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祈修睁开眼睛，反射的摸了摸怀里，一片空荡。

他楞楞的坐起身，打开手机想看时间，一晃眼就看到桌布上杨式瑢抱着小黑、再被他紧搂住自拍的照片。不过是张非常简单随兴的照片，连衣服都是松散的睡衣，两人头发都还有些乱，但脸上的笑却很甜，让他拿来当手机的桌面，好久都不肯换。

在一起之后的每个晚上，除了他出差那几天，他几乎都是抱着那个又香又软的人一起入睡。在真正睡着前，也总要揉了又揉、亲了再亲，才愿意依依不捨的闭上眼睛。如今，胸口忽然少了一份重量，却压在他心头上，简直要喘不过气。

他起床梳洗，平日总是细心整理的头发今天却没心情多看几眼，随便弄了弄就踏进厨房里，翻开冰箱里拿出食材，然后在打下第四颗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需要做两人份的早餐了。

在那个瞬间，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是的，他的瑢瑢跟他提了分手，他全心照顾、又疼又宠的那个人，即便看到他的眼泪也再不会温柔的抱他，即便冷也不再愿意向他索讨温暖，他要离开，转身投向另一个怀抱。

他不觉得自己哭了，但脸上的溼意完全止不住，也没空抬手去擦，因为心口太痛，他忍不住揪紧了心脏。

「瑢瑢，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

另一边，杨式瑢也站在厨房的洗手台前，水龙头正开着，哗啦啦的水花底下摆了几张纸。他垂着头，眼神平静却空洞，冷然的看着上头的墨跡渐渐浸溼、晕开。

既然主动提了分手，他不想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也不允许自己再软弱下去。即便再饿、再冷，他也曾经自己走过，现在只是回到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怕再亲眼看见他的伤心吧。

「对不起，终究是我负了你。」

他低喃道，把溼软的纸片一块块捏皱撕开，直到上面再也拚不出「结婚书约」四个字。

就这样了。

*

分手的第一天，两个人分开上班、零互动，几个小时后又各自下班，大家只当小俩口终于开始了迟来的磨合期，连钟苡瀚都没多说什么，如常的跟两人开会、讨论工作。

分手的第二天，开始有奇奇怪怪的流言传出，比如二帅终于腻了想换口味，或是偷吃被抓到正在冷战，也有人说是杨式瑢勾搭上别人，比如钟苡瀚或是何大帅，所以被重情义的二帅提了分手。

分手的第叁天，两人的事情传的风风火火，整栋大楼都在议论二帅恢復单身，死了半年多的灰就此重新復燃，各楼层男男女女摩拳擦掌，掀起熊熊大火。

事情传进何睿翔耳里的时候，钟苡瀚才刚加完班，一回家就被大帅扑倒在沙发逼问「媳妇儿是不是又跟在那个杨式瑢加班？有没有背着老公偷吃？」

近期因为专案工作而心力交瘁的他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等他听完那些传闻，知道何睿翔又在吃那些莫名其妙的飞醋之后，他已经全身光溜溜的被男人压在淋浴间的墙上，几根手指还在后面进进出出。

身后的人一边嘟囔「怎么还这么紧」，一边讨好的亲他脖子，「媳妇儿乖，老公知道你没有出轨，会温柔疼你的。」

等钟苡瀚被抱着趴回床上，只觉得整条命都去了一半。连日加班的疲惫和激烈性爱后的操劳，让他半瞇着眼睛就快睡着，男人凑过来吻他的时候，他只来的及嘀咕，「睿翔，帮我劝一劝阿修……」然后双眼一闭正式昏迷。

「嘖，真是对不让人省心的小俩口，」何睿翔一边抱怨，一边把人挪进自己怀里，心疼的点按眼下的青影，「可媳妇儿要求的，老公使命必达。」

隔天，何大帅确定钟苡瀚晚上不加班，把排定的应酬调开，打电话给许祈修劈头就问，「一个礼拜枕边没人，下头结块了吗？」

「大哥……」听到是熟人，许祈修偽装的冷静瞬间破碎，「你快救救我，我真的快死了……」

「晚上寂寞的话，想爬你床的人多的是。」

「大哥别消遣我，」许祈修沮丧的几乎要哭出来，「不是他的话，我一点心思都没有。」

何大帅吹了声口哨，「这么深情，怎么拴不住自家男友？」

许祈修噎了下，最后还是只能叹气。

「别说做大哥的不关心你，晚上把时间空出来，我们两兄弟和我家媳妇儿叁个一起，去老地方喝两杯。」

「也好，」许祈修扒过头发，「爱情保不住，连叁帅都在躲我，我是不是做人很失败啊。」

「看你跟谁比囉，」人生胜利组笑了声。

「拜託大哥大嫂千万别闪我，我已经心情够低落了，雪中可以不用送炭，但至少别加霜啊。」许祈修哀求道。

「我考虑考虑，」何睿翔顿了顿，「有时候媳妇儿太可爱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至少别在我面前吧！不然我一定会哭给你们看！」秀恩爱死的快没听过吗？

