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六十年[娱乐圈]_分节阅读_134(1 / 1)

“不一样的,如果一定要比较,相当于您用您最喜欢的那一把刀毁掉了另一位厨师的手。”

“哦……”

老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做过这种事。”

他的声音很稳,有一点低沉,跟刚刚用点心安慰小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用太蛸去斩断别人手臂一样地去毁掉别人坚持的东西,这种事情我做过,中年的时候很多人带着他们的烹饪理念来挑战我,有很多人……那之后都离开了厨师这个行业,对其中一些人,我是故意的。”

老人说得轻松,背后隐藏的东西像是他刀上的银光一样一闪而过,就已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在比试之前我就知道,有些人坚持的东西一旦被打碎那他的人生就会彻底改变,但是我做完了那些事之后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所以我不是出于自己是个圣人的角度去做这种事,在做完之后再去反省自己的不道德,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会愤怒和怨恨的人,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像别人以为我是个多么高尚的匠人领袖,其实我只是个用自己的手艺讨生活的普通人一样。”

金色的鱼片,红色的鱼片,从竹篓里拿出,小心地摆放在了绿色竹叶形状的盘子上。

“没有人应该把沉重的道德枷锁捆在自己的身上,在我们攀向顶峰的道路上要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别拿圣人的态度去对待自己,你要考虑清楚,道德是约束着你,还是指引着你,你是想成为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还是去成为一个圣人,这是两个不同的选择。”

在中年的时候,选择技艺的发展,就注定了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在老年的时候,选择了来到中国和弟弟安享晚年,就注定了自己要放弃那个所有人都把自己当做国之瑰宝的环境。

人生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

池迟终于明白了从昨天到今天,自己内心的隐痛所在。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去做一个圣人,在曾经那些没有梦想可以达成的岁月里,那些独自品味的苦痛让她把自己当成了圣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前行的目标,就必然有达成目标的手段。

《凤厨》是她一心想要做好的电影,那她就绝对不会允许佘兵将之当做自己的又一个私有物。

金大厨是她尊敬的师父和朋友,她也不能允许伤害过他的人还能自在潇洒为所欲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光是这两点,她昨天对佘兵做的事情,就算时光倒流,她也依然会做。

她不是圣人。

她是池迟。

“嗯……好像……这个鱼应该做个浇汁才对。”

看着堪称完美的摆盘,老人恍然大悟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整个厨房都静默了片刻。

开灶重新调汁会让人错过这道鱼片最美味的时候,所以最终洒在上面的“浇汁”是老人用梅子酒、果醋和柠檬汁调的冷汁。

一道热菜到头来成了一个冷盘。

“非常好吃。”池迟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碎鱼片酥脆外壳的声音,也能感受到鲜美的汁水溅到自己舌尖的美妙感觉,奇妙的酒香味和果香味还有酸意中和掉了油的腻和鱼的腥,整体融合出的味道是让人惊喜又意外的。

身为一代国宝级厨师的老人一脸严肃地嘱咐她:“既然好吃,就当我们一开始就是要做这个吧。”

终于还是没忍住,池迟叼着鱼片咧嘴笑了。

就在池迟学菜的时候,佘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凤厨》的剧组,中午,池迟接到了杜安的电话。

“抱歉,我没想到只是跟别人随口一提你们剧组的事情,就把佘兵引去了,把他交给我好了,很快他就会退出你的那个项目。”

杜安的态度是真的满含歉意的,也许很多导演中只有他真的了解佘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不用了,他已经走了,还顺便缴纳了这些天的伙食费。”

女孩儿的脸上是轻松的微笑。

那笔钱足够让人觉得肉疼。

杜安沉默了一下,才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也不会拍电影了……要是过些年我还干的动,你再来当我的女主角吧,想跟谁搭戏都随便,你要是有好的剧本也可以推荐给我。”

这是老人迟来的歉意?还是他对池迟其实并没有“入戏”的觉悟?

电话两端的两人都没有深究,女孩儿笑着说:“下次见面,我请您吃鱼片,绝对让您感觉到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剃

窄巷子,灰瓦房,黄灯笼,白月亮。

晚上的镇子应该是安静的,有一两条细瘦的野狗惊叫,有几只老鼠沿着墙角奔向自己的洞穴,像它几百年来已经习惯的寂静和封闭一样,像每个老人的童年一样。

这种“应该”却偏偏被打破了。

一群人推搡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儿从巷子的尽头走了过来,女孩儿微弱的哭喊声被他们的呵斥打断了。

嘈杂的声音回荡在巷子中,只能听见有人嫌吵关上了门窗的声响。

“还想自梳?她们会织布,你会做什么?自梳了都养不活自己,让你过好日子你不过,学着别人自梳!”

人堆里有个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女孩儿的身上又掐又拧,旁边一群男人看着,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

“我会做饭的,阿娘我求你,别把我嫁给表哥。”

女孩儿的哭声很无力也很无助,在身上那些细碎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绝望,姑母花了八两银子就能让她去伺候自己的傻子表哥,这样的人生如何不绝望。

成亲?

那是生了儿子之后的事情,她根本就是被卖去当了个牲口而已。

在人堆外,有个人一直在默不作声地抽着烟管子,细细的辫子盘在他的脖子上,像是一条营养不良的蛇。妇人和女孩儿之间的口齿牵扯只让他觉得烦。

“行了,四妹,去跟好好伺候你姑姑和姑丈,这些年吃了家里这么多米……”

“我吃了米,我也做了活!我欠你们的我自己挣,你们不能把我卖了啊,阿爹,我求求你,你别卖我好不好,我求你了阿爹!”

那个男人就是女孩儿的父亲,她们的一家之主,她们的所有者。

在面对父亲的时候女孩儿的声音一开始是怯懦的,后来渐渐放开变成了让人动容的凄厉哭喊。

女孩儿身上很脏,黑色的发辫早就被撕扯的乱七八糟,整张脸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能被人看得清楚,她的身上衣服破旧,脚是光着的,同样满是泥浆。

男人们懒得听她再说话,有人说了一句这里可不是能闹的地方,他们就抓着女孩儿要把她快点带回家里去。

孩子嘛,不管怎么哭闹,带回家关一关打一打饿几天也就好了。

天上突然打了一道惊雷。

刚刚还在人们头顶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遮住了。

一道雷吓到了别人,也惊醒了女孩儿。

与其就这么被毁了一辈子,还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白色的雷光,人们的惊叫声,女孩儿撞在石头墙上留下的血迹,她躺在地上的无力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