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良珠只好顺着自家小姐的意思,帮忙种种子:“小姐,这东西种出来以后是要自己养着么?”

傅辛夷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不全是。到时候看。”

或许她能想出更好的赚钱方法。

……

小酒楼二楼雅座。

三位年轻且容貌上佳的公子哥坐在一块儿。

谢宁拿起了酒杯:“来,今个休沐。敬两位一杯!一位,是我好不容易才约出来的翰林府庶吉士詹达,詹大人;另一位,是我新结识好友,今年解元封凌,封解元。”

边上的封凌和詹达拿起酒,含笑举杯饮酒。

谢宁喝完一杯酒,给封凌吹嘘自己兄弟:“小詹翰林,家里书香门第。他父亲也是翰林出身,如今在顺天府。以前大家习惯叫詹大人詹翰林,多了个小詹,就叫小詹翰林。”

詹达笑意淡了淡,但还是点头应了声:“嗯。”

谢宁转头又和詹达吹嘘起封凌:“封解元,现在才十八。你以为你三年前二十二岁一甲前列很了不起?人家明年要是考上了,那便只十九!”

吹嘘完,谢宁嘀咕:“怎么你们两个都是天才,就我一个还是国子监监生?是我交的好友都能科举拿好名次,还是拿好名次容易成我好友?”

本朝科举开考以来,能进翰林府的多为三十朝上,二十多岁寥寥无几。二十多岁国子监监生才是常态。

封凌要是春闱拿到好名字,殿试又进入一甲,完全可以成为翰林院年纪二十以下唯一一人,本朝第一人。

詹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封凌举杯:“封解元才是真天才,我不过是家族庇荫罢了。”

说完,他也不等封凌举杯,自个一杯酒喝了下去,速度快到谢宁都愣了一下。

封凌正要倒酒的手一顿。

詹达见封凌还没来得及倒酒,先把酒壶拿了过来:“你还小,别喝太多。在场我年纪最大,理应多喝两杯。”

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含笑朝着面前两人举杯,又喝了下去。

谢宁:“……”

在场詹达确实年纪最大。他今年二十五,已成婚,读书那会儿谢宁还留着鼻涕跟着他跑。谢宁今年才刚二十,家里头见他秋闱有了成绩,正逼着他去找姑娘成亲。

就谢宁这纨绔性子,他家里头根本没指望明年春闱能考出多少花来。成亲就好了,有了家室,省得整日在外浪荡。熬过几次春闱,以监生从政实习期满一年,他便也能做官。

而封凌最小,只十八,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詹达连喝三杯,看似是找了这么个借口,实际上像在借酒浇愁。

谢宁见詹达想要倒第四杯了,忙给詹达夹菜:“吃两口垫垫,不然回头吐起来吐不出。”

詹达本来气闷,被损友这么劝吃东西,不由笑起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还这么不着调?有你这么劝的么?”别人劝酒是劝少喝点,吃两口不容易醉,到谢宁这边干脆成吃多了吐起来吐得出。

封凌跟着笑起来。

谢宁说话确实好玩,一拍桌子:“怎么了?我说得可是我多年喝酒得出的真理。我给你讲,我在国子监还学了新招。如何藏酒喝酒不被发现!”

封凌没在国子监念过书,略好奇想听。

谢宁说着自得晃起了脑袋,一张俊脸被他的表情糟蹋了大半:“与先生斗,其乐无穷!”

詹达乐呵。

喝酒吃饭,聊天说地,总是会扯起诸多私事。谢宁不停说着国子监好笑的事,而詹达则是偶尔插一句,说点关于翰林院的趣事。唯有封凌,他坦诚表示:“平日多在念书,没什么娱乐,家里贫寒,交友也少。”

一话说出来,搞得谢宁和詹达多有同情。

封凌一路考上来,成绩优异,家里可以拿到官家发的米。这点米吃是够的,用于换其他生活用品也足够,但要是算上笔墨书籍开支等等,那就局促了点。这样的生活想要喝酒作乐,很难,想要交友,更难。

对于学子而言,书籍纸笔永远是大开销。

谢宁脸上微醺,大咧咧包揽:“封凌,封解元。今后在这个京城里,你就跟着我谢宁混。有我一口酒,那就有你一口酒!”

