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宴敛下情绪,如常一般去开了门。
在见到邢惊迟和阮枝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温和的他:“迟哥,阮枝。”
阮枝怔了一下。
以往她还没注意到,这会儿她和邢惊迟都在才发现林丞宴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是阮枝,不管是在博物馆还是在私底下,和秦律不一样。
邢惊迟扫了林丞宴一眼:“阿律在厨房?”
林丞宴轻点头,侧开身子让他们进门,轻声道:“一会儿就能吃了。”
他看着邢惊迟抬手替阮枝脱下外套,又扶着她换了鞋,阮枝的神色自然,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很习惯邢惊迟这样的动作了。
邢惊迟对她很好。
屋内很暖和,阮枝也没乱晃,瞧了几眼就去厨房帮忙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邢惊迟和林丞宴凑在一块儿之后他们周围的气场就会变得不太一样,背后总是凉飕飕的。于是她果断地溜进了厨房。
阮枝走后,客厅里只有邢惊迟和林丞宴两个人。
两个人男人都沉默着,似乎都没什么想和对方说的,即使有,也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邢惊迟有异于常人的直觉。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林丞宴和以前的林丞宴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以前的他是假,现在的他是真,又或许都是假。
每次林丞宴看向阮枝的眼神都让他觉得危险。
这也是他坚持来接阮枝下班的原因之一。
阮枝隔着厨房的玻璃门悄悄往外瞧了一眼。果然,那两个男人就像木头似的对立坐着,大有一副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秦律也好奇地往外看,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嫂子,他俩是不是没说话呢?也真是奇了,以前可不这样啊。”
阮枝收回视线,悄声问:“他们以前什么样的?”
秦律仔细回想了一下:“阿宴来我们队很晚,和我们在一块儿也就大半年。男人嘛,出几次任务就熟了。不过阿宴那会儿就这么个性子,看起来温和安静,简直不像干这行的。”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林丞宴似乎总把自己和他们隔绝在外,他们围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少说话,偶尔会笑一下,但多数时候总是看着。
秦律恍惚了一会儿,又道:“队里人多,队长那会儿和阿宴也不亲近。但两人也说话,在一个队里,信任是很重要的。”
威胁应该是来自于外部,而不是来自同伴。
阮枝迟疑了一下:“那他们现在...?”
她记得邢惊迟说的话,要她离林丞宴远一点。如果他仍把林丞宴当做同伴又怎么会和她说这样的话,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
秦律也颇为苦恼:“我也不知道。”
阮枝和秦律没在厨房里呆多久,本来秦律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今天秦律还准备了啤酒,难得有这样一个惬意的夜晚。热腾腾的锅子里满是鲜香的菌菇和乌鸡,秦律往里面下了粉条和牛丸,边上还有大半的菜。
阮枝坐在邢惊迟边上,也不用她自己动手这个男人就把她的碗填满了。
果然,秦律出来之后这两个男人的话就多了起来,虽然也只有那么几句,但也比刚才沉默相对来得好。秦律一个人叨叨就跟一屋子人在似的。
阮枝嚼着劲道的丸子时不时看邢惊迟一眼,心想那会儿在滇城只有他和秦律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倒是什么都说,现在却收敛着。
秦律喝了酒有点兴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雀儿:“迟哥,雀儿有消息没?”
邢惊迟微顿,应道:“找到了,这件事过去了。”
阮枝轻咳一声,默默地埋头吃东西,全当没听到。
此时此刻“雀儿”本人有些心虚。
秦律瞅了眼邢惊迟的神色,他的队长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问题的样子。他只好默默地移开了话题,聊了几句又扯回百年展上。
“嫂子,你说明天得来多少人啊?”秦律一早就听人说会来好些媒体,游客量他们还真估算不出来,这时间和天气都怪让人尴尬的,“嫂子,这展怎么就在冬天开呢,多冷啊。”
这事儿之前阮枝他们也觉着奇怪,她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近几年我们博物馆还是头一次办这样大的馆。至于时间,上头下的通知,我们馆长也只能应着。”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因为溪林村墓葬的发现,大批量文物被运送到他们博物馆。这么一件大事正好替百年展做了宣传。阮枝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们会去讲解吗?”
林丞宴忽然出声问。
阮枝对上林丞宴微暗的眸,不由抓住了邢惊迟的衣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喝了酒的缘故,阮枝竟不怎么敢和他对视。
她迟疑片刻,应道:“会的,我和刘奕华负责周末。”
他们各个组都有安排,毕竟这次开了那么多展馆。至于顺序他们完全是抽签抽的,很公平。原本抽到周末的是赵柏,因为姜婉兰也抽了周末,所以刘奕华主动和赵柏换了。
林丞宴点头:“知道了。”
说到这儿秦律也插了一嘴:“嫂子,你讲解的时候我能去听吗?”
