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1 / 1)

这两位是科举入仕的,已踏足官途,严格来说,算是正经的官员了,这一点与他们不同,官员是需要当值的。

“今日休沐。”一旁的崔回道,同王栩对视了一眼,抬手朝裴羡之跟裴季之施礼,“我二人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互相施礼过后,两人便离开了。

裴季之蹙眉:“二哥,就这样?过来打个招呼?这些老世族的公子也忒无聊了。”

“能被他们叫住打个招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裴羡之白了他一眼,“若非叔公最近风头正盛,他们可不会特意停下来同我们打个招呼。”

“能被他们看在眼里,就说明我等有资格做他们的朋友或者敌人。”

“这是一件幸事!”

第393章 药王

“大早上的出现在骡马市,”王栩回头,目光穿过骡马市嘈杂的人群望去,已经看不到两人的影子,“定然有什么事情。”

“你我二人不也出现在这里么?”崔说道,“为何你我二人来得,他们却来不得?裴家近些时日风头正盛,宾客满门,听说今日休沐,裴相爷在大宴宾客,买些香料也属正常。”

自大楚开通商路之后,长安城便多了不少胡人,胡人的饮食有些时候也影响了大楚的百姓,达官贵人宴请时,胡人的吃食也时常出现在台面上。

“这种事情找家里的下人就是了,哪用得着两个公子亲自跑一趟?”王栩摇着折扇轻笑。

“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呢!”崔说道,看向前方,“就如你我二人一样,休沐日突然出来逛逛。”

“左右没什么事做。”王栩说道,“现在当真是哪个衙门都忙,除了我们这里不忙。”

这些时日,身居高位的忙,阴阳司的忙,长安府、大理寺的忙,就连五城兵马司的也忙,倒是他们空闲得很。

虽说早市才开不久,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过来了,守在头尾的位置,就怕出了什么事。

“你听说了没有?”王栩将头凑到了崔身边,“最近长安城里不少阴阳术士遇袭的事情。”

崔应了一声:“还险些查到了会仙阁头上。”

“怎么回事?”

“胡克明遇袭,吃了不少苦头,可惜昏迷之前只对会仙阁的人有印象,好在有不少人看到会仙阁的人早将他放了,不然这可就摘不清了。”

“谁那么无聊啊!不杀人,折磨人。”王栩叹道。

“所以,术道有专攻,不妨问问精通此理的人。”崔说罢看着他,“你知道药王在哪么?”

作为阴阳司中五位天师之一的药王孙思景,人称孙公,于阴阳十三科上造诣匪浅,尤其是符医一道,可谓境界登峰造极。奈何年纪虽大,脾气却是有些不好说。他心里没有那等大义想法,只对符医之术、百草之药感兴趣。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常不见踪影。

年前的时候出现过一回,而过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京城。

“药王一直未曾离开京城,他离开之后,去又复返,对自己的身形容貌做了修饰,先前春风渡寻来了一味奇药拍卖时他就出现过。但后来证明那味药并没有什么用处,而后药王就失踪了。”崔说着看着王栩,“我想你应当知晓药王的行踪,因为药王失踪前我崔家查到他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是你王家的暗卫。”

王栩笑了两声:“孙公对自己的身形容貌做了修饰,你崔家能查到他去而复返已很是不错了,”这一句是夸赞崔的话,并没有否认。

“孙公与我祖父关系不错,老人家嘛,只要对了他的性子,给他找些神药与古怪的症状来,他就不会走。”王栩看着前方骡马市来来往往的行人,声音低了低,“孙公在哪里,我确实知道,但我可以保证,那下手的人绝对不是他。孙公喜欢研究的是神药不是折磨人的办法。”

“我想见一见孙公可以么?我有个猜测,”崔道,“现在非常时期,我三家当同气连枝,我所知晓轻重,不会相瞒。”

王栩“唰啦”一下收回了扇子,抵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原来这就是你一大早约我的理由,我还以为你到骡马市来,是要买些骡马牲口呢!”

“我是想买匹马,买匹千里的良驹,但看这骡马市并没有什么好马。”崔环顾,“我大楚地广物博,却也不是万物皆有,等什么时候边关大定,弄得到匈奴中那种能日行千里的马就好了。”

“那得等到大楚内部安定之后,才能想匈奴的事情了。你要马想离开长安?”王栩敲着折扇问道,“我也想出长安,眼下这长安城这趟浑水明眼人都知道不能趟进来,除了逼不得已的,谁不想离开?但不是能轻而易举走得掉的。”

“现在的长安城没多少看头,”他说着转过了身,“随我来吧!”

