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他敲了敲桌上的木匣,又怒道:“如今边塞守军无能,塞外商道全被丹巴一个戎族人把持,我们往北去的利润已经被削到极低!

“我正在力劝本地商贾结盟,团结一致往南边渗入,这边就出了这样行事出格的奸商,辽州的商贾名誉就是要毁在这些人手上了。”

仆役张了张嘴,半响道:“呃……老爷说的是。”

他顿了顿,提醒道:“老爷,您还没看过这纸笺呢,也许这东西真的值二十……”

“值什么?”彭壶瞪大了眼睛,怒道:“府上少爷正在学经史,用的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五蕴宣,百张也就二十两白银左右。”

说着,他干脆一把拉开了那个木匣:“这东西就是用真金做的,也值不了二十两黄……”

彭壶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又自己吞了回去。

他拧着眉,放轻手脚从木匣中取出一张纸笺细看。

盒中的纸笺与普通信纸大小差不多,书页呈浅黄色,闻起来还有些淡淡的桃花香气。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纸笺下方的美人像。

春雨朦胧中,一个执着纸伞的美人行于青石板道上。光是一个窈窕的背影,就引人遐想。

彭壶一愣,马上又去看盒中另外的纸笺。

往下几张纸笺的图案与第一张一模一样,只配色上却都略有差别。再往下找,图案又变了,姑娘不见了踪影,纸伞被遗落在一户人家的木门前。

彭壶没读过书,对于字画的鉴赏能力比较低,纸笺上的画作对于他而言,笼统可以归入“好看”这个水平。

但这并不妨碍他第一眼就鉴别出这盒纸笺的价值。

其中之一,是纸笺上几种颜料的价值。

他自己接触过石料生意,知道画作上的靛蓝色和天青色,用的是两种非常昂贵的石料研磨制成的。

这些能做成颜料的宝石数量不多,价值在同等重量的黄金之上。

而其二,就是这些相同的图案。

一模一样的美人图,绝不是画师画上去的,虽然少了点灵气,但却另有一种工整的美感。

这些纸笺的制作,使用了一种超越了他目前认知的手段。

他越看越震惊,连外间走进了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来人径直走到他身边,主动行礼道了一句:“彭老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此番动静终于唤回了彭壶的神智,他连忙将纸笺放好,起身回了一礼:“无妨无妨。”

来人正是书坊的掌柜。

他面上带着歉意,又行了一礼赔罪:“鄙人姓张,是这家书坊的临时掌柜。今日刚开业,有些忙乱。没能亲自招待彭老爷,还望彭老爷恕罪。”

掌柜与方才那个伙计显然不一样,他一进门就认出了彭壶。

彭壶虽然不认识他,但此时也客套地笑了笑,将人扶起:“张掌柜不必多礼。”

张掌柜起身后,主动在彭壶旁边坐下:“阅览室那边人太多,我一时抽不开身。那个小伙计没与彭老爷解释清楚,让彭老爷起了些误会!

“书坊新开张,这些人还有待磋磨,还请彭老爷恕罪。”

回忆起刚才的那番“误会”,彭壶也有些面热。

他原本以为这家书坊胡乱开价,是以才发了脾气。但是刚才一番看了下来,彭壶意识到,这盒纸笺的价值,确实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但结合起实际,他还是提了一下意见:“方才确实是一起误会……只是,张掌柜。”

他指了指那个木匣子:“这一盒纸笺,作价二十两黄金,虽然我知道那颜料画作确实造价不菲,但这价格,是不是依旧有些高了。”

张掌柜连忙道:“彭老爷且听在下解释。”

他咳了咳:“方才伙计都与我说了。其实坊中纸笺绝大部分价格都不算高,只是当时您当时嘱咐他要拿‘最好的’,他一时兴奋,没与您确认清楚,就将这‘春笺’取了出来。

“‘春笺’是坊内这一季的镇店之宝,仅有二十套,售完即止。再加上造价不菲,所以价格便上去了。”

“售完即止?”彭壶沉思了一阵,又问:“也就是说,整个盛朝也就这二十套,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是吧?”

张掌柜点点头,“呃……当然,到了夏季,坊中也会推出相同品质的‘夏笺’,只是纸笺上的图案之类的,就完全不同了。”

彭壶理解地点点头。

张掌柜于是又转头吩咐旁边的伙计:“你把‘春笺’拿回去,再取百张坊内的上品纸笺过来。”

吩咐完,他又转头看向彭壶:“就当是我给彭老爷的赔罪之礼。”

彭壶闻言,连连摆手:“哎!不不不,等一下!”

张掌柜诧异地询问道:“彭老爷……这是?”

