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作为太后的嫡亲胞兄, 对于元朔帝把太后移至行宫, 本就心有不满,一直图谋能够以孝道迫使元朔帝迎太后回宫。有太后坐镇后宫, 后宫又没有正宫皇后, 无论是掌控元朔帝后宫,还是以孝道压制元朔帝,都对于太后一系有莫大的益处。
退一万步说,元朔帝至今尚未有子嗣。若有万一, 太后就可以元朔帝嫡母,当朝太后的身份, 扶立新君。届时,要扶立哪位新君, 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一切的前提则是, 太后能够名正言顺地回宫,而不是好似犯了错似的避居行宫。
如今元朔帝欲要违背祖宗训导, 撕毁与突厥的和约,兴起战火,实是送上门来的把柄。只要他们一口咬死是元朔帝不忠不孝,再提及避居行宫的太后, 未免天下非议,顾忌自己的面子,元朔帝还不是得乖乖地把太后迎回。
吴国公早与韩国公有了默契, 又与弟弟一样, 乃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出身, 两榜进士,自负才学,说得更是引经据典,义正言辞:“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陛下乃先帝之子,太祖之后嗣,高祖之玄孙,太宗之孙,高宗之子。子效父祖之命,不违先祖之言,方是孝之一字,方为天下表率,方为万民敬仰。尔等武夫,竟要违背先祖遗训,妄动干戈,是要让陛下因为不孝之名,被万民指责,为青史唾骂吗?”
礼部侍郎为当世大儒,已是天命之年,一向以孝为先,立身处世更是处处标榜自己的操守品德:“陛下容秉。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自太祖至先帝,无不秉持与突厥睦邻友好,和亲联姻的国策,方能有大魏近百年之安康盛世。陛下身为大魏天子,万民之主,理应遵循圣贤教诲,恪守先祖遗训,礼敬突厥,永结盟好,以示我大魏天朝上国之风仪,容人之雅量,对方外蛮族之教化。”
此话一出,朝中自诩重礼的官员纷纷站了出来。
礼部郎中丁嘉:“侍郎所言极是,我大魏乃天朝上国,岂可与塞外蛮夷斤斤计较?”
太常博士:“正是,大魏宽以待人,与突厥秦晋之好已近百年,早已是一家至亲,何以刀兵相见,伤了两家的和气?”
“放他娘的屁一家子!”满脸横肉,平民出身的将军刘伯山听到这里,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朝着那位太常博士就是一口唾沫,“你才跟他娘的杀你全家,强了你娘们的突厥狗一家子!你他娘的整天在京城过好日子,突厥狗哪年冬天没有打过咱,哪年突厥狗打了的地方不是连只狗都不会留下。突厥狗走了以后,他娘的哪个地方还有活人,连只活老鼠都没了!你他娘的整天在这里说一家子,你对得起那些被突厥狗杀来吃的百姓吗,对得起咱为打突厥狗死了的兄弟们吗?我呸!”
三品将军方回更是直接冲着礼部郎中丁嘉就是一脚,他是从边疆一步一步从小兵到如今,最是清楚边疆将士的境况,此时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吃了这些醉生梦死的蛀虫:“老子打死你们这些混账!你说老子们要跟突厥狗打仗是斤斤计较?你见过那些和亲的女人们在城墙外面被突厥狗扒光了,活生生糟蹋至死吗?这里面还有皇室的公主和郡主!你当突厥怎么看待这些和亲的女人的,这些女人有几个活得过三十,生下的孩子都他妈的是突厥狗的奴隶,整天给这些突厥狗当牛做马!你亲眼去看看,陇西快马走一日都看不见人烟,边关百姓畏惧突厥如豺狼虎豹,你他妈的竟然说这是跟突厥斤斤计较?”
丁嘉被他踹了几脚,差点背过气去,广宁侯和城阳伯等人才冲上来拉住方回,立时拉他跪下,跟元朔帝请罪。
广宁侯道:“陛下,方将军只是思及边关百姓惨状,和亲公主们的凄凉,才一时意气,出手打了礼部郎中,实非有意之举。还请陛下不要责怪他当朝鲁莽,君前失仪之罪。”说着,他领着一众人都跪下向元朔帝求情。
广宁侯昨日已听唐氏说过了元朔帝在贵妃宫中的言行,知晓元朔帝本是站在主战一派。刘伯山与方回二人脾气耿直,满朝皆知,闯过的祸也是不少了,但二人素来忠君爱国,在沙场舍生忘死。先帝就对他们爱护有加,元朔帝继位以来也是赏赐不断。所以方才二人发难时,他就没有多加阻拦。
他们闹得凶的时候,在先帝面前还坐在地上撒过泼,半夜去套过别人麻袋。先帝知道了,也当没发生一样。如今这点场面,实在不算什么了。
这帮子整天在京城醉生梦死的混账,他都想揍。
丁嘉可不会白白就这么被方回打了,待他缓过气来,立刻痛哭流涕地膝行上前,陪着他被揍得浑身凌乱的朝服,模样甚为凄惨:“陛下!方回依仗军功,竟敢在承明殿大朝会上殴打朝廷大臣。臣死不足惜,但是方回藐视朝廷法度,当庭羞辱朝臣,分明是对陛下不敬之极,对朝廷法度视为无物!陛下,臣请陛下为臣做主啊,陛下!”
吴国公等人不料主战派竟然送来这么一个天大的把柄,实在是意外之喜,随即站出来要求严惩方回。
吴国公首当其冲站了出来:“陛下!大魏法度,臣子若是不按时上朝,上朝时衣冠不整,都将有惩处。承明殿朝会如此端正严肃之地,方回竟然辱骂朝廷大臣,甚至肆意凌虐。如若不重重惩处,臣子们以后岂不是要时时忧心己身,时时担忧性命不保,如何还敢再来上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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