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1 / 1)

李持酒大言不惭道:“若每个将领都跟我一样能征善战,那皇上你的江山岂不是稳固若金汤吗?”

杨瑞听了这句,忍不住嗤地笑了,却又忙皱眉:“镇远侯,你这性子还是不改。”

李持酒道:“我这性子到死也不会改了。幸而我也不犯什么大错,我也不是大官儿,脾气坏一些无伤大雅,皇上您说呢?”

新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望着他那嬉皮笑脸浑然不羁的神情,本该觉着他可笑的,但不知怎么心中竟有一点点莫名的羡慕。

终于皇帝长叹了声:“好吧,既然你说你回来是探望老夫人的病,怎么又进宫了?”

“我娘对我而言自然是第一位的,孝道当先嘛,我尽了孝,接下来自然要亲自来向皇上请罪。”

“人家说忠孝不能两全,你这么做,却是把孝放在前头了,你还敢耍嘴!”皇帝呵斥。

李持酒道:“我只是无名小辈,到底又不是什么大禹可以三过家门不入,何况要进宫自然是难的,不如先看了老娘再来见皇上……到不了讲究忠孝两全的地步啦。”

皇帝皱起了眉:“你这胡搅蛮缠的本事也跟着见长了。”

“多谢皇上夸奖,”李持酒却笑道:“对了皇上,听说萧尚书大人也在宫内,怎么不见他人?”

“你问萧宪做什么?”皇帝才有些松弛的心又绷紧,警惕地看着李持酒。

李持酒回答:“听说我娘病着,萧大人跟我……前夫人曾去侯府探望,他既然在宫内,我也好当面儿谢一声。”

杨瑞听是这样答复,微微一笑:“说起来你回来的倒正是时候,今儿正是江雪嫁到李府的日子。”

李持酒撇了撇嘴,并不做声。

杨瑞道:“怎么,你好像不高兴?”

李持酒才说道:“皇上您这话说的,那到底是我才和离了的人,我跟她说过了,就算我死了她还得守寡一年呢,如今倒好,我活的好好的,她连几个月都熬不了就又嫁人了,这女人真是那个什么薄情寡义……”

杨瑞不由笑道:“常听人用水性杨花形容女人,薄情寡义是说男人的,你如此倒像是个怨妇口吻。”

李持酒道:“我自然没皇上这样博古通今文绉绉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既然是她的日子,怎么萧尚书没在萧府?”

杨瑞道:“镇远侯,你对萧尚书很是在意啊。”

李持酒道:“这个大概就叫做爱屋及乌。”

“嗯?”

“皇上知道的,他是江雪的义兄,我自然也多敬重他几分。”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对江雪倒也算是情深义重了,既然是这样当初又怎么轻易和离了呢?”

“当时是一时冲动,所以后来才后悔的。”

杨瑞又笑道:“镇远侯,你的私事真是一塌糊涂,幸而你带兵不是这样。”

李持酒挺胸道:“多谢皇上夸奖,我这是小事糊涂大事明白。”

杨瑞白了他一眼,想了片刻道:“说来朕的确许久不见你了,你既然进宫了,索性就在宫内多留一会儿。等朕想好了该如何处置你再做打算。”

他这句“处置”自然是一语双关,说出来却像是调侃。

李持酒像是没听出来:“那好吧,多谢皇上隆恩。”

杨瑞道:“你这人行事鲁莽,不能靠近后宫,就去前头体仁阁那里暂时一留吧。”

李持酒认真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我可要尽快想想明白,我娘的病不算太好,我还得回侯府伺候她老人家呢。”

杨瑞盯了他一会儿,却也无法,挥手道:“你去吧。”

他不提萧宪,李持酒也没再问,便磕头退了出来。

等李持酒去后,杨瑞才叫人把萧宪从偏殿带了出来,他打量着萧宪道:“萧尚书你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自个儿回来了。”

萧宪的脸色微变:“皇上为何要留镇远侯在宫中?”

