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到她冰凉的玉足,将其放置在腿间温暖着。
王徽妍本就有心病,再加上身体上的寒凉,睡的本就不踏实。她虽然眷恋这具身躯的温暖,却宁可冻死也不会想要靠近他半分。
她利索地转身,一言不发地重新回到冰冷的锦衾内。
慕容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以为她因昨日醉酒而生气,只得戳了戳她,“昨晚过于欢喜,难免多饮了几杯,唐突了你,莫要生气。”
话说以后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她有所回应。只好再次靠近,试图板过她的身子,却被她的手拦住,“臣妾身体不适,可否多睡会子?”
这一声冷冷的质问,令他放下了手,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
慕容策开始反省,会说错什么话能另她如此生气,只得放下自尊补救:“朕昨晚若是说了孟浪的话,皇后莫要生气。朕认罚,再多加十部话本,如何?要么,皇后说要演皮影戏,朕与皇后一起?”
王徽妍听着这番话,心中更加难过。想到她这几日有时间就赶工他的衣物,基本就差包边了。如今想想皆是讽刺,她冷漠而恭敬的回应:“陛下多虑了,睡罢。”打定主意不再回应。
男人见如此低声下气都无法让她给个好脸色,也不愿在热脸贴她,索性起身去盥洗。
素芸等人进来时,见到分别冷着脸,互相视对方不存在的帝后,不由得一怔。
昨晚之前还好的蜜里调油,怎得今日却生分成这样。
一时间殿内的充斥着压抑的气息,众人皆小心翼翼地看脸色行事,生怕自己就是第一个被帝后用来泻火的倒霉蛋。
王徽妍从净房出来后,假装无视太监手中递过来的托盘,径直去衣柜前亲自挑了一件高领胡服换上。
慕容策瞪了自作主张的太监一眼,自行将玉带系在腰间,也不再对镜整理仪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清宁宫。
吴六一赶忙低声回禀:“娘娘,太妃派人送信,说想见您一面。”不等她回话,赶忙躬身告退。
王徽妍知晓他赶着去服侍狗男人,也不再挽留。靠在椅中思忖着今日到底去不去水月庵。
心中极度不愿为他做事,但想到之前答应他的话,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先将萧萦心病重的消息命人放了出去,随后冷着脸去用早膳。
她并不知,吴才人中毒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加有人第一时间获取到贵妃病重的消息,一同弹劾皇后不作为,甚至还提出了中宫至今无所出。慕容策同时接到了弹劾忠勇侯在边境大肆抢购粮食的劾奏,一时间将王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男人坐在御座上心中冷笑,这便开始了么。他知晓此时并不是反击的最好时候,将劾奏压下装作烦不胜扰,引诱敌人试探更多,是最好的办法。
崔念窈提前知晓弹劾皇后的安排,今日见她如约前来水月庵,却比预想的晚了半日,面上丝毫不掩对她的不屑。人更是站在崔氏身旁,只是草草福了福,就连请安都主动替自己免了。
王徽妍没心情和她计较,上前看向崔氏询问道:“夫人可是有要紧的事?”她出宫后的确先是去了容九那里泡药浴,这次也并未通知慕容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照顾好自己,才能与狗男人慢慢周旋,她才不会傻傻先去讨好他的亲娘。
崔氏不敢违背秦王的暗示,却也不能将自己出卖,只得拿出早已绣好的一套婴童小衣和虎头枕之类的小玩意,笑道:“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娘娘,这套衣饰是我很久之前就做得了,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娘娘,也不知是否能入的了娘娘的眼。”
崔念窈嗤笑一声,抚弄着手指说道:“皇后娘娘见到太妃殷切的盼望,就不觉得心中有愧么?怪不得御史都忍不住上疏弹劾你。”
王徽妍看着出言不逊的女人,半晌后莞尔一笑:“郡主闲来无事,关心的事到是不少。你如此以下犯上,再怎么折腾,在御史心里也照样排不上名号。”她走至崔念窈身旁,冷嗤:“你想出名,不难。来人,将福康郡主押至庭中,掌嘴二十。”
素宁见自家娘娘示意,照例大声背诵起宫规:以下犯上者,少则掌嘴或杖责二十,严重者以杀头论处。
崔念窈抽出腰间软鞭,看向素宁,意有所指地斥责道:“想要惩处我,你还不配。过了今日,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墙倒众人推了……”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素宁“啪”地一声,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她捂着嘴角,抡起软鞭狠狠地抽在素宁身上,一时间庭中众人纷纷躲避。
崔氏皱眉刚要制止,就见崔念窈火气上来命人将素宁押在庭中,在水月庵自然是她的人多,只见她挥舞着鞭子毫不怜惜地打在素宁身上。眼瞧着素宁的衣裳在鞭子的挥舞之下,破碎不堪,血迹渐渐从伤口中渗出。
王徽妍不顾崔氏阻拦,冲上去抢崔念窈手中的软鞭。
她余光一扫,见一抹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立刻选择扑倒在素宁身上,背脊上顿时承受着鞭子的抽打,随之即来尖锐的灼痛令她痛哼出声。
她搂住奄奄一息的素宁,心中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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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崔念窈见王徽妍扑倒在侍女身上,手上的鞭子停顿在半空中,虽说她马上就要被废,至少现在还是皇后,若在这个时候鞭笞她,未免会落得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她正在犹豫间,看到被她抽打的侍女浑身是血地翻身,将贱人护在身下时,冷笑着继续挥着鞭子抽了下去。
