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若是换了别的人,侍卫们自然可以不听他的,可如今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若是不听,等同抗命,一旦妄为恐怕还会连累萧宪,自然不能造次。

大家面露苦色,心里只祈祷千万别闹出事来。

这会儿燕语公主快步入内,里头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她已经进了二门。

因是头一次来不知道路,又见一个丫鬟经过,便命人揪着让她带路。

那丫鬟不知所措,只好战战兢兢的领着进了里间。

今日江明值跟赵呈旌因不上学,都在府里头闹着玩,其中赵呈旌倒是认识燕语公主的,见她忽然驾到,瞪大眼睛惊呆了。

燕语瞥了两人一眼,也不理会,只管进门。

江明值见势不妙,才要跟上,却给赵呈旌拉住。

小家伙对明值使了个眼色,就拽着他往后而去。

里间东淑还一无所知,正在里头举着一个兽口衔环的镂空玉熏炉打量成色,甘棠跟彩胜两个却在桌边上自做针线。

甘棠抬头忽然看见门帘子后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赵呈旌跟江明值呢。

谁知定睛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女子,便放下针线疑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忽然……”

甘棠虽然不认识燕语公主,可东淑跟彩胜却是知道的。

彩胜一看见公主,脸色早变了,忙回头看向东淑。

这会儿燕语公主身后紧跟着的小宫女儿早扬声道:“公主驾到,还不快恭迎?”

甘棠惊呆了,却不敢相信,所以竟呆呆的没有动。

此刻东淑缓缓地将手中的熏炉放下,走前几步屈膝行礼,温声道:“不知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甘棠见状才信了,慌得跪在地上,彩胜也跟着一起行礼。

燕语在第一眼看到东淑的时候,看是这样的月容花貌,俨然萧东淑再世,也吃惊不小。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刻环顾一眼室内,冷笑道:“真是个好地方,素日里只听说萧大人的别院清雅尊贵,一直没机会过来瞧瞧,却想不到竟给闲人占了,也是糟蹋了地方。”

东淑看见燕语到了,就知道她的来意,又很知道这公主性情刁蛮,何况她身份高,自然不能同她当面顶撞。

当下只做没听出来的,仍是温声细语的道:“殿下说的是,殿下还请坐了说话。”说了这句,便对彩胜道:“还不看茶去?”

燕语见她神色如常,还言笑晏晏应对自若,正觉意外,又觉着彩胜眼熟,不免多看了几眼,忽然认出来:“你是不是当初跟着萧东淑的那个丫头?”

彩胜忙低头道:“回殿下,正是。”

燕语吃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彩胜说道:“当初我们少奶奶出了事,我就在这别院里,后来江少奶奶到了,我们三爷就叫我跟着伺候着呢。”

燕语听了这句,心头的火苗又摇了摇:“好啊,萧尚书一世英名,只怕要毁于一旦了,因为脸相似,就以假乱真起来了吗?自个儿妹子的丫头也送了人!”

彩胜不敢应声。

燕语回头看着东淑,怒道:“你倒果然是很像,上次你进宫我没机会看见,事后听母后说起,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的确很有资本去迷惑萧尚书跟李大人,哼……只不知道你这张脸若不在了,还能不能得逞。”

东淑知道她是为找茬来的,不管自己怎么说怎么做,只怕都会戳着公主的眼睛。

又听她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心头一凛!

刚刚东淑自然看的清楚,除了燕语公主外,此刻门口还站着有四个膀大腰圆内宫嬷嬷,四个宫女,门外只怕还有若干太监。

这些宫内得力之人都在,倘若一言不合的话,方才燕语公主的那句“威胁”,只怕就不是单纯威胁了。

东淑隐隐觉着脸疼。

燕语见她沉默,便眯起眼睛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东淑才道:“公主这几句话,实在叫我无话可说。”

“你是觉着本宫说的不对?”燕语喝问。

东淑道:“不管是萧大人还是李大人,都是睿智聪明的人物,我算什么,何德何能去迷惑他们……只是萧大人大概是太疼妹子了,加上我先前无意中帮了萧大人一个忙,所以他才肯格外照拂我。”

“什么忙?”燕语不由问道。

东淑道:“此事说来话长,若公主想听,我自然不敢隐瞒。”

燕语本是想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好教训教训的,听了这几句未免好奇,当下便追问。

东淑才把那古铜镜的事情慢慢地说了一遍,燕语听了道:“哦!我本来听说过这件事,萧尚书曾经到处炫耀他那对镜子,原来……”

她感慨了一句,忽然回过神来,便忙又变了脸色,道:“我今儿来可不是听故事的!就算萧尚书是为了此事格外照料,那李大人呢?他又是为了什么要娶你?”

东淑叹息。

其实,先前李衾把彩胜送来后,萧宪就有些明白他的心意了。

两人碰头的时候,萧宪便问他:“你为什么把那丫头送过去?”

李衾道:“到底是她的人,贴身跟着,行事之类的也会得心应手些。”

“只怕不单单是这样吧。”

“那你觉着呢?”

萧宪对上李衾沉静的眼神,道:“你我心知肚明,妹妹不记得她遭遇的事了。彩胜却是当事之人,你把她送回来,就不怕妹妹见了旧人,再想起什么吗?”

李衾听了一笑,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些怕。”

萧宪道:“那你怎么肯把人送过去?”

李衾凝眸:“因为我若想娶她,将来进了李府,自然有更多的旧人。”

“你想得美,我还没答应呢,你倒是计划长远了!”萧宪本能地先呵斥住,才又道:“所以彩胜就给你当成了一个赌注,你想用她来试试看,会不会对东宝产生影响。”

李衾点头:“是啊。如今看来,情形还算不错。”

萧宪的嘴角有一丝冷笑,道:“你蒙着被子盖着头,自欺欺人的,就以为事儿没发生了吗?”

