪,但听他这保养得宜的贤妻温言细语地在跟这桀骜的女儿商量:“只是,大小姐,不是我这当母亲的说你,你往后要有什么事,想去哪的话,能不能跟我们报备一声?我们也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