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1 / 1)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放到鼻下扇了扇,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味道,手指了指鼻孔:“那些府衙里的人都塞了布条在做事。”

“天热,人尸体不经放,怎的不早早入葬了?”有官兵感慨道。

“案子结不了,怎么入葬?”

“上头没发冰块下来么?那么大的味儿!”

“不知道呢?”林立阳皱着眉,拎起衣袍擦了擦脸上的汗,“听说冰块都放满了整个屋子里,可还是有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味儿。”

“早上经过府衙门口的时候看到何太平都穿上了厚袍子了,想来够凉快了,可偏偏那味道盖不住。”林立阳指了指一个方向,比了比口型。

唇语对于卫瑶卿来说并不难,甚至比那些官兵还早一步看懂了他说的。

芙蓉园。

林立阳说的是芙蓉园,那么那味道大的林立阳拿来闲聊的应当就是青阳县主的尸体了。女孩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喝完酸梅子汤,在长安城里逛了一圈,到家的时候也到酉时了。不过,卫瑶卿却并未来得及踏入家门,路边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倒是普通,但赶车的人嘛,卫瑶卿挥了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六安啊!”

六安脸皮抽了抽,伸手拉开了车门,而后卫瑶卿就看到何太平走了下来。

她也懒得进门了,干脆转过身来:“何大人,可是寻小女有事?”

何太平点了点头:“有些事情要请教。”顿了顿,又道,“你最擅长的。”

“青阳县主的尸体么?”

何太平应声:“不错,你也听说了?”

卫瑶卿闻言倒是笑了:“林立阳那张嘴,能藏住事?恰好经过看到他在卖酸梅子汤的小贩周围说呢,说你那长安府衙臭气熏天。”

何太平倒是不以为意:“他爱说就说吧,事情我长安府衙可以保密,这味道怎么保密?但凡长鼻子的都能闻到了。”

“仵作不知晓么?”

何太平摇头:“就是不知晓,本官才来寻你。其实一开始本官请教的是太医署的太医,不过太医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才想到问符医,不巧的是这阴阳司最擅长符医的扁问与秦越人二位不在长安城,大天师本官请不动,便来寻你了。”

“那便走吧!”事情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卫瑶卿这般想着,朝卫家门房招了招手,交待了两句今晚回来晚,便跟了上去。

一踏上马车,女孩子的肚子就适时的发出了几声咕噜声。

何太平叹了口气,对着看向她的女孩子摇了摇头:“请你帮忙,本官便请你一顿饭,到了府衙,你恐怕吃不了东西了。”

……

……

才下马车,一股怪味便扑鼻而来。何太平脸上的表情纠结到了一处,转而看向一旁的卫瑶卿,见她手里纸包里还拿着外带的甄糕,鼻子里已经塞上了两卷布条,看着有些滑稽的在四处打量着对方。

“你闻到了么?”何太平问她。

女孩子咬了一口甄糕,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吃了起来。

这味道……何太平捂住口鼻,险些吐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难为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进去了更吃不下,凉了不好吃了,扔了浪费。”卫瑶卿回道。

这理由……还真是叫他无法拒绝。何太平怔了一怔,看着她吃完了一包甄糕,将油纸交给六安:“扔了吧!”

吃完东西,女孩子这才踱着步,跟着他向衙门中走去。

衙门里的官吏一个个形色匆匆捂住口鼻,不复以往的镇定,她在其中倒是别树一帜,镇定自若的踱着步向前走着。

“这么臭没引来蚊虫么?”女孩子吸了吸鼻子,干脆扯下布条,四处嗅了嗅,准确的指出了仵作验尸的方向,“那里对不对?味道最浓。”

何太平点头,抬了抬手,示意她跟上来。

推开房门,卫瑶卿便是一记哆嗦:这么冷?看来冰块这方面府衙还真没有少,但偏偏不知道为何此处味道这么大。

那拿块白布遮住口鼻的老仵作早已闻讯过来了,对上不需布条镇定自若的卫瑶卿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尸体同寻常的有些不大一样。”

女孩子点了点头:“特别臭。”

“不止如此。”老仵作一边说一边被臭味熏的呛了两声,“一般而言有这等味道的尸体,当腐烂了才是,当时青阳县主还与那一日放下来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

老仵作话还未说完,就见女孩子推门走了进去:“等等……”他想事先明说一下,一个舌头吐的老长,浑身青紫的青阳县主,恐怕寻常人见了会做噩梦,更何况还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他还记得尸体到府衙的第二天,何大人进门还会被吓上一大跳。

但是女孩子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不过意想中的尖叫声并没有响起,老仵作愣了一愣,裹紧了衣袍,跟着走了进去。

第554章 符箓

戌时,太阳落山将黑未黑,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点燃了,卫瑶卿站在一边,烛火跳动的光芒在她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明明灭灭。

衙门里的仵作早已惯常同死人打交道了,什么样子的没见过?更何况眼下躺在面前的除了味道有点重,其余的并没有太过出格。

屋子里很安静,不管是何太平还是老仵作亦或者那个站在一旁的女孩子,都没有说话。

何太平手里捏着布捂住口鼻来回走了几步,似乎心里头有些不安,无数次欲言又止,而且时不时的看看那边的女孩子。

那边的女孩子有了动作,伸手轻轻的戳了戳青阳县主的脸,再戳戳额头,而后又戳戳鼻子。

这举动看的老仵作忍不住拽了拽何太平的衣袖,何太平回头,老仵作压低声音开口了:“何大人,她……到底行不行啊?”

行不行没看出来,不过胆子倒是挺大的,大抵阴阳司的人经常跟鬼物打交道,胆子都比较大吧!

