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德说:“团长,您答应不生气的。”
威尔逊:“…”
“团长,您别生气。”
鲁德瓮声瓮气,穷追不舍:“团长,您不生气吧?”
“…”威尔逊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二话不说就昏了过去。
“嗳,团长…团长您还没回答我呢…团长,团长——”
第六十一章 (一更)
祁琅带着第三连第一排, 在外面浪了一个多礼拜才回来。
装甲车一路烟尘滚滚开进预警基地,祁琅神清气爽地跳下来, 后面跟着满身风沙沧桑了两圈不止的第一排战士们,再后面的运输车上, 又运下来一头头张牙舞爪的虫族。
“可惜都是低等虫族。”
祁琅看着一个个大笼子往校场那边运, 边往基地里面走,边遗憾地对菲尔德说:“如果来个高等虫族就好了。”
菲尔德从兜里摸出来一把红枣, 很自然地递给祁琅:“柯西尼星只是一颗小星球, 生存的大多都是低等虫族, 没有母虫存在, 很难找到高等虫族…高等虫族向来稀少, 不是说您第一个来的前线就是柯西尼星吗?您还在别的地方见过高等虫族?”
“见过啊。”
祁琅嘎吱嘎吱嚼着因为缺水而干成块的红枣干, 脸上露出怅惘的神色:“那还是我在帝都星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高等虫族, 一头威武的女王亲卫,我就想,它的壳可真亮,它的眼神可真凶, 它的肉可真嫩, 那粉粉嫩嫩的色泽, 一点不像其他的虫肉那么糙,先剥干净皮,再用大火微微炙烤,再切块放进汤里用小火慢慢的炖, 哎呦那个香味…”
“…”菲尔德看着祁琅亮晶晶的眼睛,隐约明白她为什么对虫族这么有研究了。
梅尔见菲尔德表情越来越耐人寻味,觉得还是应该为自家殿下挽回一些颜面的,于是疯狂咳嗽,试图提醒祁琅端着一点格调,祁琅果然转过身来,关切地看着她:“怎么咳嗽上了,是呛着了吗?”
梅尔:“不是,我——呜呜。”
祁琅一把红枣塞她嘴里:“来,多吃枣,嗓子堵住就不咳了。”
梅尔:“…”再烂好心我就是傻叉——(╯‵□′)╯︵┻━┻
几人说说闹闹走进基地,一进去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热火朝天的景象就愣了。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了?”
祁琅大概数了数,面前列队跑过的就得有两三百人,可是整个第三连也才五百个人,而现在大多都在校场训练呢?
祁琅说:“去,把多拉叫过来。”
连长一声令下,多拉一边挖着耳朵里的沙子一边跑过来,有气无力:“报告连长,有何指示?”
祁琅问他:“连队里怎么多来人了?你认认,这都是哪个部队的?”
多拉粗略看了看,也惊讶了:“这不是咱们的人啊,我在其他连也没见过,都是新面孔。”
几人都有点不解,按理说每个据点分配的兵员都是规定的,柯西尼星最近几次战斗的减员也不大,军区怎么又分配这么多新兵来?
“连…呸,营长!”
这时,鲁德带着其他几个排长气喘吁吁跑过来,老远就听见他兴奋的大嗓门:“营长!您终于回来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懵了,多拉惊讶问:“什么营长?”
“嘿,咱连长升官了,团长前两天刚下的委任状,军衔也都送过来啦,这些都是新送过来的新兵,还有好多好多补给。”
鲁德把委任书等等一摞东西都递给她,祁琅看着自己热乎乎的少校军衔,又看了看周围怯生生悄悄打量她的新兵,慢慢抬起头,迟疑地看向鲁德。
鲁德看连长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还古怪地看着自己,傻乎乎地挠头:“连长,您咋不乐呢,是不是高兴疯了?”
“…”多拉摘下军帽,拍着自己头上的沙子,心想这傻蛋能活到现在还没被连长磋磨死,真他妈是个奇迹。
祁琅没有生气,她知道鲁德这种人才真正的价值,她揽着鲁德的肩膀转个身,小声说:“鲁德啊,那个计划报告,团长看过了吗?”
