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瑢，早。」

听到郭宇麟的声音从茶水间传出来，偷偷尾随杨式瑢的许祈修急煞住脚步，整个人躲在墙后几步之外。

「啊、资讯长，早。」杨式瑢听来有些吓住了。

他家瑢瑢听起来没什么精神，这几天他不在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明知不该偷听，可听到那轻软软的声音，里头夹杂着浓浓的疲倦感，许祈修忍不住心口一阵泛疼，脚底生了根似的不肯离开。

「现在没有旁人，式瑢直接叫我宇麟就好。」

什么没有旁人！老子不是人吗！？许祈修在心里吐槽，可又不敢跑出去让杨式瑢发现，咬着手帕心里纠结。

然后他听见杨式瑢轻轻笑出一点声音，听着非常憔悴，跟窝在他怀里时那可爱清凉的甜笑相比，简直惨淡。

「你还好吗？脸色很惨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听见郭宇麟殷切的问候，许祈修心里的嫉妒又翻涌起来。

他在心里骂道「别人的男友你这么关心干嘛！」，完全忘记自己已经被提分手了。

「没事，没睡好而已。」

听到杨式瑢的无精打采，他又马上忘记了腹诽，担心的想着是不是他晚上手脚发凉根本睡不着，还是已经习惯睡前有一个人又黏又牢的紧抱着他，一边亲他一边用歌声哄他睡，如今乍然分开，白天才会如此萎靡困倦。

他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好好再坐下来跟他的瑢瑢谈一谈，就衝着他提的分手，分开后却过得比被分手的还惨。

他听见两人沉默了一阵，以为要各自离开了，正想轻手轻脚的先躲一步，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你跟祈修……最近看你们好像不怎么走在一起了，还好吗？」

许祈修脚步一僵，愣了半秒又放回原位。他想听他的瑢瑢会说什么，在提到他的时候。

「其实……」中间隔了很长的空白，「我们已经分手了……」

直到胸腔发痛，许祈修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从他口中再次听到那两个字，他觉得这辈子的快乐好像都不曾存在过。

他抹了抹眼角，留下一条蜿蜒的水渍。想离开，却动弹不得。

早点认清放他自由，是不是才等于让自己自由？他恍惚觉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听到让他撕心裂肺的剖白。

「抱歉……我不是有意探你们隐私的，」郭宇麟的声音顿了顿，「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先是冗长的沉默，然后才是一声很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听见他的瑢瑢哭了，许祈修捏握成拳，忍着想衝进去把人死死扣进怀里的激动，正在和理智天人交战，却只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句「对不起，」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和跑出来的杨式瑢打了个照面。

一如他的想像，半年多来被他努力餵养的红润尽皆退去，神色苍白，惟有眼睛与鼻子是红的，忽然看见他愣了一下，却很快带着眼泪逃走了。

他本来想去追，却从后方被一把按住肩膀。

郭宇麟制止了他，脸上清冷，「别去，他听不进去的。」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他甩开人，听见自己声音冷硬。

「抱歉，我没注意到……」郭宇麟收回手，「总之，相信我，他心里还有你。」

「不劳您费心。」他心里也有你啊！

许祈修嫉妒的想着，不想再多废话的转身就走，想着瑢瑢会跑去哪里哭？他是不是趁现在应该追上去？

他走的匆忙，没发现后面的郭宇麟表情复杂，眼神始终跟随着他的背影，即便过了转角，依旧没有收回。

*

「叁姐，躲了这些天，你总算愿意来找我啦。」

简毓昕一上天台，就看见许祈修以整片蓝色晴天为背景，两手撑在背后栏杆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幽暗，却依旧让她心动。

「许祈修，对不起，有件事我憋了很久，怕你知道你难过，可是不让你知道又怕你更难过……」她垂下眼睛，「我知道你跟杨式瑢分手了，整个公司传的沸沸扬扬。」

「不，」许祈修抬手摆了个暂停的姿势，「他是提了分手没错，但我可没答应，我还在努力让他回头。」

他本来要追去找他家哭泣的瑢瑢，却忽然接到简毓昕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坦白，还说跟杨式瑢有关。