杨瑞道:“朕正想着他在北关的话,未免鞭长莫及,如今他回来了倒是好。”

萧宪唇角微抿,皇帝留镇远侯在宫中自然是不安好心,毕竟偌大的皇宫,要悄无声息除掉一个人自然容易。

杨瑞见萧宪不语,便道:“你也再想一想,到底是要冥顽不灵,还是弃暗投明。”

内侍上来,领着萧宪出门。这两天皇帝把萧宪安置在南书房,对外说起来,也说是为了要紧的政事留着他在宫内。

镇远侯住的体仁阁,距离此处隔着三重大殿,这也是皇帝行事谨慎怕他们碰头的意思。

小太监领着萧宪往上书房而行,半刻钟不到,就进了南书房。

萧宪心事重重进门,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跟随他的两个太监来不及反应,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萧宪吃了一惊,定睛看时,竟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正是李持酒。

“镇远侯?”萧宪双眼微睁,“你怎么在这里?”

李持酒道:“我自然打听到皇上让萧大人住在这儿所以来找您的,要不然我干嘛要留在宫内?萧大人,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萧宪语塞,带看了他片刻:“你、你从哪里听说皇上为难我?”

李持酒道:“我……”正要说是听东淑担心,又怕说出来萧宪知道他接近东淑难免生气,便改口道:“有个当内尉的兄弟告诉我,说皇上不知为了什么事不许你出宫,我很担心所以进来看看。”

萧宪盯着镇远侯,眼圈不知不觉有些发红:“你是担心我?”

李持酒眨巴着眼睛:“当然,不过看萧大人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萧宪看着他的笑脸:“你……”想说他胡闹,竟为了自己这般“自投罗网”,但又从何说起呢。

但这是在宫中,他虽然神不知鬼不觉摸了来,难免惊动旁人,若是给皇帝知道他两个私下见面,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恐又节外生枝。

当下飞快地收敛心神,便道:“镇远侯你听我说,你要尽快出宫,若有机会最好还是去北关,别在京城最好。”

“为什么?”李持酒疑惑。

萧宪道:“总之你听我的。”

李持酒问:“那你什么出宫?”

萧宪沉默:“我也不知道。”

“那我就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李持酒把双臂抱在胸前。

萧宪呵斥:“别胡闹,你非但要走,更加不能让人知道你跟我见过面。”

“这更是奇了,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聚在一起造反。”

萧宪给他这句无心的话惊的头皮发麻,忙喝道:“住口!”

就在李持酒偷偷潜入来看萧宪的时候,那边儿李衾也正进宫到了武德殿。

皇帝说道:“子宁你来迟了一步,刚刚镇远侯进了宫呢,朕把他安置在体仁阁,你可见过了?”

“臣并不知,故而没有照面。”李衾回答。

皇帝皱眉问道:“那遗诏的事情你可有眉目了吗?”

李衾摇头:“目前尚无。”

皇帝道:“萧宪到底把此物放在何处,哼,真的惹恼了朕,就派人把他萧府都抄个底朝天,不愁找不到。”

李衾听到这里才道:“皇上。”

新帝看他不高兴,便笑道:“朕不过是给他逼急了赌气的话罢了,很知道这是不能的,你放心罢了。”

李衾道:“这些话皇上还要慎言才好,若是给世家听见了,只怕会人心浮动。”

“好好好,听你的,”皇帝笑着答应,又道:“不过那东西还是得尽快找出来,唉,萧宪的心只怕早就挪走了,他为了李持酒竟敢公然抗旨不尊,而镇远侯今儿巴巴地跑进宫里来,虽然他不说朕也看得出来,他急欲想见萧宪,哼,就连他进宫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据臣看来,镇远侯对遗诏的事情怕是一无所知,但是他没有传召凋零竟敢擅自提前回京了,这是兵部的失职。”李衾道。

皇帝道:“罢了,你不必自责,谁不知道镇远侯的性子?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北关带兵打了胜仗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李衾摇头说道:“可是他没有调命就随随便便的就回了京,却是违背军纪,也跟律法不合,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皇帝道:“那要怎么做?莫非降罪于他吗?他毕竟有功,又是因为孝道而回的,现在处置他,恐怕会有人觉着不服,再加上南边儿的事情未定,倒是不好就大张旗鼓的处罚他。”

李衾思忖道:“还是皇上圣明宽仁,不过幸而他是悄悄回来的,如今除了宫内,宫外只怕也没多少人知道,或许可以悄然处置。皇上若是不便降旨,就还是交给兵部来料理吧。”

“你想怎么样?”皇帝听他并不肯轻易饶恕,眼中透出几分笑意:“子宁,你向来是最爱才的,何况李持酒又是你坚持从云南调回来的人,怎么现在却像是并不很待见他呢?”