詹达矜持对着封凌点头:“今后有事,你也可以找我。虽然我在翰林说不上多少话,但在外还是有点脸面。”

封凌拿起酒杯敬酒:“提早谢过两位。”

他一饮而尽。

谢宁爱喝酒,也爱玩闹。他喝多了就爱嘻嘻哈哈,一手一根筷子敲击起了碗:“啷个哩个啷,今个儿又多了一个呀,新朋友~”

詹达喝了不少酒,酒有点上头,但还记得替谢宁说话,朝封凌解释:“你别看谢宁爱玩,其实他很懂分寸。去喝花酒只听曲,连个姑娘都不敢碰。”

谢宁筷子一顿,整张脸都皱起来:“什么和什么,瞎说什么?我谢公子出门,怎么可能不点个姑娘?我一点点三个!”

詹达笑开:“然后一个负责端菜,一个负责弹曲,一个负责跳舞。连酒都要自己倒。同样玩闹逛青楼,他比卢家公子可本分多了。”

谢宁依旧皱着脸,好好的脸皱成一只橘子:“瞎说啥,我那叫体贴。卢公子那人根本不是个玩意。”

封凌听着卢公子的消息,问了一声:“他怎么不是个玩意了?”

谢宁嗤笑一声:“要不是他父亲,你看品鉴会能有几个搭理他?女子那儿消息知道的少,咱们这些常玩的,哪个不知道他最喜欢上花楼找姑娘。玩的花样多了去,三年前闹得一个花楼姑娘差点没了命。”

封凌对这个事并不清楚:“他父亲不管?”

詹达把玩了一下酒杯:“这差点没命和真没命还是有差的,更别提区区一个花楼姑娘。年轻人的事少有传到长辈耳中,他父亲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卢大人在翰林院待了很久,几乎快一手遮天,也能处理个干净。”

谢宁敲了敲碗:“可怜那桂三小姐,被那蒙了眼的长辈轻易哄骗。我看哦,这婚事成不了。卢旺申这人心眼很小,肯定会报复回来,一来二去婚事注定闹掰。”

封凌当初对京城里这段事知道的不多,一直以为桂三小姐是因为不想嫁不喜欢的人从而逃婚,最终导致了这场婚事告吹。没想到卢旺申还有那么点过往。

他垂下眼,想着这人在品鉴会上威胁了桂小姐,也威胁了傅辛夷。

谢宁哼唱起来:“当而哩个当,最终那狠心凉薄人啊,亏了天,欠了地,只能去地府阎王面前赎罪!”

詹达听谢宁借曲咒骂,当即笑得畅快,又喝了一杯酒。他年纪有二十五,却是看不太出来。桃花眼本就微润,酒一喝多,那张脸上仿佛抹了胭脂,好看得有些惑人。

封凌酒意上脸,一样从脸庞粉嫩到了耳朵,再抬起眼,黑色的眸,眉心的红点缀着,美得惊心动魄。

谢宁看看詹达,再看看封凌,恍然意识到:“哦,我知道我凭什么交友的了。”

面前两人同时看向他。

谢宁自得扭了扭身子,筷子翻飞:“凭你们美若天仙!”

