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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这种时候死了?乔环脸色大变。西南陈善那里突然发难,他们自然是该找个替罪羊,不能让陛下蒙受这样的污名。这种时候作为替罪羊的怀国公却对外报了丧,他是想做什么?让陛下蒙受污名么?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计划好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种时候,偏偏先陈善一步死遁!

越深想越不对,要知道陛下会走到今日,也是他在旁蛊惑,难道这一切都是一早计划好的?乔环当即大怒:“薛行书,你私通陈善,蛊惑陛下,其心可诛!”

薛行书抬了抬眼皮,冷笑:“乔环,你说我蛊惑陛下,我还说你蛊惑陛下呢!出了事将事情推到我身上,想让我一人承担,这就是我们刚正不阿的乔相爷么?”

这二人对上,殿中人除了上首的明宗帝之外皆默不作声。卫瑶卿摸着手里的那张引起轩然大波的万民书: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看过她所说的万民书。

大抵是所言委实太令人惊恐吧,一时谁也没有想到去验证她所说的真伪。

第784章 荒诞

乔环只恨恨的看了眼薛行书,也来不及与他辩解,回头看向那几个报讯的吏部官员:“什么时候的事情?没传出去吧!”

“收到消息我等便进宫了。”一个官员忙道,“但不知为何城中百姓人人皆在谈及此事……”

“好你个薛行书,你还说此事与你无关!”乔环还不等听完便勃然大怒,指着薛行书的鼻子怒骂,“你家中一报丧,他们几个即刻赶来报讯了,此事却已人人皆知,不是你早有准备提前放出风声又是什么?”

“不是我。”薛行书也知道此事洗不清了,只看向上首的陛下,“陛下,臣这些天一直在陛下这里。”

“放肆!”上首的明宗帝伸手指向他,“你当朕不知道?昨夜你回了一趟国公府!”一切好似都对了,难怪薛行书昨夜要回国公府,原来是要布置这一切,是要陷害他!

明宗帝双目通红,指着他喝道:“是你!你同陈善勾结,故意害朕!是你!”

是薛行书!是薛行书勾结陈善故意蛊惑他,他才会一时犯了混,是陈善和薛行书要害他!越想越是如此,明宗帝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了起来:“来人!给朕将薛行书这逆贼拿下!”

殿中空旷,回响这话一出,随即惊起无数回响。待到回响过后,殿内鸦雀无声,没有人进来。

不对,这不对劲!陛下身边的护龙卫呢?怎么没有出来?就算护龙卫不在,陛下方才这一声如此之大,以至于殿内回响,怎的外头守着的护卫也不见进来?连耳朵甚好的李德全也没有推门进来看一看,怎么回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行书负手而立,抬头,神情倨傲的看向面前的明宗帝,“陛下真是糊涂的很,你自己禁不住诱惑,贪图禁术,以求长生,如今怕了却要臣推出来,臣不服。”

乔环指着薛行书的鼻子骂道:“你私通陈善还要怪陛下,薛行书你……”

“乔环!”薛行书拍掉了乔环指着他鼻子的手,“你这老匹夫,老夫忍你很久了!”

“你!”乔环指着薛行书的气的身形颤颤,脸色涨的通红,他位及当朝右相,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了。

卫同知看了眼一旁安安静静好整以暇看戏的女孩子,上前一步扶住乔环:“老师。”

乔环拍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只瞪着薛行书气道:“不用扶!老夫倒要看看这薛老贼要怎么说老夫?老夫一生行的正坐得直,从不惧人言,老夫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说!”

卫瑶卿看了眼前方站着惊惧茫然的明宗帝,显然护龙卫与护卫、李德全这些人的不回应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以至于乔环与薛行书两人的争执他都未发一言。

至于薛行书和乔环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朝右相,另一个是承袭的国公爷,一个是科举入仕的文人,一个是长安老牌的贵族,素日里地位权势不凡的两个人,眼下却在这里,在大楚皇城陛下的寝宫之中,如市井流民一般一个骂匹夫,一个骂老贼。

看那几个早已吓的呆住的吏部官员就知道了,此等场景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或者也可以说从进殿开始见到的一切都是原先所不敢想的。

陛下、相爷、国公哪一个像在其位的样子了?真是荒诞至极!

薛行书冷笑:“乔环,你是不是以为你觉得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就问心无愧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一旁平静看戏没有半点想要出手意思的女孩子开口道,“乔环,何以为相?”

不等乔环说话,他又开口道:“太宗陛下曾经说过,‘相乃百官之长,佐帝之位,帝德行有失,则谏言。’你这老匹夫,方才老夫在这看着你与陛下在这里要将老夫推出来做替罪羊,行错却不认。此乃明君所为?”

乔环怒道:“陛下有没有错不需要你来置喙,你蛊惑圣心,诱陛下做错了事,难道还有理不成?你难道无罪?不是罪魁祸首?”