李衾道:“这实在是一言难尽。”

皇帝笑问:“总不会是因为江雪吧?你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李衾道:“这倒不是。主要是镇远侯的性子太不堪大任了。臣虽然不敢非议皇室,但臣还是觉着先帝临去之前,所做只怕有失考量,那道遗诏留存世间只是平添了些不利于社稷的变数罢了,比如如今南边谨州的事情,倘若叛军里知道有这么一道遗诏在,只怕更加要兴风作浪天下大乱了。所以臣的心思跟皇上一样,都想先除去心腹之患为上。”

皇帝听他这几句说的非常熨帖称心,便道:“很是!如今不能再添生乱的变数了。可惜萧宪那么一个聪明的人,竟想不通这个,偏在这个上头迂腐不化起来。”

李衾说道:“但是话虽如此,微臣愚见,倒也不好再把萧宪软禁宫中,他的脾气上来只怕越逼越适得其反。何况萧府里恐怕也起了疑心。”

皇帝沉吟,看了李衾一眼,并不言语。

忽然,一个内侍进来,跪地道:“皇上,体仁阁那里说,不见了镇远侯的踪迹。”

皇帝惊怒道:“什么?人去了哪里?”转念一想:“去南书房!”

皇帝带了李衾一路往南书房而行,还未入内,就听到书房里有女子的声音:“总呆在这里岂非无趣,不如去御花园里转转。”

接着是萧宪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微臣懒怠动弹,不能奉陪了。”

皇帝听到这里,脸色稍微好了些,当下跟李衾到了里间,果然见萧宪坐在桌边,燕语公主趴在他对面,两人正在说话,却并不见李持酒。

此刻公主跟萧宪双双起身行礼,萧宪道:“皇上为何突然来了?”

皇帝道:“燕语是何时来的?”

燕语公主道:“来了好一会儿了,我正想请萧尚书去逛御花园,他又不肯赏光。”

皇帝道:“你这是胡闹,萧尚书是外臣,岂能跑到御花园去。”

因见李持酒不像是来过的样子,皇帝松了口气,略说几句,身后内侍赶来,低低道:“皇上,原来镇远侯是去了体仁阁对面的弘文馆看热闹,找到他的时候,正在教那些学子们射箭呢。”

皇帝听了这句,啼笑皆非,又呵斥道:“不要叫他胡闹,多派些机灵的人好生看着!”

虽然李衾委婉求情,皇帝仍是并未放了萧宪,时而让他在上书房,时而又派去弘文馆,或者在中书省的值房,除此之外,该上的朝也一日不缺,整天倒也不闲着他。

皇帝是打定了主意一定得问出个究竟。

可是看管萧宪容易,要看住李持酒可就难了,不管派多少机灵能干的人,镇远侯总能从众目睽睽之下跑的无影无踪,有时候在弘文馆厮闹,有时候又跑到内侍省,除了后宫不去,整个前面几乎都给他转遍了。

他一点儿没有身为“囚犯”的觉悟,反而自在的像是在逛自家一样,只是带累的一干看守他的人,也每每随着他的脚步在宫内呼啸来呼啸去,累的半死,连后宫的人都听说前头哄闹了,朝臣百官自然也都听闻。

因百官们都不知道那遗诏的内容,看镇远侯在宫内上蹿下跳,百无禁忌的,还以为是皇上对他格外恩宠才放纵的他如此。

一时之间弹劾的人不在少数,说他无诏回京,搅乱宫闱等等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