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1 / 1)

周王:!!!

“你们两个这样子当真觉得有趣?”该殿下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了。

春归莫名其妙,不懂得周王殿下为何暴跳如雷。

“咱们而今共处一方阵营,是袍泽、是同盟、是生死与共刎颈之交,你们两个怎能眉来眼去的单单把我排除在外?”周王磨着牙:“大哥、三弟,做兄弟要厚道。”

春归:……

只好短话长说:“我早前去见丹阳道长,本是提醒他我们要在金陵城中盘桓数日,且不定再往浙江行进时路上还有没有耽搁。丹阳道长不是急着寻获灵药?我建议不如在此别过,横竖已经进入江南河段,道长大可赁一轻舟直取东

阳,而果然不出迳勿与我预料则是,丹阳道长拒绝了此一提议。”

周王似乎这才觉得满意了:“他用什么理由拒绝?”

“道长说他替自己这回南行起了一卦,卦象显示欲速则不达。”

“这还不是由得他编排,看来丹阳子是铁了心的要跟着咱们了!”周王笃定。

春归:……

着实有些忍不住:“殿下,咱们站在这里谈论此一话题当真合适?”说完就转身去看了看只有几步之遥的,丹阳子那间舱房洞开的门窗。

周王抬脚就往前一走,逼得春归惶惶然闪避,周王却是与她擦肩而过,还竖起手臂招了两招:“随本王过来。”

春归与兰庭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准周王殿下的葫芦里卖的是哪家邪药。

丹阳子刚刚应付完春归这尊大神,万万难料又将面对周王这尊活佛,刚放下的小心脏顿时又悬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时刻他几乎连那声“大侄女婿”都险些招呼出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而今已然是人事全非,这位金枝玉叶不可能认得他,顾才人也已经不再是顾才人,虽说看来这对男女之间还存在着些孽缘纠葛,但姻缘线却是应当被不知究竟的力量斩断了。

周王殿下大马金刀般坐在舱房里的一张太师椅里,把丹阳子看着笑了一阵儿。

丹阳子倒不是心慌,不过太难抵抗周王外加兰庭夫妻两个一共三双目光的逼视,且他又还必须跟着周王一行人,正所谓内怀所图者必存心虚,丹阳子着实有些强硬无能。

“道长是为谁办事,齐王还是秦王?”周王明火执仗般的盘问。

这下连兰庭和春归都觉心中吃惊,但两双眼睛更把丹阳子盯得警慎——周王这一问极为出其不意,丹阳子当然不会说实话,但神色间应当会露端倪。

可丹阳子的反应也有些出乎兰庭和春归的意料。

“老道确乃方外之人,或许因不得以的缘由入世,为得某些机缘,也确然与俗世权尊发生了瓜葛交道,不过老道可不会听令于人,周王殿下这一问,老道可以直言相告,老道既不为齐王办事,也不为秦王办事。”

周王便看向兰庭与春归。

兰庭答:“道长这话应该不假。”

丹阳子对兰庭露出笑脸:“赵副使好识察,确确洞谙人心。”

“那么不知与道长有所瓜葛的人是谁?”兰庭显然不吃丹阳子的谄媚。

“这个……不可说。”丹阳子讪讪地把眼睛看去了别处。

“那么就恕道长理解,我们不能再予道长提供方便了。”兰庭稍稍一逼。

春归连忙颔首:“正如我早前所言,就算道长卜出欲速则不达,亦未必定需与咱们同行,且就算不与咱们同行对道长此趟行程无益,又与咱们有丝毫相干?”

丹阳子完全地怔住了,不是已经和大奶奶达成协议了吗?他笑纳莫问这个耳目,大奶奶也默准他“另怀目的”?

第521章 此乃天机

丹阳子完全被翻脸不认人的大奶奶震惊了!

而周王也把眉头挑了起来:“迳勿与顾宜人的意思,便是小王的意思,道长既有不可说之言,小王亦有不可为之事。”

“殿下勿急。”丹阳子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俨然才是最急的人:“贫道之所以称不可说,并非因为说出会不利于殿下,乃是会不利于贫道的修行,天机着实不可泄漏,还望殿下包涵……贫道可用毕生修行发誓,贫道坚持与殿下同行绝对不会妨害殿下,贫道所图,正是为了相佐殿下得储,这话若有半字逛伪,就让贫道打坐时走火入魔,修练时天打雷霹,非但不达金丹大道,死后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这对于一个心心念念修行长生的道士而言,誓言不可谓不毒了。