鲁德:“看过了,您走的当天团长就要看,我说不让他看,他非要看,我就只能给他看了。”
祁琅一听,心里就有数了:“那团长有什么反应没有啊?”
鲁德别提多委屈了:“唉,别提了,可赶巧了,团长那几天太操劳了,在看报告的时候,就突然晕了,你说怎么就晕了呢,早不晕晚不晕,偏偏看报告的时候晕,这不让人误会嘛。”
祁琅:“…”
“…”众人:“!!!”
鲁德愤愤不平:“参谋长还特生气,还来咱们三连大发雷霆骂了一通,说是咱们给团长气晕的,我这委屈啊,我心想咱们连长昼夜不眠就琢磨着怎么灭虫族,就琢磨着怎么给团长分忧,我们都心疼连长,但是长官们都看不见连长的用心,还误会连长,那怎么行?我就生气了,我就和参谋长理论。”
众人:“…”
所有人默默看向祁琅,祁琅强撑着镇定,清了清嗓子:“你理论了什么?”
“我说,我们连长都说了,团长要看就不生气,团长也答应了不生气,那团长都不生气了,那怎么还会晕呢?”
鲁德理直气壮:“我觉得团长就算是晕,那也是感动的晕的,团长不一直为咱们柯西尼的虫族操心吗?不是一直为咱们团缺弹少兵操心吗?你看我们连长这个计划一出手,虫子也没了,团长也不用干了,那不就省心了,团长能开开心心养老去了,那还要咋样啊,那不能更合适了!”
众人听完,全场一片死寂。
多拉默默戴上军帽,心想还是自己太浅薄,鲁德能活到现在还是有他的科学依据的,自己还需要多多学习。
祁琅的心情最为复杂。
菲尔德多拉看着祁琅怅然的表情,心里颇有些欣慰,觉得她终于还是有点底线的,至少知道这样气长官真的不合适。
“咱们现在去见中校阁下,顺便去给中校道个歉吧,长官。”
菲尔德劝说:“只是一个玩笑,中校不会在意的。”
祁琅默默点头,像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众人看着祁琅和菲尔德的背影远去,梅尔直接回指挥室处理这些天积下的报告,还要负责整理新兵和新构成的各连排名单,鲁德终于能闲下来。
“奶奶个熊,这些日子营长不在,那群艹蛋的新兵可给我折磨坏了,屁都不会,连枪都得教着打,这他妈都是啥玩意儿。”
鲁德勾着多拉的脖子,狠狠锤了他肩膀一下,羡慕地说:“还是你小子爽,连长带着你们出去撒欢,一撒就是一个礼拜,你们在外面可过得美吧,你说连长咋就稀罕你呢,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你们一排。”
多拉没吭声,先把鲁德的胳膊推开,侧着脑袋又开始拍耳朵。
鲁德眼看着哗啦啦的沙子飘飘扬扬从多拉耳朵里倒出来,当场惊呆了:“你是干啥了,吃沙子用耳朵啊?”
多拉说:“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这礼拜干了什么?”
鲁德猛地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多拉长长叹一口气,勾了勾手:“来根烟。”
鲁德连忙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烟,肉疼地点上一根,给他夹手里:“你快说。”
多拉深深吸一口烟,幽幽说:“出去的前两天,连长带着我们开着装甲车飞行器到处晃悠,晃悠了两天,连长找了个地方,立了个地标,开始让我们往下挖沙子。”
“挖沙子?!”
鲁德倒吸一口凉气:“沙子底下可是虫子的巢穴啊。”
“连长自己找了块大石头,就安了家,拿出来她那套音箱,就开始唱,唱的周围百八十里的虫子都从地底下一波波爬出来,连长就让我们杀虫子。”
多拉像是没听见鲁德的话,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杀完了,晚上就点着火烤着吃,除了睡觉之外,不是杀虫子就是挖沙子,虫子爬出来一层我们就往下挖一层,用炮轰,用弹药炸,用车拉,用铲子挖,就这么挖啊挖,挖啊挖,哇啊哇……”
鲁德看着神智好像不太清醒的多拉,感觉全身寒毛都炸起来,他不由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弱弱说:“挖完之后,然后呢?”
