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涨得满脸通红,半天没说话。
梁欢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贺冰心,着急地推了张旭一把:“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你说句话啊,是不是别人冤枉你,还是你真的做了这种蠢事?”
张旭垂着头,粗声粗气的,没什么悔意:“大家都说他是找关系来的,我正好看见那个人给他塞东西。要是科室被这种关系户霸着,我们这种靠本事奋斗,没钱没门路的,以后就再没出头的机会了!”
贺冰心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很平静:“你觉得我是关系户,看见别人给我塞东西,也不问虚实就大张旗鼓地批判我。你宣扬大家各凭本事出头,你的本事就是造谣污蔑吗?”
他不曾为自己争辩过什么,也没有和别人兜圈子的经验,只是最直白地把自己的困惑问出来。
“你即使没收红包,也说明不了你有本事,说明不了你不是凭关系来的。”张旭低着头,口气还是拧巴的:“医学本科五年,本硕博连读将近十年,读完大家都是快三十的人了。神经外科作为附医的王牌,竞争又比一般科室大得多。梁欢薛凤我们仨在当中做得算是不错的,也就是个主治。你呢?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一来就是主任医师,也看不出你有多努力,一天才坐几个小时的班……”
“所以你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只是单纯的不相信我的能力,是这样吗?”来到附医之后,贺冰心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了,终究还是要直面的。
张旭梗着脖子不回答,态度已经摆明了。
贺冰心转头看了一眼梁欢:“你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吗?”
梁欢做了个鬼脸,冲着贺冰心一笑:“贺医生,可能还是因为您太年轻了吧。”
贺冰心从来没想过要向人展示自己的能力,已经习惯了假装看不见和听不见。
但是这一次他不想拖累孙茂,也不想再为了这些鸡零狗碎去麻烦胡煜。
“明天上午脑囊尾蚴病人的手术,你们分别做我的一助和二助。”贺冰心淡淡地说。
梁欢刷地一下抬起头来,声音里是难掩的兴奋:“啊?是那位星创的老总吗?那个手术不是很复杂吗?而且……那是要开观摩室录像的手术,您让我们两个主治上助手,会不会太那啥?”
疑难杂症可遇不可得,这位病人的情况非常特殊。起初他发生癫痫脑水肿的症状,多家医院都给他下的脑肿瘤诊断书,并进行了放化疗。
贺冰心判断他脑内有前期寄生虫囊,到现在科室里还有部分医生持怀疑态度,下午的手术开放观摩室,全程录像。
能参与这样有争议的手术,对于所有年轻医生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经历。
“你们的手术记录我看过,这种难度的手术做助手问题不大。”贺冰心拿出手机来给他们分别发了封邮件,“这是我的手术计划书,我希望你们在中午之前看完并且提出自己的问题。”
说完他低头问张旭:“你同意吗?”
张旭的口气依旧硬邦邦的:“救死扶伤,医生本责!”
“好。”贺冰心点点头,“这句话我希望你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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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冰心完成了今天下午的三台小手术,刚刚回到科室,手机“叮咚”一声响了,是“Y.Hu”发来的微信:工作结束了吗?
贺冰心看他的消息里文字和标点符号都很齐全,也有样学样:刚刚做完手术,准备下班了。
聊天界面上方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贺冰心没跟人用软件聊过天,觉得很新奇,就好像能透过屏幕看见对方在打字。
很快“Y.Hu”就回复了他:我还有一会儿,稍等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贺冰心想了想,回复他:你把房子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胡煜回给他一个卡通图,贺冰心眯着眼看了看,是个狐狸叼着一只小兔子的动画,还没明白过来那边就又回消息了:不可以,我马上去接你。
贺冰心怕他耽误工作,赶紧回复:不用不用,我不自己回去了,我在科室看文献,不着急。
“贺医生,”薛凤从外面回来,跟贺冰心打了个招呼,“欸?您很热吗?脸怎么那么红?”
贺冰心莫名其妙,用手背贴了贴脸:“我脸红了吗?”
薛凤左右打量了两眼:“嘶……说不上来,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感觉您白得像个鬼一样,现在,嘿嘿,粉扑扑的。”
贺冰心没被人这么形容过,也不好分辨这是不是好话,记起来前两天答应了薛凤要加他微信,跟他说:“我注册了微信,你不是说要加好友吗?”
“对对对,”薛凤赶紧掏出手机来,“我一直等着您问我呢,怕我老是主动问您您嫌烦。”
胡煜教过贺冰心面对面摇一摇,两个人很快就摇上了。
胡煜给贺冰心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贺冰心感觉这可能是使用微信的公共礼仪,只发文字是不礼貌的,于是虚心求教:“这个动画是在那里找到的呢?”
薛凤再次见识了贺冰心的原始程度,已经见怪不怪了,替他下了一堆表情包,又按照国际惯例去检阅他的朋友圈,果然是空白的,倒是相册封面上的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薛凤赞叹道:“哇,贺医生旁边的男孩子好帅啊,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