“道长说供出背后指使会损及长生大道?”春归根本不信这荒谬的解释。

兰庭与周王也都矜持的保持着缄默。

“罢罢罢,看来老道不说出那人来,顾宜人是不肯干休的。”丹阳子翻了个无奈的白眼,兼唉声长叹一番,把胡须揪了好一阵才道:“是老道主动寻的魏国公,说能助他将太孙拖下储位,老道需要结识高公公兼且得其信任,务必仰仗权贵……”

“天下权贵何其多,怎么你就单单择中了魏国公?”既是周王不管不顾的开了逼问的头,春归自然也紧跟着冲锋陷阵,而她也留意见这句话问出之后,丹阳子的眼珠虽说没有骨碌碌乱转,瞳仁却有微微的放大,这多半是杜撰谎话时有所克制的紧张。

“是老道卜算出魏国公能够助我成事。”丹阳子答。

这就是说老道并不能卜算出谁能助他成事?春归在心中暗暗度量。

周王这时反而不知接下来当问什么了,他看向兰庭。

“道长要成什么事?”兰庭问。

“就是促成太孙失储啊!”这一答十分的自然流畅。

“为何?道长乃方外之人为何执着于俗世权争?”兰庭再问。

丹阳子的瞳仁又再微张,但很快却又回缩了:“吾非执

着权争,而是俗世权争与吾之长生大道攸息相关,太孙废而周王立,便是天机,老道确然只能说这些了,诸位若再逼问……老道也只能缄口不言,就算殿下坚持驱逐老道,老道也绝不会再多吐露一字。”

说完就阖目闭口,俨然坚决的模样。

兰庭与春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周王摇了摇头。

周王:……

这心里真是又觉得郁堵难释了。

但他却莞尔一笑起身:“说什么驱逐,我何曾说过驱逐道长了?罢罢,道长不愿泄露天机,咱们也不再逼难。”

丹阳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周王当真是率先拔步而去,刚准备如释重负,忽而又见顾氏那小魔星驻足转身,还没彻底吁出的一口气就有如噎在了喉咙里,险些没有呛咳出声。

“我还有仅仅一个问题。”春归伸出她的食指:“魏国公辅佐者究竟是谁?”

丹阳子慌忙闭上了那条细缝,活像入定一般。

春归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入城的水道变得更加拥挤,行进缓慢,在“排队”入城的时间已经足够三人就刚才的盘问进行总结。兰庭充分肯定了周王这回出其不意的果决,认为他和春归把丹阳子视同如入世之人,所以压根没有想过单刀直入的策略会有此等收效,兰庭的确觉得丹阳子刚才那番交待虽则真伪参杂,但确然大有用处。

“丹阳子的身上仍有蹊跷,咱们先不论那些蹊跷,且说他话里的真假。”兰庭说完这句却问春归:“辉辉那最后一问,应当是有收获吧。”

春归早已不见拂袖而去时的懊恼,她微微的挑着一边眉梢,露出笑意来:“据丹阳子的反应看来,魏国公辅佐之人是谁,确然关系到所谓的天机命定。”

“丹阳道长所言,天机命定并非虚撰,虽说我们不知道长是怎么窥破的天机,更不知这等关系权位之夺的天机命定又与丹阳子的修行有何因果,不过太孙废与周王立两件事,我能看出确为丹阳子的寄望,他言下之意是,此二事本为依循天机应生,所以他不能让此二事有所

更移。”兰庭道。

“也就是说咱们就算让丹阳子跟着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周王问。

兰庭与春归又再不约而同的颔首:“暂时如是。”

周王:……

他再也忍不住板了脸,气鼓鼓地行至船舷处,待船一靠岸,还没完全停稳时就踩上了桥板。

兰庭与春归面面相觑,春归:“殿下很暴躁啊?!”

“这大约就是形只影单的悲愤吧。”兰庭冲春归一伸手,俨然一点都不在意周王的“悲愤”。

但因着两人而今都是身着男装,长久的十指相牵自然也会引人侧目,刚一脚踏实地春归就松开了兰庭的手,正好这时周王似乎也已经平息了心头的“悲愤”掉过头来,他就像从没“悲愤”过一般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自然是先去寻食。”春归理所当然的答道。

虽说她与兰庭连带着周王身边的女婢都是厨艺不俗,不过水上行舟自然会有不便之处,这些日子以来饮食上难免简慢,且既是到了金陵,理当品尝一番当地美食,就更不说酒肆食店这样的地方又自来消息流通,打听什么也是格外便利。

不过春归除了美食之外,还想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十里秦淮,这多少话本传奇里的秾丽娇娆地,浆声乐音,一片衣香鬓影,那等风情不亲眼一见何等可惜?不过春归碍于但凡提起“秦淮”二字,总难免让人联想到妓院青楼,且又是当着不那么熟近的周王面前,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惊奇和误解,她自是不提想要往十里秦淮一游的迫切心情。