彭壶有些面热地咳了咳,道:“这上品纸笺我就不要了,只是,那‘春笺’,你让人再取两套过来。

“……我要三套。”

——

书坊开张了,但曹觅并没有精力关注那边的情况。

她将事情安排给下面的人,便又往容广山庄跑了一趟。

北安王的动作很快,自二月末起,陆陆续续有三批新的流民被送到了山庄内。

因为这一次人是分批送来的,加上北寺和南溪已经有了去年安置流民的经验,所以这些人很快就被编成新的生产队,加入到开垦新田的队伍中去。

从看不到生路的流民,一跃成为能吃饱穿暖的山庄居民,还得到了两年后可以参与分地的希望,新的流民很快重拾起干劲,在老一批人的带领下,投入到紧张的春耕中。

曹觅到来时,山庄中开垦出来的田地,较去年已经多了将近两倍。

但曹觅如今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按照之前说的,我要将羊毛坊分出去。”山庄的书房内,曹觅看着文书,吩咐道:“羊毛坊那边已经在建设了,大约夏末就能建好,你们要在这之前将准备分过去的妇女名单拟好。

“到时候,这些人就专门处理羊毛的事情。”

北寺和南溪点了点头,道:“是。”

“另外……”曹觅看着北寺,问道:“我先前说的,今年要养殖更多的禽类和肉猪,如今准备得怎么样了?”

北寺闻言,禀告道:“已经按照王妃的命令,在山庄东面选了一处地方,搭建了一处‘养鸡场’。前几日购进的两千只雏鸡,已经送了进去。”

曹觅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但是……”北寺有些苦恼,“王妃,山庄内目前仅有的几个,之前有过养殖经验的人已经被派去了鸡场。但他们都觉得……一次性养殖这么多禽类……十分冒险。”

“我知道。”曹觅点了点头,“要记得我之前说的,注意保持鸡场的通风,及时清理粪便,送到堆肥处。

“另外,每过一段时间便用石灰水或酒精进行消毒。

“只要做到这些,就可以极大减少鸡群患病的概率。”

曹觅前世学的是兽医专业,因为她当时的理想是回自己家中发展农畜业,便选修了许多关于养殖方面的课程。

养鸡极易招致鸡瘟,鸡瘟难以治疗,但是却可以在预防上做文章。

“我最近在书中看到一个药方。”说完了外部的环境条件,曹觅又提到:“将贯仲、苍术大黄、胆草、明雄、薄荷叶,小麦等用水熬制,煮出的药水可以用于预防鸡群生病。”

她取过旁边一张纸,“剂量和用法我都写在上面了,你看一看,然后吩咐养殖场的人按照上面写的去做。”

北寺闻言一愣,随后惊喜地接过那张纸,道:“是。”

曹觅揉了揉额头。

她最近越发觉得自己的专业在这里显得有些鸡肋。

若是在现代,她要为养殖场开药,只需要注明是ii系苗或iv系苗。

但盛朝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她这几天在空间翻了好久的书,才翻到记载在边角的这个土药方。

她现在只希望,这个药方真的能有效预防鸡群的疾病,不然她这个养殖场可能就办不下去了。

好在如今初次尝试,只购进了两千只鸡仔,就算出了事,这个损失她也不是担不起。

说完了禽类,曹觅又询问道:“猪苗呢?都煽了吗?”

就在去年,北寺听到曹觅说要煽猪时,还不知所措地红着脸,连回应的话都说不出来。

庄内几个兽医一开始也无法接受,要把好好的猪崽变成“太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但是去年的几顿猪肉宴,已经完全扭转了他们的想法,在吃过又肥又没有腥味的猪肉之后,庄内的兽医们今年根本不需要北寺吩咐,一等到公猪长到了时候,就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为它们去了势。

如今小猪崽们越长越好,所有人看在眼里,只恨自己早没知道这奇技!

于是曹觅就见北寺面带欣喜,点头回应道:“是,都煽好了。

“今年有了经验,那些猪崽长得比去年还好一些!”

“嗯,那便好。”曹觅点点头。

处理完了一些重要的事务,她将手上的文书收拾了一下。

喝了一口茶,曹觅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说起来,我去年送来的那些种子,如今长得怎么样了?”

她心里其实最紧张的就是这些个宝贵的新粮食,却不敢露出一点异样,让旁人知晓她的在意。

北寺闻言,点点头:“按照王妃的吩咐,特意找了最好的农人在侍弄,只是……”

“只是什么?”曹觅轻蹙起眉,“长得不好吗?”

“不是……”北寺拧着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禀告。

他踟蹰一会儿,还是说:“王妃,之前您说,那些花草您是想种成之后,请来贵客观赏。但……

“负责耕作的老农说,依照他的判断,那些种子中,约莫只有一半是能开花的。至于其他几种……庄里人也判断不出来,长出来的会是什么。”

听到这里,曹觅暂时安下了心:“嗯,没事。”

她解释道:“也不一定要开花,只要新奇,便是好的。”

北寺愣了愣,随即明了地颔首:“小人知道了。”

曹觅便点点头,不动声色道:“此间也没什么其他事务了,天色还早,你带我去那几片田里看看吧。”

北寺躬身行礼道:“是。”

众人随着曹觅离开房间,一路来到山庄西面那块最肥沃的土地上。

种子刚播下去不到一个月,如今就长出了些嫩苗,还看不出长成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曹觅一块田一块田看过去,路过玉米地的时候,欣慰地摸了摸它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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