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1 / 1)

下雨?下雨不是好事么?这天热的,下一场雨,凉快一些。

车夫虽是这么以为的,但人有驴车可避,这主要的脚力驴可没有什么可以遮风挡雨的,所以还是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那咱们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车夫连连叹气,这两个怪人。他眼下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虽然老的那个啰嗦了一点,但这个年轻的怪人才最麻烦。

“前面有个庙,进去避避吧!”年轻的怪人好在没有再坚持,重新坐回了驴车里,伸出手指比了比,“我若是没有算错的话,应当就在前面不远处。”

车夫顺嘴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您以前来过这里啊?”

原本只是一句顺嘴的客套话,也没当真指望他回答,没想到年轻公子突然转了转眼珠,说话了:“没有,没有来过,但是我知道,应该有。”

没有来过,但是他知道,应该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车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还是少跟怪人说话为好,一般人都受不了。

天公变脸当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说变就变。

方才还闷热不已,转瞬便狂风夹杂着暴雨急促而来。

驴车没走出多远,果不其然,就看到前头不远处,在路边上有一座庙。

庙倒是不大,一眼见底,车夫拉着驴车往庙里走,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第一个进了庙,连人带车都越过庙门走了进去。

进了庙才发现,这是一座关帝庙,里头供奉的是三国时的名将关羽,与文圣人孔夫子齐名,又被称作武圣关公。

一场雨来得急,但瞬间凉快了不少,早坐不住的黄石先生从驴车里钻了出来,靠在一旁跟闲着顺便喂驴的车夫说闲话。人是啰嗦了点,但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跟着说上一说,这话题内容也未必多有趣,但闲着无聊解解闷还是可以的。

没过多久,黄石先生就跟车夫从驴牛马说到了家里的几个孩子。

这些话,裴宗之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站在关公像前,看了许久,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三支香,拜了三拜,放入了并不鼎盛的香炉里。

“你还用拜武圣?”黄石先生看的连连摇头,“我以为你要拜道观里的三清师祖,拜实际寺所拜的佛祖的,怎么到最后拜了武圣?”

裴宗之没有理会他。

黄石先生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不理人,转过头去,继续跟车夫说话:“刚刚说到你媳妇,咱们继续……”

雨来的突然又急促,乌云密布,好端端的白天看着快傍晚了一般,乌压压的,看得人心闷,说的口干舌燥的黄石先生拎起水壶喝了几口水,递给一旁的车夫,两人盘腿对坐,准备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倒是车夫有些不解了:“奇怪,方才路上不少行人呢,马车也有不少,虽说走得急,但遇到雨不都应该寻个地方避一避么?怎么这庙里就我们三个人?”

除了三个人还有一头在旁边吃草料的驴。

黄石先生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转头去找裴宗之,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庙门口了。摘了斗笠,虽说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素色长袍,但因着那副天下少有人能匹及的容貌风姿,那一刹那,整个人竟有一种翩若仙人之感。

当然这种感觉不过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裴宗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才发现啊!”他回了一句,转身走回驴车的方向,从驴车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扔了过去。

车夫也识得几个字,跟着凑过去看。

第一页就记载了一段过往。

昔太宗陛下摔神人张鲁道与刘氏一族最厉害的一支术士于凤鸣山相遇。而后阴阳之术百出,各显神通,刘氏一族大败而退。太宗陛下与神人张鲁道留天兵一支于此,方才离去。

原来,这就是附近那些百姓所说的故事。

县志记载:凤鸣山附近,有一支天兵。

第495章 凤鸣

裴宗之坐在庙门口,看着磅礴大雨发了片刻的呆,开口了:“传言……”

“传言并非空虚来风……”黄石先生连忙说道。

裴宗之瞟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他的话:“也有可能是以讹传讹。”

黄石先生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他了。

“我想进山一趟。”在门口坐了半晌的裴宗之站了起来,钻去驴车里翻出蓑衣斗笠穿在身上。

“大雨天你进山?”黄石先生闻言错愕不已,“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裴宗之带上斗笠,站了起来,“你没有听错。”

“可这天……”

“天不好,这地又好到哪里去?”他伸手一指,指向寺庙破窗的方向,“这还是来时那条路么?”

黄石先生和赶驴车的车夫转头看去。

庙外大雨磅礴,外面的官道上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路边发黄的野草被雨水淋得摇摇晃晃,嘈杂凌乱的倒在一旁。

怔了片刻之后,黄石先生脸色大变:“雨前是入夏,但眼下外头的景象分明是深秋。”

一瞬之间,入夏转为深秋。

这怎么可能?