反正她的目的是鞭打侍女,至于有没有误伤,她才不管。
就在此时,崔氏突然挣脱侍女的搀扶,大声喊着:“住手!”上前试图抢夺崔念窈的鞭子。
电光火石间,鞭子被一只冒着青筋的大手握住,随后便听到了崔念窈的惨叫和墙角重物垮塌发出巨大的声响。
“福康郡主藐视主君,庭杖五十后就地关押。跟随的侍从纵容其仗势行凶,每人庭杖一百。”慕容策将素宁死命护住的女人抱起,当众拿出绢帕,仔细为她擦着眼泪,柔声说道:“莫要怕,有朕在。”怕触碰到她的背上的伤口,只得将她扛在肩上,大踏步的走出了内院。
伏在他肩上的少女,悲哀地想,若不是听到了他酒后吐真言,今日恐怕也不会给他机会英雄救美。对付一个崔念窈,她有的是办法,又怎会用这招苦肉计。可见他并未真正的了解她的性子,更谈不上懂她。
吴六一在院内众人哭嚎声中,视线从面带煞气的男人身上转移至面色惨白的崔氏,拱手低声说道:“夫人准备准备,会有人来接您到别处去安置。”他又看了倒在墙角昏迷的崔念窈,摇了摇头。
陛下上次这般动怒,还是手下的将官好大喜功率领精骑中了埋伏,折损严重,回到军营后被他亲自当众鞭笞致死。若崔念窈是个男人,估计此时早已断气,五十庭杖都省了。
恐怕对于陛下来说,速死都不能打消他的怒气,脱了裤子执行庭杖那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大燕开国以来,并未对女人使用过庭杖。福康郡主将是第一个被如此惩罚的人。
而一百庭杖,就等于是宣布了死罪。
他在哭嚎声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待定睛一看又不见了踪影。
心中担忧陛下这般没有理智,还不知明日如何对付秦王。也顾不得仔细排查,命手下逐一将人带走。
崔氏知晓自己也难逃其咎,毕竟崔念窈借她的口将皇后唤来,她的确照做了。
陛下默认皇后前来,亦是默认她这个生母的表现。虽说她想到崔念窈会对皇后发难,也只是嘴上占一些便宜而已。她也想好了暗中偏帮皇后的对策,没想到崔念窈竟然用这般极端的方式,这令她始料未及,却无可避免的被皇帝误会了。
她老泪纵横,提裙就要向吴六一下跪:“我有罪,但愿皇后娘娘能化险为夷,陛下他……”
吴六一命人将她搀扶起来,叹了一口气,“夫人莫要想太多,奴婢告退。”他能说什么呢,谁叫你身边不长眼的人动了你儿子的心上人,眼下除了皇后能为你说情,别人都不好使。
“快快,将素宁姑姑好生带回宫里,提前命人请医婆去清宁宫候命。”太监不忘将早已晕厥的素宁抬走。这才快步小跑出了大门,陛下的车驾早就消失在水月庵的门前。
王徽妍趴在车厢内,疼的直冒汗,马车颠簸之下,破碎的布料与伤口摩擦就会令她更加疼痛难忍。
心中暗骂苦肉计真坑爹,鞭伤真的太疼了。心里理智的小人儿站出来指责:你用这个苦肉计不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心疼么,嘴上说着要是再喜欢他就跟他姓,我看你巴不得跟人家的姓,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欠抽。
感性的小人儿反驳:我那是心疼素宁,顺便让崔念窈鞭笞皇后的事迹传扬出去。就允许她们传扬我在后宫不作为,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在她心里喊着你们都别吵了,熟悉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额头,头顶上方传来心疼的声音:“是不是很疼?你再忍忍,距离容府比宫里很近,就快到了。”
少女生气的扭头想要躲开他的手,谁知牵动了后背,她疼的倒抽了一口气,恨声命道:“别碰我!”将头埋在手臂上,死命咬唇努力将眼泪憋回去。
慕容策看着她趴在那里周身颤抖的样子,想着她肯定很疼,心脏收缩骤痛之下,忍不住寒声训斥:“你这逞能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她挑衅你,你就上钩?什么时候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是啊,我就是记吃不记打。我就是没脑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王徽妍想到家中老父和阿弟,生生将后面赌气说让他找别人的话吞了下去。
王氏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她就是再恨也不能坑了家人。
“朕会亲自与容九商讨治疗你的病,大不了每日接她入宫便是。”男人算是想明白了,日后除非亲自陪她出宫,断然再也不敢放她单独行动,派多少暗卫都无法抵消他的心病。
王徽妍想的则是崔念窈那句御史弹劾她的话,难道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为何御史要弹劾她,只是因为大婚这么久没有喜讯么?预感告诉她,定然还有别的罪名。此时最担心就是她的罪名是否会连累父母与阿弟。
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努力平复了心情,看向蹙眉瞪着她的男人,艰难询道:“陛下,听闻今日御史弹劾臣妾,不知给臣妾定了什么罪名,也好让臣妾见识见识。”
慕容策见她的目光充满着疏离,自嘲的口气更是令他强压的怒火再次被熊熊点燃,只得靠坐在车壁旁揉着眉心,冷冷扔下一句:“好生养病,其他的事不是你操心的。”
王徽妍见他冷声敷衍,心中更加确认他的凉薄,嘲弄一笑复又趴在手臂上,不再看他。
慕容策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闭了闭眼,只得向前探身摸着她的发,柔声安抚道:“朕不会让岳丈和你有事,你要信朕。”
王徽妍听着他毫无实情的敷衍,再结合崔念窈如此露骨的示威,悲哀之下更添惶惑。
狗男人提到了父亲,难道父亲也被御史弹劾了么?