直觉跟提分手这事脱不了干係，他只好忍下想找到人抱紧的衝动，先来跟简叁帅碰面。

简毓昕见他表情中带有坚决，胃里抽疼，「你不用去找他復合了，」她冷下声音，带上几分嘲讽。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亲眼看见的，他趁着郭宇麟睡着，偷偷去亲他……」终于说出口了，好几天的提心吊胆和知情不报的罪恶感瞬间解放，让她有些发软疲惫，紧紧捏着栏杆，小心的偷偷覷着对方的脸。

许祈修沉默了很久，虽然早猜到了，但亲耳听见的杀伤力还是很强。

他背过身去看着远方，这个世界似乎读不懂他的哀伤，万里晴空，一派间适的风景。

也是，毕竟世界也不是绕着他在转的，喜欢的人心里有别人，在世间眾生里遇到这种情景的，也不是只有他。

他笑了，夹着眼泪，想着交往以来的种种亲暱甜蜜，那些笑的、哭的、生气的、撒娇的，经歷了，多么难忘。

想忘却，又谈何容易。

看着眼前背影頎长、向来风流瀟洒的男人漫出巨大的悲伤，彷彿快要将他压垮，简毓昕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抱住把额头靠上宽厚的肩膀，「我的话……就不行吗？」

从没想过这情况的许祈修浑身一僵，但他发现自己对别人的感情提不起半点兴趣，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被瑢瑢看到怎么办？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误以为他要马上展开新的恋情？他还会在意他吗？

「许祈修，我喜欢你…为什么你从来没看过我？」简毓昕摒着呼吸，几乎要用尽一生的勇气。

她的条件本来就很好，被告白是家常便饭，喜欢她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可她从来没有动过心，每一次都礼貌的回绝，从不知道要把喜欢的心情讲出口竟然是一件这么让人害怕的事情。

害怕。平日认真自信的人，在感情里一样会害怕，患得患失。

默然许久，许祈修哽着嗓子道，「对不起……对我来说，不是他就不行…」他没有回过头把对方拨开，只是俯瞰着城市，「而你，永远是我叁姊。」

*

许祈修离开了。

简毓昕失魂落魄了好久，连自己怎么走下楼的都不知道，摇摇晃晃的撞到了人，她勉强道了声歉，一抬头发现是副总徐安彋。

「你脸色很苍白，还好吗？」

被男人伸手扶着，她才稍稍挺起身体回视，想笑着说没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弯出一个大概很丑的笑，还掛了两条水痕。

男人没有说话，拿出手帕温柔的帮她擦眼泪，片刻后他带着犹豫问道「是不是因为二帅？」，让她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又开始决堤。

也许是她哭的太大声、太狼狈了，徐安彋又把她拉回天台让她坐下，不厌其烦的用手帕一再点按她的眼角。

「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事，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如果你想发洩，你可以说出来给我听，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徐安彋笑了下，「反正我在公司也没什么朋友。」

身为一票副总中最年轻的人，他早早就被磨练提拔，也早早进入了孤独。

简单几句话让简毓昕不再抗拒，抓着男人的西装外套，开始语无伦次的讲起她和许二帅的事。

「呜呜……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要称讚我做饭好吃？为什么要注意我的香水……」

「我自作聪明当什么叁姊？为什么杨式瑢出轨要被我看到！我一直害怕说了会让他受伤，可是不说却又好像背叛了他……许祈修你就是个浑蛋！呜啊啊……」

最后她很自然的哭倒在男人的胸口，徐安彋没有说话，安静的听她说着，先是环过她的肩膀安抚的轻拍，感觉衣料被慢慢打溼，他心疼的低下头，在她的短发上印了一个吻。

很轻很轻，若有似无。简毓昕本来不太确定，但她忽然意识到男人的心跳，八百里加急。

她抬起头与平视徐安彋，在她从来没仔细注意过的地方看见了自己的轮廓。她想起后台里的那瓶香水，想起大帅说有人託他问她惯用的牌子，想起尾牙上这个人大声宣告说「他缺正宫」，然后远远的送上笑意盈盈的一抹温柔。

「Marry me…你是不是……」

「啊，」徐安彋露出一个靦腆却又带着宠溺的笑，眼睛里一下就被点上了光，「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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