薛行书嗤笑:“若是明君又怎会受我蛊惑?阴阳司开朝建立四百年,此术历代君王连沾都不沾一下,偏偏陛下沾了,这叫什么明君?”

“妖言惑众!”乔环怒喝,“你……”

“我是妖言惑众。”薛行书声音扬高了不少,“那么你的那位老友张昌明呢?张家一族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一旁安静垂手而立的女孩子,她似乎不为所动,还是站在一旁,没有半分想要动手的意思。

“张家够忠了吧!还不是死了都要背上逆贼叛国的名头?”

乔环脸色一白,神色微怔,半晌之后,颇有几分干涩的开口道:“这件事民间已允谈论,百姓心中自有定论。”如今城中百姓提及张家,哪个不是暗暗摇头叹一声可惜?叹张家死的冤?这件事也有他有意放任,明宗帝心中有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那陛下下旨平反了么?”薛行书笑容中颇为不屑,“百姓心中自有定论说穿了也不过未来能在野史上留下一笔,正史上还是个叛臣。你于此事可曾谏言一句?”

他私下里见过陛下,乔环唇动了动,想要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陛下知错了,也允百姓谈论了。可若当真下旨承认此举有错,那将来史书之上,陛下便蒙上了污名,这不行。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待老夫死后下到阴曹地府自当向老友一家赔罪,是杀是剐,绝无二话!”

“死都死了还是杀是剐?”薛行书冷笑,“老匹夫你真是糊涂的厉害,依老夫看你这个相爷当真不做也罢!若非我自幼出身身体羸弱,又何至于让尔等这般无用之人位及这等高位?”

“为一己私欲而枉顾他人性命,薛行书,你这般阴狠狡诈的小人真以为能位极人臣不成?”乔环怒斥,“若非你提及这个禁术,陛下又怎会……”

“行了。”薛行书打断了他的话,“老夫懒得再与你这一根筋的老匹夫废话!”他说着手一挥,听着一阵脚步声零乱而急促的向这边而来,他看向上首的明宗帝,“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养在这后头帮您炼药的那群江湖术士都是我的人,他们可不是你阴阳司的那群废物!”

第785章 喝令

彻底撕破脸了么?

薛行书他想干什么?

这是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当然有人当场便问了出来。

“薛老贼,你想干什么?”乔环指着薛行书怒道,目中又惊又忧,往前挪了几步,挡在了明宗帝面前。

倒是忠心!薛行书负着手,看着他的举动冷笑:“你说呢?”

乔环怒目瞪他,开口便要呛回去:“你……”这种时候也只有他敢出声了。

一声轻笑便在此时响了起来,夹杂在这两人的声音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众人向着出声的人望去,在一群男人的声音中分辨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很容易的。

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到还是那般平静,开口的声音十分淡然:“只要我们都死了,他干什么都行。”

毕竟死人是无法张嘴分辨的,一切还要由活人说了算,到时候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卫瑶卿说着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一行人,这一行人身上俱穿着内侍太监的衣服,不过没有半分内侍的特征,一看便是一堆假内侍,看着他们进出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知道素日里这群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在场众人当下便面白如纸,有个吏部官员忍不住颤颤巍巍出声道:“你……你难不成想弑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薛行书冷笑了一声,“笑话!依薛某看,换个君也是可以的。”

这是承认了,他承认了!方才出声的官员惊恐的瞪着薛行书,呼吸急促了起来。

伴随着几声惊呼声,一个官员昏倒在地,剩下的官员立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又害怕薛行书动手又害怕那官员出了什么事。

“一边去!”乔环没好气的瞟了眼那几个吏部官员,这种时候,当然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干什么,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添乱都已经是好的了,还能对抗那些身手不凡的江湖术士不成?

“乔相,救朕!”明宗帝在乔环身后,急道。

“陛下放心。”乔环回身施了一礼,神色凝重,“便是舍了老夫这条性命,也定要护陛下周全!”

“不用担心!老夫会让你这老匹夫全了你这份忠心的。”薛行书说着环顾身边众人,这等时候,他已经无需避讳了,扫了眼惊惧的众人便将目光放在正中的女孩子身上。

“真巧啊!”他看着她,笑了。

这一声仿佛提醒了明宗帝,他连忙从乔环身后探出头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卫天师,朕命你现在即刻捉拿逆贼薛行书,不得有误!”这里还有一个能打的。

女孩子将抱在怀里的布帛换到了左手,用手抓着,腾出另一只手,而后抬起,一道火光与她的手擦了过去,女孩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不过身体本能的反应向一旁侧了侧,而后耸了耸肩,拍着自己的胸膛:“吓了我一跳。”

薛行书眯眼看着她的举动,抬手制止那群江湖术士:“慢!”方才出手的江湖术士当下便停了手,看向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伸手完成了方才要做的动作,她压了压有些毛躁零乱的头发,松了口气,道:“礼不可废!”

