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当父亲的人总是如此,看到优秀的男子,会觉得很适合自己家里孩子,但真当孩子有往外拐的倾向,心情就不太好受。他不是傅辛夷生父,但也算个干爹。

亲手带大的孩子啊……

傅尚书见着两人走远,啧了一声,问待在原地的良珠:“你家小姐和封凌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良珠也困惑:“不熟啊。上一回见面都是除夕时的事情了。”

傅尚书是知道除夕时事情的,府上守门人告诉管事,管事又和顾姨娘以及自己汇报了。

中间竟然没有再度见面过?

傅尚书困惑摇了摇头:“算了,年轻人,我理解不了。”他说着,手背在自己身后,慢悠悠踱步前往书房。今天聊天太畅快,公事积压颇多,又是一个晚睡夜。

天已渐暗。

傅辛夷带着封凌往门外走,有一搭没一搭与封凌聊着。

封凌说起了那只橘猫:“管事和我说,那只猫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傅辛夷应声:“嗯,一天一个重量,胖起来飞快。”

封凌轻笑:“傅小姐最近都在做花画?我听谢宁说起的。”

傅辛夷回着:“是。赚钱,想在京城廊坊开个铺子。”

在京城开铺子,需要的钱不是小数目。

封凌没想到傅辛夷打算自己赚钱,还想自己买铺子。他一直以为傅辛夷名下的铺子是傅尚书给她的:“为什么要自己买?傅尚书名下有很多铺子。”

“那些都是赚钱的营生,我凭白让人改做别的生意干什么?”傅辛夷这般说着,微低头,看着两人影子被府上点亮的灯拉得很长。

他们衣服穿得都宽松,影子偶尔就会交叠在一起,看着好像两人牵着手一样。

傅辛夷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结果发现影子不听话,过了一会儿偏转角度变了,又纠缠在一起。不害臊。她在心里头斥责起影子。

影子相当无辜,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状态。

封凌不知道傅辛夷小心思都在影子上,只觉得傅辛夷对自己相当敷衍。

距离四月可太近了。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问,却还是问出了口:“傅小姐今天怎么会去十二皇子那儿?”

傅辛夷随口回着:“他让我去,我就去了呗。”

封凌停下脚步。

傅辛夷跟着停下,总算从影子里抽出注意力:“嗯?封公子不继续往外头走么?”

“傅小姐看起来真的很不喜欢叫我的名字。”封凌侧身望着傅辛夷说,“要是我想要见傅小姐,傅小姐也会来么?”

傅辛夷微愣。这有什么关系?十二皇子找自己是因为十二皇妃和刚逝去的长子。

封凌找自己,肯定是因为想她过去啊。一个是公事,一个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灯光照着封凌半张脸,让他另一半陷入在阴影里。他眼神纯粹还发着光,是灯笼的那一点红光。看起来不像个少年郎,而是长大了,成青年了。

明年封凌才成年。

啊,她才十六。

封凌认真注视着她:“十二皇子已有正妃。傅小姐曾经还和十二皇子险些有婚约,如此随意应约,不妥。”

傅辛夷反应迟钝,茫然微张嘴:“啊?”话题怎么到这儿来了?

封凌见傅辛夷魂和不在场一样,叹口气:“你怎么半点不在意?”

傅辛夷下意识反问:“你为什么在意?”

封凌失笑,这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我心悦傅小姐,我喜欢傅小姐。”封凌慢慢将自己心头那点话说出来,缓慢却又饱含着他真实的想法,“我想傅小姐身边的男子是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男子。”

风吹过,带着浓郁的花香。

傅辛夷感受到自己耳尖滚烫,烫到她发懵。

第60章

文人墨客说话大多喜欢绕弯弯, 即便是骂人都咬文嚼字的, 总出口成章而非出口成脏。

但封凌是个很坦诚的人。

他说真话的时候坦诚,说假话的时候也坦诚, 真假混合在一起说的时候更坦诚。他说话自有自己的术语, 坦荡荡自然惹得君王喜欢。

皇帝喜欢封凌,当然不会只由于一张脸皮。

封凌对傅辛夷不说假话, 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男子的情话多可以当真。因为在他说话的那瞬间,他是真的自己也当真的。只是多久之后再变成假话, 那就是另一回事。

像傅尚书的情话当真了一辈子。他的性子便是如此, 固执且斤斤计较到让人头疼。

封凌的情话也能当真一辈子,不过却是和傅尚书全然不同的理由,全然是因为自以为是的傲慢。

可惜现在的傅辛夷不敢相信。然而即便是她不敢相信,却依旧被封凌那点骨子里的执拗和双眸里的情愫所感染, 觉得天地都在升温, 好似刹那间进入了夏天,太阳滚烫就在耳边。

“我是解元、会元, 或许有朝一日如傅小姐所说, 成为状元。我擅长科考, 但归咎到底还是凡人。我会吃醋, 会嫉妒, 会希望傅小姐心仪的人是我,会希望和傅小姐走完一生的人是我。只能是我。”封凌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很幼稚。”

