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节(1 / 1)

丢了大楚人的身份,不要脸皮,就当真以为对方看得起你了?简直可笑!

刀剑砍倒的火把掉落在地,营帐烧了起来,火光中烟尘滚滚,李利弓着身子缩到了一旁。他们是死士,来时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能离开是幸事,不能离开也不会惧,只是这个人……他们的目光扫过躲在墙角滑稽可笑的李利,这个人绝对不能放过!

冲天火光中,有一柄大刀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来到李利面前,夹杂着惶惶尖叫的声音,大刀兜头劈下的瞬间,胸前一凉,一柄匈奴人惯用的弯刀刺破胸膛,在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感受到溅在身上的血以及面前李利不可置信倒下去的神情,大刀的主人闭上了眼睛。

任务完成了,厮杀却还在继续,还好让那几个文士先走一步了,他们今日是一个也走不了了。

……

营帐内陈硕趴在桌案上,口中呢喃“圣人在时也未必能遇良主,陈某便是怀才不遇……”

帐门被掀了起来,凉风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涌入帐内。

两个匈奴武士走进来禀报:“单于,李利身边的几个文士逃了,那些武人都清理完了,还有……您的义弟死了。”

“那真是可惜,我与他还当真是一见如故。”智牙师唏嘘了两声,神情却不见半点伤痛,而后一招手,“好在他还留了后,你们且去将我义弟的孩子带过来。”

两个匈奴武士应声离去,不过片刻便抱进来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智牙师抱着那个孩子,走到陈硕面前,拿起他桌案前的酒盏,在手中停了片刻,一下子泼了上去。

虽说不过区区一杯酒,但此时陈硕还未完全睡去,昏昏沉沉间头脑一凉,瞬间清醒了一些,扶着阵痛的额头看向眼前站着的智牙师以及……他怀里的孩子。

见他醒了,智牙师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陈大人,方才传来消息,我义弟遇刺身亡了。”

那么快?他不过喝个酒的功夫啊!那群武夫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声?陈硕怔了怔,顾不得问智牙师抱着个孩子做什么,忙问:“我的那些护卫呢?”

“就是那些护卫下的手。”智牙师叹道,“还好被巡逻的武士看到了,已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这下,原本半醒的陈硕彻底清醒了。

第997章 上奏

所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利死了,他身边的人也死了,匈奴这里就只剩他一个汉人了?陈硕突然有些后怕起来,忙哆嗦着道:“单……单于,此事……此事我不知情……”

“我知道,陈大人。”智牙师笑着点了点头,道,“陈大人与我正在这里喝酒,怎会知道您身边人在做什么呢?”

虽是肯定的话语,但陈硕抖的更厉害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傻子都知道不可能吧!智牙师是傻子?显然不可能。

陈硕只觉背后湿了一大片,对上温和含笑而立的智牙师,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站定,而后看向他,道:“单于,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我当然相信陈大人不知情。”智牙师点头,说完这句又不说话了,只是带着笑意看着他。

陈硕心里更慌,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不由道:“单于,这个孩子是您的孩子么?生的倒是可爱!”

“不是,”智牙师抱着孩子,动了动,这一动那孩子终于醒了,落入陌生的怀抱,本能的便大哭了起来,他任着那孩子放声大哭,笑道,“还好我义弟留了后,这便是你们晋王殿下的孩子。”

这半个月没听说过一次李利在匈奴留了后,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连怀胎十月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冒出来一个孩子?陈硕额头冷汗涔涔,看向眼前这位温和含笑的单于,仿佛见到什么怪物一般,陡生恐惧。

他笑着说“义弟被杀,真是伤痛”,他笑着说“将那些武人就地正法了”,他笑着说“这是义弟的孩子”,他任这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依然带着笑,没有焦躁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怜悯,好像除了“笑”,他就没有别的情绪一般。这……这个单于哪是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无害?分明是个可怕的疯子!笑面虎!

怎么办?陈硕想到自己此时孤身一人在匈奴,险些吓的昏厥过去。

那个所谓的“晋王殿下之子”还在放声大哭,哭到渐渐哭不动了,声音沙哑下来抽噎时,智牙师才叫了手下过来,让人将“晋王殿下之子”带下去。

“你们小心些,这可是大楚的晋王世子。”智牙师说罢,再次看向陈硕道,“大人既然醒了,那我们继续喝?”