何大帅笑了下，「晚上坐我的车去吧，停车场碰头。」

*

「瑢瑢说我在他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影子……我才不信！我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我……」许祈修拿出怀里的绒布盒，捏到手指泛白还不肯松开，「可是，他为什么把戒指还我了？他……他真的不要我了吗？」

「阿修，你少喝一些，」钟苡瀚把醉鬼的酒杯摆的稍远，用眼神示意何大帅别让他拿回去。

「我追了他一年多，他答应跟我交往的时候我高兴的要死，想把全世界最珍贵、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用尽心力的疼他、爱护他，就想让他知道跟我在一起有多幸福……求婚没答应我也没逼过他，就想慢慢的等他明白，等他愿意为了我戴上戒指……可是到最后，为什么他却选择分手？为什么？」许祈修趴在桌子上不断的反问，却没人可以回答。

酒吧里客人不多，叁叁两两的，可全场都知道他失恋了，几个常客先后过来敬酒，再加上他专挑容易醉的点，没多久就瘫在桌上了。

「睿翔，让他喝成这样真的没关係吗？」钟苡瀚有些担心，转头看何大帅仰头又乾了大半杯，伸手把他的酒杯也抢过来，「你也少喝点！明天不是要开标吗？你说要提早去客户那里的。」

「没事，这点酒还没本事让我们两个醉，就让他喝吧，」何大帅在桌子底下找到自家媳妇儿的手，按了按柔软的掌心后张手牵住，「他的酒量没这么差，只是心情不好想宣泄而已，我们陪着就好。」

看钟苡瀚眼带疑惑，何大帅只好又道，「他以前可是泡遍各大夜店的玩咖，你忘啦？」他笑着捏了几下回握住他的手，「不过你可别喝，」他凑近钟苡瀚耳边轻咬，「想喝的话回去我陪你，你喝醉的样子太可爱了，只能让老公看到，知道吗？」

「……」钟苡瀚没有说话，翻出两条死鱼眼转头向老闆道，「不好意思，再来一瓶可乐。」

「你害羞的样子也好可爱，」何大帅侧过头偷亲了一口，「跟阿修比起来我简直幸福的要命。」

「你别讲这种话刺激他！」钟苡瀚瞪了对方一眼，不再听何睿翔扯淡，转头面向还在喃喃叨念「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你不爱我了」的许祈修关心道，「阿修，你是不是醉了，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许祈修一开始还沉浸在情绪里没啥反应，直到脑门传来一股压力，他才稍稍抬起头来，「唔，你说什么？」

「醉鬼，你要继续喝还是要回家了？」何大帅见他毫不反抗，摸狗一样继续揉乱头发。

「我不要回家，瑢瑢不在那里，我没有家。」许祈修咕噥道。

「我告诉你，现在你只剩两条路可以选，」从不哄钟苡瀚以外任何人的何大帅，听了一整晚终于肯开金口了，「我本来只是想听你发牢骚的，可我看你一点想放弃的意思都没有，我其实不太明白你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何大帅喝掉杯子里最后几口，「你现在只剩下两条路，第一，就是彻底的放弃杨式瑢，好好打理你自己重新生活，人生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也没有什么忘不了的人，你可以恢復以前流连花丛的生活，也可以展开一段新恋情，怎样都比你现在烂泥一样趴在这里哼哼唧唧的好。」

「至于第二条路嘛，」何大帅勾起一抹笑，「放不了又何必放？他提分手，难道你不能再追他一次？既然还这么喜欢，还有谁比你更了解他的喜好？你不去做，你们两个大概这辈子就永远停在这里了，你只能自己抱着那个求婚戒指一辈子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最有机会挽回的时候拼命挽回。虽然做了不一定能有期望的结果，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坐在这里哭着问我们『为什么他不要你』来的有建设性吧？」

何睿翔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但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连旁边的钟苡瀚也微微愣住，更遑论是被他直戳心窝的许祈修。

许祈修顶着一头鸟窝却无心整理，愕然的盯着何睿翔，却满心都是杨式瑢的身影。

他喜欢他的一切。喜欢他害羞的垂着头帮他打领带，喜欢他吃到松饼时满足瞇起的笑，喜欢他跟小黑一起玩的慵懒，喜欢他枕在自己腿上看书时的放松与信任，喜欢他任他放肆亲吻的纵容，喜欢他嘴唇里又甜又暖的味道，喜欢他情动时的热情主动，喜欢他讨要温柔与体温时的可亲可爱，喜欢他哭泣时扭头躲进怀里的情态，喜欢他摇着他手臂要求买新书的撒娇，喜欢他难耐的哭着求他疼爱，喜欢他在床上的口是心非，喜欢他悄悄签好了结婚书约却害羞的不敢拿给他。

他还喜欢他含着眼泪要他不要离开，喜欢他逼他说出「如果他迷路了，一定会负责把他找回来」的誓言。

回忆至此，许祈修好像醒了，眼睛放着光。

「大哥，这摊我请，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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