他在博物馆也呆了快半年了,想起来也没正经去看过。说实在的,他一个人去还真看不出什么来,大家也都不说话,他看着怪迷糊的。
阮枝抿唇笑了一下:“当然了。”
吃完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邢惊迟和阮枝没打算多留,等到时间就准备离开。
秦律送他们下楼,林丞宴转身进了厨房洗碗。冰冷的水顺着他的指节往下滑,瓷白的盘子被这双手细心地洗净,最后碎了一地。
.
回去是阮枝开的车,邢惊迟在楼上喝了酒。
阮枝系好安全带后侧头看了一眼邢惊迟,他正靠在窗边凝视着她,黑眸里不见醉意,只是这目光比任何时候都直白。
阮枝倾身过去摸了摸他的下巴,笑着问:“醉了还是没醉?”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这么一点儿酒哪儿能让他醉了。只不过见他这一晚上话都不多,想逗逗他。
邢惊迟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没醉。”
阮枝抽回手,笑眯眯地叮嘱:“坐好啦,枝枝要带你回家了。”
雪天路滑,阮枝开得比平时慢一些,偶尔遇见红绿灯停车就转头看邢惊迟一眼。这男人一直在看她,半道居然还去拿了几颗她的巧克力吃。
这可是她坐车时候的专属零食,邢惊迟还是头一次吃。
阮枝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平日里邢惊迟可很少吃甜的,就算吃也是她吃不完了,每当这时候邢惊迟都会自觉地接过去解决剩下的东西。阮枝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吃甜的,但今晚这么一看他好像不讨厌。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雪还在下,比白日里小了一些。
阮枝嫌冷,直接溜去浴室洗澡了,还不忘喊邢惊迟开暖气。
等阮枝泡完澡的时候整个人都热乎了,门一开她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邢惊迟。阮枝穿着毛绒绒的拖鞋往床上扑,不是她说,冬天她可太喜欢和邢惊迟一块儿睡觉了。
他整个人都滚烫,被窝一晚上都暖烘烘的。
邢惊迟伸手接过阮枝塞进被子里。阮枝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亲完仰起脑袋靠在他的颈侧,小声问:“邢惊迟,你是不是不喜欢林丞宴?”
阮枝不常和他们一块儿吃饭,仅有的两次她都察觉到邢惊迟的兴致不高,甚至有些防备。
邢惊迟抱着阮枝,手指轻抚着她的侧脸,许久才低声道:“我说不清。他和我以前的认识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现在的他,在我看来是个陌生人。”
阮枝想了想,又想起觉得林丞宴眼熟的事,她问:“林丞宴这几年一直呆在北城吗?有没有可能他小时候在丰城呆过?”
邢惊迟顿了顿,林丞宴的资料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但如果以前他认识的人是假,那他的身份会不会也有问题?
邢惊迟拍了拍阮枝的背,低声道:“等我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阮枝眨眨眼:“你去吧。”
被子被掀开。
阮枝托腮眼看着邢惊迟出了房门,身影消失在门缝间。她看了一会儿又躺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又浮现出下午在展馆看到的那颗佛头。
...
书房内。
邢惊迟挂了电话,北城的人答应他重新调查林丞宴的背景资料。他立在窗前,注视着窗外的雪良久,忽而想起了去年的冬日。
他和阮枝的婚礼也在冬日里。
他不知道那天的丰城是不是也下了雪,也不知道那晚的阮枝在想什么。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让他们提前在滇城遇见了。
想到这里邢惊迟忽而笑了一下。
但这笑意没能持续多久,他在此时想起了阮枝说的话。在医院的那晚阮枝曾说,她见过曾鸥,是曾鸥把她带给了千鸟。
邢惊迟他们翻了不下百次曾鸥到滇城之后做的事,一直没发现某件事特殊或是引人注目。但如果事情牵扯到阮枝,这两件事的逻辑忽然顺了。
曾鸥在滇城把阮枝带给了千鸟,所以神秘人踢他出局。
曾鸥在溪林村伤了阮枝,所以当晚他死在了医院。
邢惊迟瞳孔微缩,忽而心悸。
他疾步离开书房,猛然打开房门向床上看去。
阮枝似是被他的动作吓到,怔了一瞬:“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没有双更!
兔崽不想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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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邢惊迟凝视着她柔和的眉眼, 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反手关上门, 走到床边, 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只是抱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阮枝在他怀里动了动,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侧, 小声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