女孩子戳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了,收回了手,从胸前摸出一只纸包,纸包打开,里头的东西是些灰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何太平问。

“香灰!”不等她开口,老仵作就认了出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好奇她想做什么。

细细的让香灰将自己的手裹了一遍,女孩子仿佛方才回过神来一般,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其实符医并非我所擅长的,我会看的也不过只有几例……”

瞧她这副唬人的样子,搞了半天不会啊!老仵作大失所望的瞟了一眼何太平,走了过来:“不会便罢了,别弄坏了尸体……”

话还未说完,便听“啪”一声,她一巴掌拍在了尸体的脸上。

何太平大惊失色:这该多大的仇啊,人都死了,她还来这么一巴掌?

不过这想法只是转瞬而过,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了,躺在那里的青阳县主因着这一巴掌一下子坐了起来。

屋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动声,有跌倒的,有惊呼的,有惊叫的,不过到底人少,而且屋里的还是何太平与老仵作,两人也算经验丰富,虽说因为事出突然,受到了惊吓,但是没过多久,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何太平和老仵作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墙角,伸手抚着胸口,颇有几分惊魂未定的看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什么诈尸,因为躺在那里的青阳县主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被人推着坐了起来。

“符医非我所长,不过青阳县主的尸体确实有问题。”卫瑶卿一手扶着青阳县主,一手探到她的后背。

“应当不是蛊。”老仵作见她认真的摩挲着尸身的后背说道,“我仔细检查过尸身,没有中蛊的迹象,就是很寻常的上吊死去的模样。”

“若是蛊,何大人也用不着来找我。”卫瑶卿手探到青阳县主的背后好似在寻找什么事物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了?”何太平见她动作停了,接着问到。

女孩子朝他笑了笑:“没什么。”

“没什么啊,那你……”何太平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上前,便在此时,胸前一凉,什么东西溅到了他跟老仵作的身上。

老仵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摸了摸黏腻的血液,闻了闻,立时干呕起来,臭味源头找到了。

卫瑶卿退到一旁,待到何太平和老仵作吐得差不多了,这才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过去。

“怎么了?”何太平出声问道?

“看到了么?”女孩子伸手撕开了青阳县主背后的衣裙,露出后背,后背没有呈现出任何尸癍,怎么都不像一具会发出恶臭的尸体。

青阳县主的后辈光滑而细腻,只在腰部正中的位置有一朵绽放的牡丹花。

“问题在这里。”女孩子抓了一把香灰洒了上去,又道,“去拿壶酒来。”

何太平愣了一愣,反应了过来:“黄酒?烫热的黄酒么?”

大抵是想起她救徐长山先生的父亲用过的手段了,所以,何太平第一反应就是烫热的黄酒。

“不需要。”卫瑶卿低着头伸手把香灰摊开,“只要是酒就可以了。”

那一朵牡丹花中划裂了一道口子,似乎是她划拉出来的。

何太平很快便拿来了酒,酒倒了上去,发出“呲呲”的声音,冒着白烟。

等到白烟散去,何太平与老仵作这才看到那朵美丽绽放的牡丹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她划拉出的伤口附近有浅浅的红印,粗粗看上去无比杂乱。

“这是什么?”何太平盯着那乱七八糟的红印看了一会儿,“不是字,乱七八糟的。”

“符。”卫瑶卿把青阳县主的尸体交给老仵作,说道,“古话有云鬼画符,这就是说符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有那等工整对称的,也有无比零乱的,而且阴阳十三科中的符有无数种,每一种几乎看起来都毫无关联,所以只能靠记。”女孩子指了指脑袋,难得露出了几分得色,“所幸我记忆力不错。”

记忆力不错?那就是说她知道这是什么符了。

“你说说看,这是什么?”何太平连忙问道。

“阴阳术中有一种不少人知晓的邪术,就是将死之人,将自己的魂魄塞进活人的身体之内,借尸还魂成为生魂。这是大楚明律规定的禁术。”卫瑶卿说着话时,懒洋洋的坐在青阳县主的身边,似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与她共坐一榻,而后目光落到了青阳县主背后的符上,“但这个符箓的功效与这个禁术刚好相反。”

“相反?”何太平有些发懵,似乎想象不出来相反的意思。

“就是说青阳县主早就死了,”卫瑶卿说道,“所以会那般臭,真正的青阳县主应当死了有半个月以上,但是有生魂用了这具尸体,用这个符箓将自己强行锁在这具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种方法其实与她现在会成为卫瑶卿有些类似,只是她的魂魄与这具身体是主动契合,不管是五行八字,还是刚好离体的时间都恰巧对上,这种境况百年难得一见。

所以,她眼下是个活人,而青阳县主那具身体会发出恶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何大人可以查一查青阳县主出事前半个月是否脂粉用的特别多,因为需要盖住那个味道。还有,可以查查是谁替青阳县主纹了这朵牡丹花。”卫瑶卿伸手摸了摸那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符箓,“应当会有收获。”

第555章 追杀

冷白的背上那看起来不规整乱七八糟的划痕尤为显眼,女孩子在一旁洗手,“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安静的屋中闲的格外清晰。

女孩子将手擦干,说道:“那我走了,何大人。”

何太平怔了一怔,本能反应的点了点头:“要不要让六安送你?”

“送我?”女孩子挑眉,在烛光中显得有些格外的生动。

还处于发懵状态中的何太平回过神来:他方才在说什么?送她?这个女孩子可不是那等寻常的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这天下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对她如何的。需要送她?

一个发懵的功夫,她已经走了,何太平看向窗外,她拿走了一旁的灯笼,只看得到她的背影,灯笼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飘飘忽忽的,莫名的让他想到了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