陈硕本能的摇了摇头,干笑着道:“单……单于,陈某不胜酒力。”

“那就不喝了,我们来说说这借城池的事。”智牙师说着转身走到上首,将放在桌案上的舆图拿了过来,递到陈硕手里,“请陈大人回禀陛下我的意思。”

陈硕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但对上智牙师那张温和含笑的脸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罢了,禀就禀吧,再坏也不过是被陛下训斥一顿了,至少比起眼前这个匈奴单于,陛下正常多了。

“陈大人方才说自己怀才不遇,但其实也是可以遇的。”智牙师说着抓住陈硕的手,察觉到他在发抖,也不以为意,笑道,“陛下答应借城池,我便封陈大人一个我相爷做做。”

陈硕抖的更厉害了。

智牙师恍若未见,放开了他,转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陈硕,道:“对了,陈大人不要忘了为小世子请封的事,麻烦陈大人了。”

待到智牙师走出营帐的那一刹那,陈硕才蓦地倒在了软塌之上,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疯了吧!还小世子?哪里蹦出来的小世子?连怀胎十月都省了,说有就有了?谁稀罕做你这里的相爷?穷乡僻壤的!陈硕暗骂了几句,心头随即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跑,但是跑不了。

……

……

一封来自临江城一封来自匈奴的急奏是同时出现在陛下面前的。

消息灵通的官员们还来不及得知信中的内容就见到了朝堂上脸色难看至极的女帝。

一封来自匈奴的急书被送到文武百官中传阅,信里的内容匪夷所思,言辞却恳切,其情昭昭。

信是陈硕写的,内容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先是自责自己管理不利之罪,说自己的护卫同晋王李利起了冲突,无意中杀死了晋王李利,而后又道晋王留了个儿子,他向陛下为小世子请封,最后也是最匪夷所思的就是他提出了一个“办法”,大楚借五城给匈奴,匈奴出兵帮助压制陈善。

裴行庭看了片刻,道:“陈硕的护卫死光了,晋王殿下也死了,除了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晋王之子,匈奴除了陈硕,没有我们的人了吧!但他人却不回来,莫不是被匈奴人扣押了?所以才写出这等匪夷所思的奏折?这奏折想必是过了那个单于的眼的。”

“也不算匪夷所思吧!”王老太爷看完,摩挲着下巴,嗤笑:“文采还真是不错,这真是老夫看过陈硕写的最好的一本奏折了。若真是被扣留写出来的,看来陈大人是往日里过的太舒坦了,以至于文思枯竭,早知如此,不若早用些手段,陈硕大人必然会比如今更胜一筹啊!”

这嘴……真毒啊!众人眼观眼鼻观鼻,没有人敢应和。

片刻的沉默之后,百官再次激动了起来。

“拿我大楚的城池,再让我边境一路放行他入关?他倒是敢提!”

“做他的春秋大梦!”

“早说过匈奴狼子野心不可信!”

“边关的事不能拖了,那新单于既然敢提,必然是做好了我等翻脸的准备,我们不管翻脸还是不翻脸,他都要动手了!”

“得赶紧让邵老将军做好准备了!”

“邵老将军一直准备着,可我们少的是什么?是兵!”

“谁不知道少兵,可我们哪里来的兵?”

……

百官所谓争吵声不绝于耳,事情很严峻,严峻之处在于兵力不足,这些只要是不傻都看得到。

等到匈奴人从内斗的损耗中修整过来就是一举入关,攻城略地的时候了。而他们的修整,马上就要好了。

这一点同陈硕这个人的举动关系不大,或者说是她没有想到匈奴人会弄出一个“晋王之子”来,其实她还是错了,或者说她惯常以自己的想法去忖度匈奴人,却忘了对方不是她,不会讲究这些,这次倒是更让她看清楚这个新任单于是个什么样难缠的角色。死一个李利并不会有多少用处,除却她的皇位更稳一些……其实现在稳不稳已经不重要了,先有大楚才有她这个天子,大楚若没了,又哪来的天子?

