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朕和她 她与灯 2849 字 25天前

“若动过刑呢。”

若动过刑……

张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砍了考竟之人的手。然而过于荒唐不堪言表,他只得强压下性子,冷道:

“那就押她回来。朕亲自问。”

***

席银觉得,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惹恼了张铎,否则,他不会把她关在掖庭这种地方。

徐司正问的话,她都听不明白。

比如她为何要去廷尉狱?

她照实而言,说是得了张铎手书,却被斥为满口谎话,受了一顿不轻的鞭责。

再比如,问她与岑照有何关联。

她自认与岑照是兄妹。此话一出,又令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甚至咂舌,不免又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赵谦走进掖庭的时候,她已力竭。

长发披散,匍匐在地上,身上只剩一件凌乱不堪的禅衣。

“先不要问了。”

徐司正见赵谦亲自过来,忙起身行了个礼,抬头道:“这是宫人犯禁,将军过来,难道……是此事有必要移交给中领军吗?”

赵谦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是。你们问了些什么。”

徐司正道:“宫正司正要向陛下递录本,这个宫人,是刘必判臣的余孽。”

赵谦心思这傻丫头,定是在不妨之下,说了好些置自己于死地的话。

“销录本。”

他干冷地吐了三个字。

徐司正疑道:

“将军何意。”

“这是陛下的意思,无论你们今日问出了什么,一并勾销。”

徐司正听出了这句的言外之意,忙回头对录官道:“销录。”

赵谦看向席银,她静静地伏在地上,胸口轻轻起伏着,肩膀耸动,人在咳嗽,却好似提不上力一般。徐司正在旁轻声道:“她是琨华殿的内贵人,是以,宫正司也不敢动大刑……”

赵谦提声道:“没动大刑就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了?”

“是……我等有罪。”

徐司正不敢再辩,退到一旁,吩咐宫人去将席银扶起。

赵谦转身道:“把人带走。”

说完,又朝向徐司正道:“徐司正,你自己去向陛下回禀吧。”

***

琨华殿上灯火通明。

宫正司的人跪在殿外,张铎则立在屏后,身旁站着的人是梅辛林。屏内是内医署的女医,正点着灯,替席银上药。

梅辛林看了一眼张铎,转身朝后走了几步。

“陛下若要处置奴婢,就不该让臣给她治肩伤,真是多此一举。”

张铎受了这一句硬话,没有吭声。

梅辛林向来言辞随性,也不顾及张铎如今的身份地位,径直坐下来,亲手研墨道:“果然是一登极位就不念旧恩了。”

张铎回头道:“医正有话直言。”

梅辛林一面写方,一面道:“臣的话,还不够直白吗?”

说着,他抬头看了张铎一眼:“陛下也曾危在旦夕,那段时间,这丫头也是有功的,如今即便是犯了什么禁,功过不能相抵?”

他说完这句话,顿笔陡然转道:“陛下也老大不小了。”

张铎一怔。

“梅医正,慎言。”

梅辛林道:“慎言的人不够多吗?臣不做多余的人。”

他说着,将写好的药方递到宋怀玉手中,起身走到张铎面前:“陛下的父亲临死之前,托关照顾陛下,如今,臣不敢说“关照”二字,但起码不能做那虚言之徒。陛下看重这个丫头,就少对她施皮肉之刑。姑娘家的身子,本就比不上男人,陛下当她是赵谦那楞梆子,胡乱摔打得了?”