扭动太过,椅子一歪,谢宁一个不注意,惊叫摔到地上。

封凌和詹达一愣,随后拍桌大笑,半点没有同情心。

第16章

酒宴席上,谢宁喝得不算多,但最早一个醉到不省人事,瘫在桌上昏睡过去。

詹达看着不显,酒量出乎意料得好,一杯接一杯没怎么停过,却到现在只是脸红微上头。

封凌这身子喝酒还没练出来,不过控制得好,总体而言该算三人中喝得最少的,连眼神都是清明的。

没了谢宁逗趣,詹达很快又消沉了下去,面上笑意寡淡了不少。

封凌早就注意到詹达心情抑郁,只是谢宁都没问,他便也没开口,而是顺着谢宁闹腾,笑一笑,听一听,乐一乐。

詹达酒喝多了,到底还年轻,话到了嘴边,不自觉还是露了出来:“封解元,等进了翰林院,能低调点是一点。可别得罪了卢大人。”

封凌看向詹达。

詹达瞥了眼封凌,唇角泛着一丝没什么情感的笑:“尤其是你长得漂亮。”

这话里带的意思可多了些。

封凌手玩着酒杯,让酒杯底座在桌上旋转。酒杯里的酒轻微晃动,一滴也没有从酒杯中跑出。谢宁是因为詹达进了大理寺,而詹达则是因为杀了卢大人。

杀人的理由,就是这话里提醒的内容。

明年春闱的考官,注定不会是这位在翰林院一手遮天,胆敢在官场随意欺凌年轻一辈的卢大人。

詹达说完这句话后,继续给自己倒酒,偶尔吃两口菜,顺带依旧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小詹翰林觉得当官如何?”封凌含笑问詹达。

詹达低笑出声:“你先生是在后湖当官的刘海?他深爱那儿,该是觉得当官很好吧。”

封凌应声。他先生确实觉得做官很好,他也是如此觉得的。这世道唯有当官,才能真正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想护住的宝贝。

天下学子,多考科举。

科举便是为了为官。为官者,有人为己,有人为民,有人为国,有人为天子。

他先生是为了一些对于自己而言再普通不过的本子,对于他先生而言却是国之根基的册子。

詹达拿筷子戳了戳自己挚友谢宁。谢宁醉得一塌糊涂,半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昏死过去。确定谢宁睡死,詹达才收回筷子继续说:“我父亲当官,我便当官。这是理所当然,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封凌又问他:“你不喜欢当官?”

詹达垂着眼笑起来:“也还好。只是不喜欢这官场。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封凌像是很随性说了一声:“那就让它和你想象中一样。”

詹达似笑似叹:“谈何容易?”

封凌夹了一筷子吃食放入嘴里,又用酒压下了这冷去菜的味:“不择手段也好,跌落谷底也罢,就算是狱中走一回,都不会畏惧。有这样心,才能改变周遭。你不改变它,就只能被它改变。”

这平淡的话,却像是阴冷的毒蛇才会吐露蛇信子说出的话,让詹达被酒熏热的身子通体发凉。

“你这可真是孩子气。”詹达尽可能自然回着封凌的话,说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瘪,刻意得很。

说出这样话的封凌却轻笑,半点没觉得自己话里有多少阴狠:“是孩子气。对成年人而言,杀人放火倒不害怕,放下一时的脸面尊严,反倒是更加可怕的事情。顺着大流或许会更好。”

詹达脸上连半点笑都没了。

封凌的话明着听起来是在说顺着大流更好,实际上全然是在嘲讽他。嘲讽他宁愿当一条狗,而不是当一个人。

一时间,整桌酒宴变得无味起来,菜没了色,酒没了香。

封凌给詹达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了酒:“我是个很意气用事的人。喜欢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给她。恨的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才甘心。即便是我斗不过,我死前也会让他留一辈子的阴影。”

他将酒杯推给詹达:“这是我给小詹翰林的提醒,谢过小詹翰林对我的提醒。”

詹达盯着封凌看了半响,没能从封凌的脸上看出半点不对。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真不知谢宁怎么会沾上你这样的人。”

谢宁和封凌根本不是一路人,一个天然白,一个骨子里黑。

封凌听了詹达这话,当即笑起来:“因为我长得好看。”他对自己的容貌相当认可,“长得好看是个优势,能用便要多用用。这是天赐的,父母给的。”

这话听着像刀刺入詹达的心脏,又像是将詹达心脏里那点腐肉都刮了。詹达转移了视线,望着桌上趴着的谢宁,半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