天下间怎可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车夫早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关老爷显灵,救救小的,小的不想死在这里……”若非这里还有两个人,他都快吓得昏过去了。

“别拜了。”黄石先生伸手把一旁的车夫搀扶了起来,看向慢条斯理整理着身上蓑衣斗笠,把长袍束起来的裴宗之,“与其拜关老爷,不如拜他。裴宗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裴宗之摇头,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这阴阳十三科,精通一科者,这天下间有不少。但能通遍这十三科的,少之又少。我也做不到,如果是……她……在这里,可能要好上不少。”

哦,是说那个丫头啊!

“那这……”黄石先生还想问。

裴宗之却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别问了。我只知道这里一定有奇门遁甲与通阴阳的手段,还涉及哪些手段,我也看不出来,所以,我想进山一趟,看一看。”

“等等!”眼看他就要走,黄石先生连忙出声喊住了他,“你干嘛去?”

“进山啊!”

“你进山了,我们怎么办?有危险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事,你们不是没事么?”裴宗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拦着我做什么?”

一旁的车夫一脸茫然,黄石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额头:“你要出事了,我们怎么出去?”

“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呗!”

裴宗之说着,转身大步走入雨帘。

黄石先生原本准备跟上去,可才一走到庙门口,迎面一记响雷把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眼前哪还有裴宗之的影子。喊了两声,无人回应。他瑟缩的躲回了庙里,回头见车夫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他……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这个年轻的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么?车夫喜欢听旁人说那些传奇的话本故事,不代表自己想变成故事里的人啊!

黄石先生点了点头,神情复杂:“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车夫有些害怕。

“应当不会吧!”黄石先生回头看了眼庙里杀气腾腾的关公像,吓了一跳,这一刻无比怀念起了文邹邹的孔圣人像,“毕竟他是裴宗之啊!”

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雨放佛下个没完没了一般,看不出天色,看不出时辰,放佛格外的漫长。

“夜雨、孤庙、怪风。”黄石先生瑟缩的喃喃,“这简直是现成的山精野怪故事啊!”

一旁的车夫抖了抖。

“我现在真是无比想念一个人。”黄石先生抱着双腿和车夫紧紧地靠在一起,“那个人……简直是山精野怪看到也害怕。”

“谁啊?”

“一个鬼怪看了都害怕的,”黄石先生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堆喃喃,“小煞星。很可能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阴阳术士。”

车夫又向黄石先生的方向挪了挪:“那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啊?”

“老……老人家?”黄石先生愣了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先紧张的情绪倒是送了不少,看向一头雾水的车夫,“她一点都不老,年纪小,厉害着呢!”

“至于她是谁,我想她的名字很快就会为天下所知了。”

“叫啥呢?”

“卫瑶卿。”

“没听说过。”车夫挠了挠后脑勺。

“没关系,以后就知道了。”黄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着这一段对话,也没有原先那么害怕了。

真是怪了,她人不在这里,提到她,放佛都能辟邪似得,黄石先生摇头感慨。

雨还是很大,庙门口的门被风吹开,一开一合的,黄石先生和车夫拗了半天,最终,还是车夫站了起来,去将庙门关上。

才刚走到庙门口,车夫却愣住了了,而后回头看向黄石先生。

“怎么了?”

“他回来了。”

还是一身蓑衣斗笠,身上却脏不溜秋的,放佛在泥潭里滚了几圈一般。

“裴宗之!”黄石先生喊了一声,见他还是眉头不展,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走入了庙里。

“你……”

“无功而返,只有三分之一果然不行啊!”裴宗之叹了口气,“我们走吧!到长安之后,我去问问她。”

“对,对,快走吧!”车夫闻言连忙去拉驴车,眼巴巴的看向裴宗之,“怎么走?”

“随我来。”

在雨中,除却他们三人一驴之外,放佛看不到任何活物,一条官道能怎么个走法?在此之前,不管是黄石先生还是车夫都不会认为区区一条官道还能走出花样来。

直到今日,这边走几步复又折回,那边走走复又折回,时不时的还需要停下来等一等。

一开始还能记一记,但走多了,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能看到视野尽头突然冒出来不少行人,谈话声抱怨声都是如此的熟悉。

雨已经停了,路上有些泥泞,官道边的野草泛着水绿的新鲜气息。

还是入夏的时节,还是那条官道,却已经不同了。

年轻的怪人已经坐回了驴车内,那个年长一些的手里拿着蒲扇,还在啰嗦的抱怨着,一切放佛都没有变过。车夫却有些茫然:方才所见所闻,可不是梦,是真的!

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那些传奇话本中的参与者,当时是害怕的,但事后,竟有种别样的兴奋感。

“愣着干嘛?还不走么?”年长的人在催促。

车夫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驱着驴车,继续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