李衾闻言看向他,片刻道:“你跟我一样,都知道这件事情揭开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对她。”

萧宪恨道:“我若不是为了妹妹好,绝不会……”

李衾不等他说完便道:“萧宪,事到如今你总该明白我的心意了,我对她从来也是一以贯之不曾改变,我也是失去过一次的人,心里的悲恸难过,不比你少,若失而复得,我必用毕生之能护着她。我不敢说我怎么样,但是至少……比镇远侯要好上一点吧。你也知道那小子的性情,他可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才会有夜闯,由此又生出了都察院的事情,若不是皇上息事宁人,只怕还有牵连呢。我知道你想护着东淑一辈子,但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联手,才更妥帖,你觉着呢?”

萧宪向来针对李衾,此刻心里虽松动,却咽不下这口气,便道:“好啊。若真要娶嫁,我这里是简单的,你府内只怕未必就能容易过关。”

李衾道:“这个不劳你操心。”

两人说过之后,萧宪回来别院,虽然不想跟东淑提,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何况东淑本来就对李衾有意。

他犹豫再三,才跟东淑说了李衾想娶她之事。

虽然知道这件事还要经过重重关卡,但一旦开了口,就仿佛人立刻就要走似的。

萧宪看着东淑,满眼不舍之余甚至还有点难过:“东宝儿,你觉着如何?”

那次李衾悄悄地在别院后门来找的时候,那一刻东淑是真的心花怒放,就好像又见了至亲的人,她什么都肯听李衾的。

可是那次在府内跟萧宪吵架后离开,跟李衾相遇,那时候彼此却多了一丝隔阂之感,哪怕是后来的亲密,都没有将那一刻的心惊彻底消除。

那次争执的起因正是因为李衾,如今萧宪能够放下心结,考虑答应,东淑本来该是很高兴的。

可是她的心只突突地乱跳了几下,隐隐有点慌张,尤其是对上萧宪微红的眸子,东淑竟忘乎所以。

她上前抱住萧宪的手臂:“我不觉着如何,难道我一定要嫁给谁不成?哥哥以前说会护着我一辈子的,我索性就赖着你,谁也不嫁好不好?”

萧宪原本自然是极为感伤,毕竟当初认回东淑后,他是铁了心肠要留她在身边,哪个男人的爪子也不能碰,如今被迫偏向李衾,实则心里仍是磕磕绊绊,很不甘愿。

可听东淑腻在身边如此撒娇,萧宪才忍不住转忧为喜,笑道:“那敢情自然是好,我只怕你还因为那些臭男人而怪我。”

东淑知道他又说萧府争执的事,便嘟嘴道:“都过去了怎么还提呢,要不要打我两下让你撒气?”

萧宪看着她可怜可爱的样子,总觉着她是越来越像是记忆中那个妹妹,已经逐渐的一丝儿隔阂都无了。

越是这样,越是难舍。

萧宪握住东淑的手,终于叹道:“哥哥想开了,假如是你所心愿的,哥哥纵然不舍,也要助你达成所愿。”

东淑道:“怎么就像是我巴不得要嫁人呢?”她推开萧宪,咬了咬唇,皱眉道:“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毕竟……那李家的人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起来我也觉着头疼,并不想回去呢。”

萧宪只当她是赌气的话,却不知东淑这话里,是有三分真的。

她当然喜欢李衾,可是对于李府的那些人……就不能一概论之了。

最后萧宪安抚她道:“反正不急,就算定下来,至少也要半年了。没有个仓促就发嫁过去的,且还得看李家如何呢。等李衾清理妥当再做料理不迟。”

在东淑跟萧宪说过之后,直到现在,虽隐隐听说李府有些风起云涌,可李衾竟能撑得住大局,到底没有闹得天翻地覆。

可想不到,天翻地覆的另有其人。

比如如今的燕语公主。

面对燕语公主,东淑无端的想起了李持酒。

这两个人的性子仿佛在某方面有些类似,脾气上来,都是同样的蛮不讲理。

而且东淑很知道这位公主,也如同李持酒一样,是个行动派,而且也同样的,自己跟他们“势力悬殊”,硬碰硬显然不成。

当下东淑幽幽地叹了口气:“求公主明鉴,这件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燕语本满腹怒火,忽然见她软软地答了这句,又像是有内情,便问:“什么身不由己,不是你故意勾引的吗?”

东淑摇头道:“殿下,说句不中听的话,李大人是何等人物,就算我真有那份痴心妄想,难道他就是个会容易被迷惑的人?”

燕语眉头深锁,也不肯承认就是,便道:“这还用说吗,不都是你的脸惹的祸?你以为他是喜欢你?他不过是把你当做萧东淑而已!”

东淑心中苦笑,面上却还点头道:“公主说的是,也许是这样,也许……”

她故意的欲言又止。

“也许什么?”燕语忍不住又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进门以来,所言所行,都在跟着她的意思。

东淑咳嗽了声:“也许李大人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燕语更加疑惑了:“你、你指的是什么?别胡说!李大人何等人物,什么难言之隐?”

东淑只想把祸水东引,至少不能吃这个眼前亏。

可如果有个一举两得的计策,可以一劳永逸别让公主老是惦记着总找自己晦气就好了。

她心中转念很快,当下道:“正如殿下所说,我是承蒙萧大人照料才能在这里栖身的,哪里还会有别的念想。后来萧大人突然提起议亲的事情,却把我吓了一跳!想当初我跟镇远侯和离,本来是想离开京城的,最不济也是找个寺庙出家了事,哪里想到还能再嫁人呢?何况是李家那样的门第,我岂能高攀得起。”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燕语公主脸上露出了“言之有理”跟“不屑一顾”交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