她必须要弄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
慕容策见她不再有任何的回应,转身将披风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马车驶入道政坊,在容府门前停了下来。
慕容策掏出袖中的绢帕为她擦着汗,看着她蹙着眉头,紧紧抿着唇,只得故作轻松般地说道:“咬咬牙坚持一下,朕要继续抗你下车。”直接将她抱在怀中,下了马车向容府走去。
王徽妍怕容府的人不认识他,只得强忍尴尬,艰难出声说道:“还是我,麻烦通报一声。”
看门的小厮哪敢让她等,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往那里一站,不容人靠近的威严气势,就吓得他们赶忙将大门打开,“娘子是熟人,九爷早就吩咐过,不必通报,快请进。”将人让了进去。
少女只得忍着疼,指挥着慕容策向正堂走去。
容九正在喂鸡,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慕容珺,带着不屑转头看过去,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也不打招呼,迅速净手后向王徽妍走去。
“九爷,我身上有鞭伤。”王徽妍知晓她清冷的性子,慕容策更不可能主动说话,只得先出声打破尴尬的局面。
容九睨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吩咐丫鬟:“去备金疮药和药酒。”微微转头命道:“进来。”随后率先迈入屋内。
慕容策面无表情地依照她的话,将人放置在竹榻上,听得容九冷声说道:“本人治病不喜生人在旁观看。”只得微微弯腰看向趴在竹榻上的少女,“我在外头等你,需要我就唤我。”
王徽妍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容九将她的披风揭开,皱眉看着伤口,“谁干的?”
王徽妍第一次听到她带有侵略性的口气,瑟缩了下,说道:“福康郡主。”
“你一个皇后被郡主打?”容九熟悉的嗤笑在她耳边响起,“就为了博得门外男人垂怜?你真是出息了,亏我还以为你活得通透。”
“我没有!我不是!”少女猛地抬头反驳,不想触动了伤口,“嘶”了一声只得趴了回去。
她抠着竹榻上的边角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怀孕,有没有药物能……”
“你疯了?”容九推开丫鬟,冷声喝令:“你出去。”这才双手支撑着竹榻,瞪着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羞赧的少女,“除非你不要命,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么?”
王徽妍含泪摇摇头,“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王氏几百口人,不能因为我……全盘皆输。”她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将憋在心中的委屈全部说了出来:“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不选秀女,为什么要听信他的甜言蜜语……我为什么要相信,我在他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的……”
容九看着泣不成声的女人,寒着脸负手在屋内走来走去,“蠢女人,说的就是你!”她转身从多宝格的暗格中拿出一瓶药,仍在她的身前,“你要作死我不拦着你,总归生死有命。”
她快速将一方绢帕沾了白瓶内的药粉,拿到少女鼻间,看着她晕了过去,这才拿起剪刀将她背部的衣料剪开,仔细为她清理着疮口。
丫鬟被她唤进来后,看着动过的瓷瓶负气说道:“九爷,这瓶特制的麻沸散所剩不多了,您又没时间去西域,为了这位小娘子的伤就动用它,也太不值了,前几日断腿的人您都不舍得用!”
“闭嘴。”容九将擦手的沾血绢帕一扔,打开了门,不忘说道:“将带血的物品清理干净。”这才走入了院中。
她看着负手而立的男人,厌恶地走至竹亭内坐了下来,为自己斟茶,仿佛此人不存在那般。
慕容策听到脚步声,转头见她旁若无人地饮茶,想到屋内受伤的小狐狸,只得忍下不适主动上前说道:“容夫人,从拙荆下次泡药浴起,可否派人来接你去府上为她医治?需要的物品,你列个单子,我自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