这种事私下和兰庭提议就好了,赵大爷是必然不会误解她是期望着逛青楼长见识的。

城内的客泊渡口不远,就有一条看上去相当热闹的街市,夹道皆是二层高的店铺,举目即见迎风展的幡旗,因着这里的食客多为停泊休整的旅客,所以女眷也并不是鲜见的,但她们大多是乘轿到店门处才显身,且无一不带帏帽,路人只能见到她们窈窕的一抹身影。

春归就很庆幸自己能身着男装了,渐渐连步子都迈得神奇十足。

第522章 诽说先起

挑剔的周王最终选定了一家名为夜泊近的食肆。

这一家食肆不像街市上的大多数,挑着艳丽的旗幡,门口立着店小二亮开嗓子揽客,甚至一眼看去根本不像一家食肆而让人误解为乃深宅大院,入内后得绕过一面照礕,方有店家迎上,俨然却是个女子。

春归:……

怎么都有种进错门儿来错地儿的感觉?

女店家眼看着一行食客只有三个男子,她也愣了一愣,回神过来的时候才热情上前招呼:“我家食肆是为便利贵人官眷,所以不设大堂尽为雅厢,且先由小妇人上前招应,几位并没有女眷随行,还请往东向游廊去,待进入那道月洞门便有店伙计招呼了。”

千挑万选的竟然挑中了一家方便女客的食肆?春归几乎忍俊不住。

周王也黑了脸:“你家就不设大堂么?”

“是真不设大堂,不过公子想去有大堂的食肆,小妇人倒也能推荐一家九回香,就在敝店的斜对门儿,他家虽说不如敝店清静雅洁,不过大堂的陈设也算有些意趣,既热闹,又还不显嘈杂。”

这女店家也的确精乖,一眼看出周王是图这处的清静雅洁,不过又不愿独坐包厢,她的推荐很体贴的缓解了周王的难堪,所以尽管三人根本不曾在此落座,这间食肆的女店家也收获了一笔赏钱。

当踏进九回香大堂的第一步,周王就用余光察觉了春归更加乐意在这个地方饮食,他忍不住轻蹙眉头,忽然有些不满这竟然不在他的“预知”,又用余光打量兰庭,发觉他俨然已经替春归择好了符合心意的桌位,偏是像为了满足自己一般,上前一步商量:“二弟不喜太嘈杂,咱们便坐靠窗那张桌子吧,好歹还有花架子相隔。”

“二弟”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率先去窗边坐下了。

春归并不察觉周王忽然跌落的情绪,她好奇地打量食肆里的一切。

靠窗的桌位才有花架虚虚一隔,当中的桌位都在敞开处,只是桌与桌之间间隔甚阔,完全能容上菜的伙计穿梭着箭步如飞。大堂里自是不见女客,有二、三人一桌的说笑闲谈,也有七、八人一桌的觥筹交错,当是这家食肆的酒菜价格不菲的缘由,满堂宾客不见裋褐布衣,虽说也有文士儒生,但以商贾居多。

虽说一定是有暂泊于此的旅客,但应当也不乏以金陵城为目的地的人,因下船时临近午时,顺便就在这条街市上先食午饭,春归甚至还听见有一桌客人交谈,他们是为送知己远行,所以在九回香摆了饯行酒。

他们并没有多少生离的悲愁,酒祝远行者一帆风顺,更甚至相约着来年异地或许相逢,今日的远行者,反过来要为今日的送行者接风。

有人谈论起金陵城,看得出他虽然这回只是过客,但俨然也曾在此虎踞龙盘之处生活过,所以对同伴如数家珍,把这温柔繁华乡的街市景致一一详说,这人的言语就不仅仅只是吸引春归了,周旁不少的食客都渐渐聚精会神“听讲”,甚至有的人发出啧啧的附赞。

而话题也终于从金陵城延伸出去,到苏杭,甚至及到徽州,二十年前那桩歙县丝绢案也被再次提起,食客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的展开议论。

春归突的听一人说道:“说而今齐王、秦王、周王三位皇子竞争储位,周王是下江南监政,此一年的治绩就关系到了周王能否得储,可治绩该如何体现?最显便的就是增民市之税收丰朝廷之国库,我看江南四省自今岁始,平民百姓恐怕要受些煎熬了。”

这下周王和春归的目光都不由得撇向说话的人,唯只兰庭仿佛充耳不闻,夹一箸碧螺虾仁细嚼慢咽,似乎颇觉美味稍稍地眯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