说罢,她转身,对上明宗帝,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陛下,臣打不过他们。他们……”女孩子说话间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她道,“人多。”

那几个被喝到一旁去的吏部官员怔怔的看着她,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现在性命堪忧,再好笑的话也叫人笑不出来了。

人多啊!这个道理真是简单朴素到让人无法反驳。明宗帝死死的瞪着她,这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大抵是迁怒?卫瑶卿心忖。

“你杀了他!朕……朕便让李修缘让位,让你做大天师!”虽然迁怒,但他无可奈何,眼下虽然不知道这群人动了什么手脚,亦或者是买通了他身边的人,以至于他身边眼下除了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女孩子实在无人可用,至于能不能成,他隐隐也有预感,怕是不行了,只是有个人上去顶一顶,一会儿说不准能趁乱逃出去。

大天师啊!这时候让她做大天师?卫瑶卿想笑,却在此刻真实的感受到了那几个吏部官员方才的感觉,她笑不出来。

或许这话说出来有些狂妄,但明宗帝本就欠她一个大天师!

女孩子微微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于她而言,那一刻似乎过了很久,不过于旁人来讲,却不过片刻而已。

卫同知在一旁盯着女孩子的举动,见她笑了,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哀恸。她上前一步施礼:“臣……”

他上前一步,那一刻的反应仿佛本能的反应,他将女孩子往后拉了一步:“你瞎答应什么?”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了愣。

“卫同知!反了你!”明宗帝大怒,在他眼皮子底下阻止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的眼中,天子的安危还比不上自家一个后辈丫头来得重要?

“陛下,这等时候何必妄送性命?”他说着对上勃然大怒的明宗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看了眼身旁的薛行书以及他身后的那群人,“陛下与其在臣这些人身上泄愤,不如……”眼下对付薛行书才是正事,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如今明宗帝自己强弩之末,看他们这些人好欺负是不是?

乔环见此叹了口气,不仅卫同知,就连那几个吏部的官员恐怕都喝不住了。性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会听陛下的?薛行书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今日,从这里离开的,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只有死人。

“一个没人听命的陛下也不过如此嘛!”薛行书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觉得很畅快,身上那种阴翳之气也越发明显。

趁着这个时候,卫瑶卿转头朝卫同知笑了笑,低声道:“伯父,其实我没准备答应。”她道,“我又不傻,就是陛下给我金山银山都没用,陛下出不出得去还不好说,这个金口玉言没用的。而且就算出的去,我们这些人看到了陛下这一面,哪还有命活着?”

第786章 问题

卫同知看着此时在嘲讽明宗帝的薛行书,大抵是平日里太过憋屈,眼下要将看不惯的人一个一个讽一顿发泄一番才甘心。他低声道:“那你看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女孩子低声道,看了眼卫同知闻言欣喜的神情,又道,“要死也不是我们先死,薛行书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先死的应该是乔相吧!”

一个活着的乔环绝对是个麻烦,别看他不过是个耄耋老者,但若是活着,即便陛下死了,他也能掀起不小的风浪来,由他口中所出的陛下被薛行书所杀这件事是绝对能服众的。若换他们几个与那几个吏部官员活着的话,这种大事从他们口中所出,怕是首先会被怀疑真假。而且杀一个耄耋老者的难度绝对是这里这些人里头最小的。活着最麻烦,死的又最容易,想也知道会从谁下手。

“然后应该是陛下,再然后就是我们了……”女孩子说道。

卫同知瞪她:“我在问你这个么?”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女孩子哦了一声,一摊手:“反正我们这些人,他都要杀的,大家都要死的,前后脚而已,不用担心,黄泉路上大家一起作伴,没准下辈子还是同龄人,做个朋友什么的……”

“这话倒是没错,都要死的。”薛行书身后其中一个江湖术士开口了,显然听到了她的话,被取悦到了,他道,“你的话倒是有趣,一会儿我争取送你们一起上路,好让你们下辈子做个朋友什么的。”

这种时候还说笑,卫同知瞪了她一眼,心头却坦然了不少,都这种时候了,怕也是无用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薛行书也在此时停下了对明宗帝的冷嘲热讽,向她看了过来:“这种时候还不怕?倒是有几分胆量。”

女孩子抱拳拱了拱手,笑着退却道:“不敢不敢,我不敢弑君的,你比我厉害!”

“呵!”薛行书发出了一声冷笑,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伸出了手,“把你那万民书给我看看。”

女孩子神情微微惊讶,随即却是笑了,在薛行书越发阴沉的脸色中,她爽快的将那份蓝色书字布帛递了过去:“拿去吧!”

薛行书接了过去,脸色随着布帛展开愈发阴沉,待看到最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此喜怒无常,殿内无人说话,等到他笑够了,这才把东西还给她,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还是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