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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于点煞堪舆等阴阳术上,柳离也知晓一些,但到底不精通,她所精通的在于炼丹,所以外出点煞除恶的时候并不多。

知晓何为头道丹,又一眼能看出,可见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见识却是当真不凡。

柳离应了一声,见少女目光落在丹药上不曾离开,便干脆抓了两颗丹药递了过去:“多出了不少,卫……卫天师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只是这头道丹不能吃,吃了就算不死人,也要拉上几天肚子的。”

少女果真接了过去,向她道谢:“如此,便多谢柳小天师了。你这练的是什么丹?”

“固本丹与培元丹。”柳离答道,“吃了没有什么坏处的,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所谓的延年益寿有点虚,但强身健体倒是真的,固本丹与培元丹也是太医署的太医们切开仔细研究过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而其他丹药,柳离也不敢随意的练。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倒霉的是她们,倒不如好好的练固本丹和培元丹,至少性命无忧。

丹药吃死人的事情还少么?大楚开朝以来,光阴阳司,因为胡乱练丹药,吃出问题来而送命的天师就有不少。

所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少女一副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把玩着手里她送的两颗头道丹药,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朝她勾了勾。

这样的动作,一个乖觉的女孩子是做不出来的。柳离愣了一愣,看向面前少女精致秀丽的容貌,嘴角含笑,看起来倒是听话乖巧,只是恐怕内里就未必了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柳离还是附耳过去,而后便听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柳小天师,你擅长炼丹,我想此事问你再适合不过了。”

“卫天师请说。”柳离答道。

少女低低一笑,声音中仿佛带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你说……有没有可能练出能长生不老的丹药?”

第547章 禁术

长生不老?柳离脸色大变,猛地转身,正对上了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这神态看起来甚是天真可爱。

但方才的那一句话还在耳畔回响。

你能练出长生不老的丹药么?

“不……不可能的,长生不老的丹药属于禁药。”柳离深吸了一口气,端着丹盘的手微微发抖,“卫天师既然入了阴阳术一道,那应当知晓,阴阳术讲究平衡,五行平衡,长生不老这等逆天道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做到?即便真要做,那也是为天不容的,就如前朝刘姓皇族那般,终失了民心和天下。”

“原来如此。”卫瑶卿点了点头,看向被吓的脸色发白的柳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柳小天师,请。”

柳离慌乱点了点头,转身疾步离开了,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少女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失笑。

提到长生不老四个字,她便如此失态,可见长生不老在会炼丹的阴阳术士中属于禁药。连提一下都这般害怕。

她倒不是想吓唬柳离,而是委实这些时日,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长生不老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有莫大的吸引力,足以令无数人疯狂。虽说早有阴阳术士说过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有违天道,但那又如何,心存侥幸的人有多少?

当年的刘姓皇族于阴阳术一道上的造诣不比张家逊色半分,张家扎根济南,刘姓皇族则在长安,曾有“北刘南张”,“江湖张朝堂刘”的说法,但如此厉害的一族,倾合族之力,研究长生不老,到最后,不是非但未得长生,反而失了江山?

她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四个字与长安城层出不穷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当这四个能令炼丹的阴阳术士脸色大变的字出现了一次又一次时,便不是碰巧那么简单了。

若是现在有人喊出能长生不老,有多少位居高位的人会瞬间倒戈相向?毕竟如此大的诱惑,世上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长生不老,直击了人的本心贪婪,当年前朝因此覆灭,大楚由此建立,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太宗皇帝三令五申,长生不老异想天开,有违天道,若天子行此举,人人得而诛之。所以,长生不老被列为大楚阴阳禁术。

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这四个字再次出现了。

“卫天师,你若想知道炼丹的事情,问我便是,何故为难一个小天师?”女子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明显的不悦。

还站在原地的卫瑶卿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来人。

阴阳司五位天师之一,陛下最信任的炼丹术士梁妙真梁天师,就是那位登藉入册,娶夫纳侍的阴阳司天师,也是曾经五位天师中唯一一位女子。

昔年祖父在时,她就是五位天师之一了,倒不是说她于阴阳十三科上造诣无人能及,而是专攻炼丹一道,她练出的固本丹和培元丹,皇城之外,千金难易。也唯有明宗帝最看重或者重赏的臣子才有可能得到她练的丹药。

“你误会了,我只是问……”卫瑶卿笑着解释道。

不过梁妙真却未等她将话说完,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双目瞪来,带了几分问罪的语气:“你问了禁药,小徒胆小惶惶。”

面前的少女却没有半点被责骂时惊慌失措的神色,只是双手环胸,而后失笑:“好,她胆小,我便问你。”

大抵是眼前的少女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梁妙真神情微怔,而后便听少女懒洋洋的开口道:“你能练出使人长生不老的丹药么?”