……

入目可见红亭白塔,玉砌雕栏,高台楼阁池水假山华丽无比,崔站在门口顿了片刻,指向眼前的一派奢靡,今天第一个惊讶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孙公住在这种地方?”

说话间,看到两位身姿妖娆的婢女一个手里端着小半盆水,一个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各种各样的花瓣经过,朝他们行了一礼,又施施然的走了。而后再抬头,看玉砌雕栏上悬挂的彩绢,崔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道:“你不说我还以为进了会仙阁的后院。”

华丽奢靡而浮夸,就是王老太爷本人也只是好华丽奢靡而已,没有这般浮夸。

王栩解释了一句:“那花瓣能入药。”说罢,又兀自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没想到药王他老人家竟然好这一口。”

“同我来吧,他老人家就在前头。”走过长廊,掀开珠帘进了内室,眼前依旧是一片花团锦簇,倒是空气中弥漫的药味让崔有几分觉得没有走错了。

“大抵是常年在外奔波,累得慌了,既然能停留一段时日,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的。”王栩压低声音道,折扇一指,指向前头背对着他们,拿着药杵捣药,念念有词的锦服老者道:“这就是孙公!”

说罢上前抄手施礼:“孙公。”崔也跟着上前行礼。

念念有词的孙思景没有说话,王栩便直起了身子惬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还招呼崔一道坐下。

他伸手似乎想倒一杯桌上的热茶,手伸到中途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立刻缩了回来。转而扇着扇子同崔说话:“没事。孙公想事情时别打扰,等过一会儿,他自会看到我二人的。”

“不能喝水么?”崔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桌上的热茶上,“从早上起还没喝过水,有些渴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王栩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孙公这里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吃,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叫作药毒相生,有些药也是有毒的。”

“对,药毒相生。”正捣药的孙公突然重复了一句,直起了身子,提着药杵转过身来,“你们怎么来了?”

第394章 说教

回了他们一句,孙思景又转过身去,捏着胡子神神叨叨了起来。

孙思景的官话说的并不利索,带了方言的官话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和蔼可亲,仿佛自身带了几分朴素之感。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崔在乍一看到他住在这等华丽浮夸的地方时,惊讶了一番。

“孙公,”王栩试探着喊道,“我们有事想问。”

孙思景扔了药杵,悠悠的站了起来,嘴里一会儿说着是,一会儿说着不是,胡子上还沾上了药屑,表情飘忽,语气敷衍的开口了:“什么事啊?”

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崔看了他片刻,说道:“孙公,你信长生不老么?”

“长生不老……啊?”前一刻还眼神飘忽的孙思景双眼倏地一亮,也不再敷衍了,上前一步,就坐到了两人的面前:“你说什么?”

“长生不老。”崔道。

孙思景的表情就有些复杂了,先是翻了个白眼:“长生不老,那是做梦呢吧!”而后又神情凝重了起来,看着他,郑重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崔回道:“最近长安城里来了不少阴阳术士,有不少术士莫名其妙的遇袭,皮外伤不少,却不伤筋动骨,血也流了不少,因着没人死,所以大理寺也无法立案。”

孙思景表情越发凝重,想了想,比了个手势:“你们等等,我找样东西!”说罢便进了礼物的柜子前开始扒拉了起来。

也不知道扒拉了多久,扔出来一块硬邦邦的,暗红色的,带着一股酸味的石头来。

“这是什么?”王栩靠近那块石头闻了闻,表情扭曲纠结,手里的扇子摇的幅度越来越大。

“馒头。”孙思景回道,这一声成功的让王栩嘴里一阵反胃,难怪味道酸酸的,那么怪呢!

“加了人血的馒头。”孙思景又加了一句,“我如何得来的就不跟你们说了。你说术士遇袭被放了血,我就想到了这个。”

“有人在收集术士的血,做一件事情。”孙思景边笑边摇头,“说起来,也是可笑,做这些事情的定然也是术士,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

“上一回有人做这样的事情是在四百年前。”孙思景摸着下巴,形容有些猥琐,眼神却十分的锐利,“前朝刘姓皇族做了一样的事情,他杀天生阴阳眼的术士,让普通百姓人力为皇族献祭,以至于民不聊生。”

“史书上我们都把这个叫作术士乱国,却不知术士也是受害的那一个。”孙思景啧啧叹道,“有乱国的,也有受害的。真要治住那些术士,也唯有以术治术。”

“这就是天道本源,五行相生相克,学五行用五行的术士亦是如此,能相扶也能相克。”

说了那么多,王栩和崔早已变了脸色,他们听明白了。

“果然是长生不老。”崔神色凝重道,“我家魏先生听说了此事之后,想了许久,才说此事感觉与前朝皇族做的事情有些相似,但做这些事的人却未必是前朝的人,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毕竟长生不老足以让太多的人疯狂,愈是位高权重,愈是想要长生。”王栩说着,瞟了一眼崔,似是有些不是滋味,“我家花钱请的术士跑路了,只能到这里来请教孙公了。”

不但跑了,而且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偏偏还贵的很。

“那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术法呢?”王栩握着折扇敲着桌子问孙思景,“孙公您觉得有么?”