“挖完之后……”
多拉怔怔地放空,慢慢把烟放到鼻子上,毫无察觉地吸了一口,倏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挖完之后,连长就把我们踹下去了~~”
鲁德:“…”
鲁德惊恐地缩成一团。
“我之前还想不明白,这挖沙子有什么用啊,再挖能挖到哪儿去,还能把地给挖空了?”
多拉突然又狠狠吸了一口,扭头笑嘻嘻盯着鲁德,表情却渐渐狰狞:“回来听见你的话,我他妈才算明白了,连长他妈这他妈是想挖穿地核啊,这他妈可太让人激动了,哈哈哈——鲁德你等着,赶明儿连长也得想起你们二排,还有三排四排,嗳,咱们一起,开开心心团团圆圆,一个也少不了!一个也他妈少不了——”
鲁德:“…”
鲁德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妈妈!这里又疯了一个呜呜呜#——
……
菲尔德和她走了一段路,见她还是默默不语,以为她是在担忧一会儿威尔逊中校会骂她。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
菲尔德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刚得知上级要把他下放,让他给一个小姑娘做副官的时候,他心里说不上愤怒或者喜悦,平平淡淡,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如果他的长官是个可造之才,他会尽心辅佐她,而如果她只是想玩玩就走,他也会尽职尽责给她收拾烂摊子,但是也仅此而已,要说他多么忠心耿耿,那就是个笑话。
但是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祁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也渐渐觉得做她的副官还挺有意思的,祁琅虽然偶尔展露出熊孩子潜质,但是在她身边轻松自在,不需要想那么多、也不需要猜疑那么多,要真说起来,比他原来在参谋部的日子还轻快有趣,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这样想着,对于祁琅难得展露出的脆弱,即使知道该让她吃个教训,菲尔德还是有些心软。
他轻轻对她说:“别担心,长官,既然中校已经给您请功,就证明他没有放在心上,顶多说您两句,您也别往心里去。”
祁琅摇了摇头,闷闷说:“我不担心,我没在想这个,”
现在还嘴硬…菲尔德被她的示弱弄得受宠若惊,声音越发柔和,像哄小孩儿似的,耐心地问她:“不担心这个,那您在想什么?您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您分忧解难。”
祁琅吸了吸鼻子,软声软气:“我在想,团长的命可真硬啊。”
“是,团长的身体是不…”菲尔德突然一卡,迟疑着:“您说什么?”
“我说团长可真厉害,这样都气不死,晕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祁琅颇为感慨:“你不知道,我有个爹啊,特别凶,对我特别不好,天天吓唬我,我就一直在琢磨,我哪天能不能气死他啊?等气死了他,我再搞死我那几个哥哥,那诺大的家业不就都是我的了吗?但是现在看来,这可不好搞,一个威尔逊中校都这么不好搞,这样气都没事儿,我估计照我爹的实力还能再挺几年…唉,发愁,太发愁了。”
说完,祁琅还遗憾地砸吧一下嘴,叹着气摇了摇头。
菲尔德:“…”
菲尔德脑子“轰”地就炸了。
他双目无神,呆呆看着祁琅,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说:“不是…不是您的父亲看…看重您,才让您出来建功立业的吗?”
“嗳,这就是你不懂了吧~”
祁琅嗔怪地看了一眼菲尔德,一脸“你还是缺少阅历”的恨铁不成钢,她深沉说:“像我们这种豪门,看重算什么东西,不重要,家业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都死绝了,那东西不自然都是我的了嘛,我哪儿还需要出来受苦啊,我只需要继承遗产,从此以后躺在我八十平米的大床上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就够了,奋斗是什么东西?努力是什么玩意儿?那重要吗?那一点都不重要!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也是有追求的,升官发财死老爹,这才是生命的终极奥秘,这才是人生的真正真谛。”
菲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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