“当然不能。”梁妙真不假思索的答道,“首先它是禁药,炼不得。其次,你以为长生不老的丹药同那些风寒受凉的药方一样说开就开?”

“前朝刘氏一族研究多少年,倾合族之力才想出办法,而且如此煞气深重的办法,也未必能成。我梁妙真天赋有限,就算能练也练不出来。”梁妙真说罢,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你还有别的问题么?有如此的闲工夫,不如好好做事来的紧。天赋异禀是上天厚爱,我若是你,定然好好抓紧时间努力了,方不负这一番过人的天赋。”

不到及笄的年纪,能独闯南疆,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是退让也好,是用了不入流的小手段也罢,面前的女孩子于阴阳术上天赋异禀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你可知有多少人羡慕你?”梁妙真瞪着少女说道,“如此,还不去努力?”

少女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是,梁天师。”虽然口中称是,人却未动。

梁妙真冷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如此……真是浪费。”

“我努力过了。”少女听出了其中的几分好意靠在门边回道。

梁妙真却再也不曾理她,转身走了。

望着这位敢于娶夫纳侍的女子离去的背影,少女低头轻哂:她可没有骗梁妙真,也不曾偷懒。她确实努力过,那十五年光阴,她敢说,她的努力不会比这长安城任何一个孩子少去半分,她从来不曾浪费那十五年的光阴。只是,纵然她习阴阳之术天赋无人能及,天下罕有敌手,但有些事,不是阴阳之术习到最好便可以解决的。所以她一手握着自己所学,一脚踏入了这一淌浑水之中。

只不过这些,都无法对人言,她自己知晓就够了。

话说起来,昨日裴相的人为什么要抓一个酿酒师。那群看着似是江湖客,但功夫却是军营里所学的外家功夫的人,到底是谁的人?裴家果然入局了。延礼太后眼下也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妹妹延禧太后了吧!也不知道这两位姐妹情深这一出戏,准备怎么唱。

想来,延禧太后心里应当很畅快吧!卫瑶卿如是想着。

……

但是这一次,她猜错了。延禧太后脸皮抽搐,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延礼太后,愤怒、怨恨、疯狂的情绪在她眼中一一闪过。除此之外,还有不敢置信。

面前的延礼太后保养得体,看起来似是一个中年的美妇人,同坐在上头,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延禧太后全然不似姐妹,更仿佛小了延禧太后一辈一般。

“哟,妹妹怎么变成了这样?”延礼太后掩唇轻笑,“想当年,你我可是这后宫的双姝。怎么眼下倒是比姐姐还老?”

“住口!”延礼太后气的浑身发抖,拍案而起,“你这毒妇!”

“哟!”延礼太后走了两步,斜眼望来,“怎么?妹妹想要杀了我不成?还是折磨死我?你是这般想的吧!只是可惜,皇儿不准。”

“谁是你的皇儿?这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好好好!”延礼太后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你想我死。但你那好皇儿不让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是也不是?”

第548章 不服

延禧太后脸皮有些扭曲,想到先时延礼太后入皇城时,明宗帝特地前来同她说过的话,便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名之火压抑在胸中发不出来。

明宗帝无疑是恨延礼太后的,但临到关键时候,却突然变卦,真正叫延禧太后吃了个措手不及。前天说起这事来,明宗帝也是一副恨的延礼太后牙痒痒的神色,为什么过了一天却突然要来与她说要忍。

忍什么忍?在南疆是不得不忍,为何回到长安还要忍?

茶盏被挥到了地上,瓷器碎片混合着茶水溅了一地。

“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延禧太后怒不可遏。

延礼太后冷笑,伸手看着自己精心描画的丹蔻开口了:“陛下是天子,自然要以天下为重。老实说,陛下虽非我亲生的,这些年虽说也闹出了不少矛盾。但是,对陛下,哀家总要比你这个亲生母亲更要了解他。”

“你啊!”延礼太后伸出手指虚虚一点,笑的张狂而得意,“还是忍下吧!”

“你……”延禧太后拍案而起,一双眼睛怒瞪着延礼太后,恨不得生生将她吞了。

“你以为哀家会不管不顾上门来送死?”延礼太后轻哂,“别忘了,哀家手里可是有倚仗的。”

“陈善那逆贼就是你的倚仗。”延禧太后怒吼,“天下谁人不知你二人狼狈为奸!”