张铎反斥道:“医正休妄言,朕何曾看重奴婢。”

梅辛林仰头看向张铎笑道:“直言,慎言,妄言。陛下说得顺口,那臣也请问陛下,陛下是辱没臣?臣是医正,何必看顾一个奴婢。”

张铎哽在屏前无话。的

宋怀玉见状,忙上前道:“梅大人,老奴送送您。”

第54章 夏菱(七)

梅辛林起身弹了弹肩袖, 朝宋怀玉道:“夜里仔细,伤则易遭寒,这个时节, 弄不好也是要出人命。”说完方向张铎拱手作揖,告退而出。

宋怀玉也跟着梅辛林退了出去。

张铎这才撩袍跨入屏内。

翠纱屏是太医署为了给席银治伤上药而临时之置下的, 此时两个女医还在替席银上药, 陡见张铎跨入,忙扯过伯薄毯替席银盖上,垂头双双退到屏外。

榻边药膏还不及收放,清凉的气息散入张铎喉鼻。

席银醒着, 却将身子拼命地缩成一团, 朝角落里挪去。

张铎在榻边坐下, 却不想压到了她脚腕上的铃铛,她痛得失声叫了出来,张铎忙弹立起来,掀开薄毯, 眼见她的脚踝被铜铃压出了一道血痕迹。

“来人,把她脚上这串铃铛绞了。”

“不要!”

谁想她慌地顾不上身上衣衫不遮,坐起来伸手拼命护着脚腕上铃铛。

那雪堆一般的肩膀从薄毯里露了出来。张铎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此时竟泛出了淡淡腥甜味。

“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你要这样逆我的意思!”

席银一手护着脚腕,一手捏着胸口的毯子, 那背上的鞭伤经了药,泛出一片桃(和谐)色。

席银抬起头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都逼我。”

张铎撩袍坐下,“我逼你什么了?”

说完, 他忽觉自讽。

难道不是席银在逼他吗?

“你逼我写字,我很努力地写,可你字太难了,我写不好。你还逼我留下,我留下做什么呢,服侍你和你妻妾吗?那我……那我不知道还要挨多少打。我每一回做不好事,你都要打我……”

她越说越委屈,却又不敢哭。

张铎沉默地望着席银,伸手捏住她压在手臂下的毯子,往下垮去。

席银忙夹紧了手臂:“你要做什么。”

张铎使了些手力,却也没有过于粗暴,试着力道与她僵持着。

“我要看你伤成什么样了。”

“别……我我……我没有穿……”

“松开。你根本不配。”

席银怔了怔。

此话刺耳是刺耳,到也没什么毛病,他一再强调,不准席银对他起心动念,又怎会在席银身上自我作践呢。

思绪一混沌,手臂就松了力。冷不防被他将毯子一路拖挎到了腰间。

席银失去了唯一的一点遮蔽,忙将双腿蜷在胸前,拼命地遮挡她不愿意让他看见的所在。

然而面前的人,却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

那道影子静静地落在翠纱帐上。

窗缝里的风不劲,细细地,把席银背脊上的汗毛全部吹得立起,她惊恐,有本能的欲(和谐)望,又迫于从前的训诫,不敢流露,转而变成了一种羞愧。以至于,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张铎,怕看到那身楚楚的衣冠。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耳边传来药膏盒与陶案面刮擦的声音。

紧接着,腰腹还及上药的伤处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席银低头,竟见张铎正剜着膏药,替她涂抹。

他低着头,宽袖挽折压在膝上。手上轻重适宜,力道像是刻意拿捏过的。

“虽然你这一次错得离谱,但是这顿打不是朕的意思。”

他说完,仍旧没有抬头,手指握了握,脖子也有些僵硬,像在竭力忍着什么。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已经直白地对朕说了,朕不需要拿刑具来逼问你。席银……”

“……”

她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惊惶地死死盯住张铎的那只手。

张铎收回手,重声道:“你在没在听朕说话!”

“啊……我在听。”

她胸口上下的起伏着,袒露自身对着张铎,哪怕他并没有玩弄她,甚至连亵看她的意思也没有,席银还是被逼得浑身冒汗。

“你听好,朕这个人,锱铢必较。朕教过的人朕……”

她听到“锱铢必较”这个词的时候,目光愣了愣,显然是没有听懂这个的意义。

张铎突觉无力,甚至觉得后面的话,都没有必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