孙思景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有我也不会告诉你啊!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不过前朝刘姓皇族也是得天独厚的术士大族,有些秘术或许可以做到。”

“但是这样的秘术必然是邪术,而且万物阴阳相生相克,就算有这样的邪术,又好不容易做到了,也必然要受天谴,到时候没准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孙思景摆了摆手,“这等逆转阴阳之路,必然不好走,就算走到头也要倒大霉的,我劝你们不要想了啊。要真这么好,前头那么多术士,厉害的术士有多少?别的不说,就说张鲁道,他有多厉害?人家说他死的太早,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志未酬,他会不想活?若是有这种术法,他为什么不用?又不是傻子!”

“所以不要乱想,投机取巧可不见的是好事。”孙思景说着感慨了几句,目光落到这两人身上,“他们专挑术士下手,定然不会找上你们的,你二人又是这家世背景,再乱,你们祖父也能保住你们。好好的在长安城里呆着,有些人铤而走险是没有办法,你们两个要是做这种傻事,那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了。”

孙思景说着坐回了原来的小几上继续拎起药杵捣药:“你们这种晚辈我见得多了,祖上积德,衣食无忧,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皮就发痒,要寻找些刺激来做。”

孙思景摇晃着脑袋有节奏的拎着药杵捣药:“事实证明,你们这等寻刺激的晚辈后生,多数出去被这所谓的刺激呛了个够呛;难得有几个走了狗屎运成功的,便大势渲染说后生如何如何的厉害,老夫我是过来人,好心相劝,跟着你们家祖父,崔王两家的老本够你们吃上几辈子不愁了!这世上那么多庸人,干嘛非要做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都很会做个庸人。”

结合着浓重方言的说教听起来很有意思,说话间,那两个身姿妖娆的婢女走了进来,径自跪坐在孙思景身边,一个替他捏肩,一个替他捶背,孙思景眯着眼睛一副好不享受的样子。

王栩朝崔使了个眼色,干咳了一声:“孙公教训的是,那我们先走了。”

孙公随意的晃了晃脑袋,以示自己听到了。

崔起身,跟着走了两步,却还是回过头来,说道:“孙公既要享受,捣药这种事让她们来做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他自己做活,还要两个人伺候他,与其那么麻烦,干脆让那两个人来做活好了。他的想法一向如此,不白费力气不是更好?

“呸呸呸!”孙思景哼了一声,“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她们来做,她们只要会服侍我就好了。”

老人说着望了过来,枯槁的老脸,一笑如菊花绽放:“后生,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第395章 出城

院子里停了一辆马车,套了两匹马,看着就养的精神的不得了。

精神的不止是马,还有赶车的车夫,穿戴的都比一般的车夫要光鲜的多,不过与一般车夫不同的是,他脖子上手上,连同小腿处都挂了两个红红的平安符,整个人身上挂了十个平安符,手里捏着马鞭笑嘻嘻的在同一旁的年轻公子说话:“您看可妥当了?”

车夫指着自己身上的平安符道:“我这个可是特地开过光,保证我们一路畅行无阻的,此一行绝对没问题。”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数着马车里的东西:“衣物、水都有了,然后是吃的……”

车夫跟着凑过头来,看到马车里那大包小包的吃食时不由愣住了:“裴先生,你吃的掉么?”

年轻公子再次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马车里大包小包的吃食发呆,半晌之后,转身:“少了一包。”

原先放吃食的石凳上已然空无一物,倒是一旁多了个人。

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背上背了两只包袱,手里拎着一包吃食,嗅了嗅:“酱板鸭,还有别的。哇,你这是回家还是……”他夸张的比划着,“水与必须的衣物以及路上所需只有那么一点点,半马车的吃食。你是要一路吃回去么?”

说话的是黄石先生,他头发梳的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起身收拾的。

“要不是我发觉你这两日买吃的买的多了些,警觉了,我都来不及收拾起来。”黄石先生拍了拍手,“我同我那几个便宜学生说好了,这次离开一段时日,过段时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