第998章 等

匈奴人的要求,当然是不可能应允的。

“要不,再征兵一次?”有人提议。

“几个月前才征过一回兵,时隔那么短,必会引起民乱!”有人反对,“几个月之间连续征兵,民间怨声载道,是为不妥。”

……

早朝之上百官众说纷纭,到最后也没拿捏出一个好的办法,就这般散去了。

几位重臣走在最后,缓缓向殿外走去。

“这匈奴人的威胁,暂且还真是烧不到陈善头上!这就是麻烦之处了。”

陈善目前只要对付大楚一个,大楚却要对付陈善和匈奴两个,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们大人当然不会不懂。

“他还真不会在意我们这里城池、百姓的主人是何人,慢慢打过来,只要能打下,最后姓陈就是了。”

“匈奴人明显就是趁着我大楚疲于应付,想趁机吞个饱罢了。”

“这件事只能征兵,不征也得征,民怨又能怎么样,缺兵啊!”

“就不能从黄少将军那里抽调走几路人马去往边境么?”

“黄定渊的人马本就与陈善的军队胜负各半,这少了两路人马那还了得?”

……

才走到殿外,远远便看到几位吏部、大理寺的官员朝这边而来。

王栩和崔璟脚下顿了顿,走过来喊了两声祖父又向众人施了一礼。

王老太爷笑看着王栩,道:“陛下召见?这是……哪里有什么案子了么?”才看了一眼这群过来的官员,便发现这些人虽然官级不同,却都是这两部叫得上名号的年轻官员,他便问了一句。

王栩回道:“还不知道,只是陛下突然召见。”

王老太爷想到早上收到的消息,便知多半是和另一封急奏有关,是以没有再问,左右这件事等王栩回来之后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过王老太爷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还不等王栩告诉他,便从谢老太爷那里听到了消息。

“听说那封急奏来自临江城,有我老祥泰几个人押送货物的管事被扣留在临江城了,说是“河神”作乱。”谢老太爷眯了眯眼,道。

“‘河神’作乱?”王老太爷失笑,“找阴阳司啊!找这些人干嘛?难道是有人装神弄鬼?”

“还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有这个可能。”谢老太爷说道,“对了,我老祥泰那几个伙计说了,同行的人中有个人相貌很是出色,俊颜鹤发……”

王老太爷才喝了一口的茶险些喷了出来,放下茶盏轻哼了一声:“是不是那个人身边还有个年轻可恶的女子?老夫还道谁会从临江城发急奏,算算日子,那两个人也差不多到临江城附近了。空口白话骗了孙公的药,这两个人走的倒是不慢!”

年轻倒也罢了,“可恶”这种人品行之内的东西,外表上也看不出来啊!谢老太爷笑道:“可惜孙公不在长安城了,不然倒可以叫他过去抓人了!”

“抓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王老太爷失笑,“孙公这脾气任性了一辈子,没想到到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年纪,居然让人耍了,这还真是……。”

“孙思景是精明,只是天下聪明人那么多,一般人不会得罪一个医术高明擅长符医的药王罢了!”崔远道在一旁说道,“比起这些不相干的小事来,老夫倒是觉得陛下又请了我世族的人,怕是这一回又想像上次济南之行借调我们的人手。”

谢老太爷沉吟了一刻,道:“其实陛下也不容易,她着实……调不出什么人手来,方才朝堂之上因为缺少兵马的事吵了一个早朝都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她倒是用上瘾了。”王老太爷将茶盏放下,杯碟之间发出一声轻微的碰响声,“不过,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为人臣子嘛!况且,这件事与陈善也没有什么正面交锋,出几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崔远道没有什么旁的反应,显然对他的话算是默认了。

谢老太爷倒是想了片刻,道:“王翰之,以前你说过一句话我还有觉得可笑的,但现在想起来却半点不觉得可笑了。”

王老太爷道:“我说过的话多了,你说哪一句?”

“就是咱们这位大天师走到哪里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是什么小事,而且……都是惊险刺激。”谢老太爷似乎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来有些好笑,话到一半,自己也笑了两声,又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为了以防可能的惊险刺激,我们要不要多带些人过去?”

“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会闹出大的动静来,那就对人不对事了。”崔远道点头同意,“多带些人?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