傅府人少,此刻两人周边看起来全然没有人。

傅辛夷却耳朵很尖, 能听到隐隐不耐的脚步声。

是府上的守卫。

封凌的话说得动听,听起来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细说语句内容,那绝对是没什么文人墨客才有的浪漫。当然那种浪漫,傅辛夷不一定听得懂。

傅辛夷喜欢文绉绉的情话,但平日说话和听别人说话,那是绝对不喜欢文绉绉的。就像在品鉴会上听别人念诗,她反应不过来,也跟不上说些自创的诗词。

可封凌这样直白说话,让她心头如耳尖一样滚烫。而当她想到府上的守卫远远或许看着他们,怕是还觉得这封公子好烦,怎么还不出府,就有点忍不住要笑出声,觉得实在是……

想笑。

唇角悄悄勾起,那是压不住的戏谑和喜悦。

傅府的大小姐,并不应该如此就被男子哄骗。

她眼眸里都是笑意,像是天上想星星落入的双眸,双颊泛红,在黯淡的夜间看不明显。傅辛夷开口:“封公子的喜欢,不知道能存在多少年。”

“一年?两年?”

她是问话,却没有多少问封凌的意思在,更像是在问她自己:“还是说一辈子,还是说一年都到不了?”

情感是一场豪赌,婚姻更是如此。

“封公子的喜欢我收到了。”她说着上回的借口,“只是我上回说过,我有心上人。封公子可知道?”

封凌:“……”

那心上人难道不是借口?还是说傅辛夷真不知道他是送信送花的人?

封凌想到十二皇子,一瞬间有了质疑:竟还有不是借口这种可能?院中花草,难道还有第二个人送不成?是十二还是另有一个谁?

新帝登基,封凌在监狱中收到圣旨以及那杯毒酒的时候,没有多少恨过十二。成王败寇,他棋差一招,很正常的事情。重来一次,他对十二多了一层不喜。

如今这点不喜,似乎逐渐增多,快要成很不喜了。

官场上的很不喜,涉及皇权更替,那是要用命来填的。

傅辛夷见封凌神情微妙,却半点没打算承认最初寄信的人是他自己,含笑给封凌挖了一个深深的坑:“要是我的喜欢只存在一年半载,封公子可会觉得我不值得喜欢?花心、见异思迁……”

封凌细细观察着傅辛夷的脸,试图从傅辛夷脸上看出点玩笑的痕迹。

但傅辛夷这根本不算玩笑。她是在提醒封凌,不要将喜欢说得那么轻易。

她的心被封凌轻微敲开了一条缝。

封凌在外面问:“我可以进来么?”

她的心却在说:“请等等,我还未准备好。”

动摇,却还未准备好。

“如今封公子最需要关注的是殿试。封公子年纪才十九,不应该沉溺于儿女情长。”傅辛夷脸上还发着烫,却提醒了封凌一声,“我才十六,现在心思多在开店上,未想过成婚一事。”

这话说出去,怕是全京城的媒婆都要一脸问号。

京城里十二三岁约定婚约的多了去。约好婚约、筹办婚约都需要时间,等到十五正好成家。十八九岁未婚配都是晚到惊人,三十来岁那是全京城掰手指可数。

皇帝开后宫看到十九岁,选秀的人都免不了说一声:“年纪有些大了。”

傅辛夷的年纪明明刚刚好。

封凌见傅辛夷前头提自己有心上人,转头又说是想开铺子未有成亲念头,根本在自相矛盾。他手指轻微在衣袖里虚空中颤了颤,再度问傅辛夷:“傅小姐心中有人,却不能和那人成亲么?还是说傅小姐就只是寻个理由搪塞我?”

傅辛夷想了想。

她对封凌有好感,甚至谈得上有喜欢,可却又因为历史上注定的短暂寿命不敢和他成亲。她想要他活久一些,脚还未彻底跨过心里头那道坎。

情感,生死,这种话题能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今天一日,她还未彻底想明白。

“都算吧。”傅辛夷笑了起来,“封公子早点回去歇下,我让守门人给你拿一盏灯。”

晚间行走要灯,不然巡逻差吏有权直接击杀。她贴心替未来丞相考虑着。

傅辛夷往前走了两步,再度想要带路,带封凌出傅府回家。

封凌一场表白落了这样一个地步,实在是他自己没能想到。他看着傅辛夷说走就走,失态往前快速迈了两步,手下意识拽向傅辛夷的衣袖:“傅小姐……”

拉到了。

傅辛夷感受到自己衣袖被拉扯,惊讶转身看向封凌。

封凌黑眸里还带着灯笼的火红光圈,光圈内全是傅辛夷。他死死盯着傅辛夷,一字一顿问着傅辛夷:“考虑契约成婚么?”

他说出口自己都顿住了。

松开衣袖,封凌往后退开一步,觉得一腔热意从肺腑热辣席卷到头上,涨得他脑壳疼。他扯了个笑:“不是,我刚才……”

他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出什么来。

该说什么?该说他觉得单纯利益往来的成亲也挺好的?感情成亲之后慢慢培养也行?他觉得以傅辛夷的性子,指不定会死死瞪他看,然后迅速拉开距离,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断个干净。

风吹来,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