听到“陈善”这个名字,延礼太后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的压了下来,她可不敢在延禧太后面前说实话,否则谁晓得她这个被掳去南疆多年,看着精神恍惚又疯狂的妹妹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以,延礼太后干咳一声,应了下来:“不错。”至于她与陛下的交易就不在延禧太后面前透露了。

“那又如何?”延礼太后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哀家嚣张了一辈子,临到现在还准备继续嚣张下去。我的好妹妹,你就忍了吧!”

“陛下要他的名声,就不敢随意动哀家。毕竟,哀家是她的母亲。”

延禧太后眼里溢出血色,盯着她目眦欲裂,气的浑身发抖。

延礼太后笑够了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哀家看过妹妹了,走吧!摆驾慈宁宫!”

待延礼太后离开后,从门外疾步走进来的嬷嬷只看到延禧太后上前走了两步,而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慈安宫中,登时乱作一团。

……

……

明宗帝坐在那里看向站在面前的裴行庭,御书房中只他二人。

“陛下,臣收到延礼太后的消息之后,便即刻调了城外云麾归德营的人,险险让他们带着那酿酒师老三走了,据那酿酒师老三所言,兵符一共分三块,他手中只有一块,还有两块在何人手中却是并不知晓。”裴行庭说道。

明宗帝应了一声,摩挲着手里那块铁制的兵符,不管是其上的纹路走向还是形状大小都并不规整,就算是找能工巧匠来复制,也很难复制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兵符出来,最重要的是,另外两块同这一块并不相似。

“当年太宗陛下为防拥有兵符的三人生出异心,是故三人互不知晓对方是何人,只知晓每人均有一块兵符。唯有历任天子才知晓到底是谁人拥有。”裴行庭说道,看向明宗帝,“而先帝还未曾来得及将此事告知陛下便去了。”

“嘭——”明宗帝一掌击在了案桌上,脸色沉的快滴出水来了,“没想到那毒妇根本没有告诉朕,非但如此,还以此拿捏朕,想要朕做她这最后的护身符!”

听明宗帝口口声声“毒妇”裴行庭只作未曾听到,继续道,“陛下,据延礼太后所言,陈善已经知晓此事了,若是真叫他得了那个秘密,我大楚危矣。”

“但那毒妇不肯说,以此拿捏朕。”明宗帝恨得挥出了一拳,“她欺朕太甚,要朕如何向母后交待?”

“陛下,其实臣以为此事不将就也可。”裴行庭说道,“据酿酒师老三所言,这三块兵符缺一不可。那么现在,有一块在陛下手中,就算叫陈善得了那两块,他也势必得不到什么。”

“朕自然知晓此事。”明宗帝脸上未见半分悦色,十分难看,“但朕要,眼下陈善论兵力实则并不逊于朕。朕作为大楚天子,都到这等关头了,我天家的东西却不能为我所用,委实太可惜了。”

裴行庭闻言蹙眉,想了想开口正准备继续劝明宗帝,便见明宗帝摆了摆手:“爱卿不必说了。”

“爱卿入朝时间不长,自然不知晓朕这些年忍了那毒妇多少。临到最后一步,若是功亏一篑,那毒妇死倒是容易,但朕这些年岂不是白忍了?朕……不甘心啊!”明宗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浓浓的不甘。

杀了延礼太后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但忍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未得到,明宗帝不甘心,这是作为天子他最后的尊严,又岂肯善罢甘休?

“朕……不服。”明宗帝说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朕自认不是昏君,也想励精图治,开创我大楚盛世,但是老天爷却同朕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太宗陛下打下江山不易,我李家后世子孙守住江山也同样不易。”明宗帝深吸了一口气,“朕不曾沉湎后宫女色,也非懒惰甩手的君王,更不是忠奸不辨的昏君。但偏偏是朕,遇到了大楚前所未有的危机,内有陈善虎视眈眈,外有前朝余孽、边疆匈奴伺机而动,想要咬下我大楚版图一口,朕……当真有些累了。好不容易教导出的太子却遭此大劫,生生要朕白发人送黑发人,朕……不服啊!”

“陛下乃圣明之君。”裴行庭施礼。

“圣明又如何,当年朕看先帝,每日里吃酒玩耍,却国泰民安,朕有时候当真想不通。”明宗帝四十上下,这个年纪,京中权贵正是壮年,但明宗帝却比同龄的官员看起来生生老了十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