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心口一痛,感觉船已经翻了,他艰难抬手:“……可以了,公主殿下,我收回——”
“——但是如果你诚心诚意想听的话,那我就满足你!”
祁琅骤然扬起嗓门,恰恰好把他关键的话遮过去,她声情并茂地咏叹:“是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的英俊、冷酷、强壮和正直打动,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是被劫匪绑架的傻叉,我相信他绝不会对一位柔弱美丽的女士口出恶言,我相信他绝对会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不会在明知道自己会被怼吐血的情况下还妄想挑衅强者的权威……”
克里斯手都在抖,他颤抖着嘴唇正要开口,祁琅又拔了一个高音,朗朗道:“我相信一个聪明的男人绝不会得罪一个女人,因为他们不会想知道打断一位美丽女士的发言会发生多么惨烈的后果,你以为她只是在说话吗?不!不是!她是在抒发她的信仰,她高尚的权威,那是她给予那些可笑的妄想者的警告和——”
“将军,皇宫亲卫军来电,请您去汇报任务进程。”
祁琅:“……”
克里斯:“……”
嚣张的朗诵调骤然僵住,在女人高昂的回音声中,他们隐约听见门口军靴迈开的声音,伴随着莱斯带着莫名笑意的问好:“再见将军,殿下在里面应该有事,一会儿我会告诉公主殿下您来过的。”
林绝还算镇定地道了一声“有劳”,随后军靴声渐行渐远。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克里斯与祁琅面面相觑。
他眼睁睁看着小公主脸上在几秒钟内晴转多云,云转暴雨,回想起欧格拉皇族经典必杀技“我倒霉也要让你陪葬的绝美迁怒大法”,想都没想就把舱门拉下来,正好挡住恶毒小公主扑过来的狰狞身影,冷眼看着机械手给自己注射镇定剂,眼一闭直接陷入了沉睡。
一步慢步步慢,祁琅只晚了一步没能成功杀人灭口,她不甘心地拍了拍治疗舱的舱门,那冷冰冰的回音让她知道这玩意儿她是打不破的。
她探着脑袋看着里面沉睡装死的克里斯,撇了撇嘴,转身慢吞吞走出治疗室。
莱斯早已经等在门外,看见她出来,微笑着颔首,戴着白手套的手抚在心口微微躬身,极具西方古典主义美的优雅,实在让人心动
——如果不是刚刚他故意看她翻车的话。
“请您不要担心,西塔尔司长的伤势很快就能痊愈。”
莱斯先发制人,只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柔地说:“也许您也应该在里面躺一会儿,您苍白的脸色看着让人心疼。”
“是嘛。”
祁琅凉凉盯着他,表情明晃晃写着“给我一个火苗我就爆炸给你看”,莱斯恭敬垂首,姿态体贴柔顺:“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浴室和茶点,在抵达皇宫之前您可以稍事休息。”
祁琅憋了一口气,被他生生弄的发不出来,堵在自己嗓子里别提多难受。
哈,她就说是反派吧,这奸恶的嘴脸她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不慌,她最会对付这些自以为是的反派。
“我以前看过一部漫…一个故事,里面也有一位管家。”
祁琅突然感叹:“风度翩翩、完美无暇,长得好看,办事也利索,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其实是一个恶魔,为了得到主人的灵魂才留在主人身边。”
莱斯笑容不变:“如果殿下喜欢,今晚我就会为您搜集来所有相关的故事。”
祁琅横了横他,心想小样儿,道行还挺高。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祁琅真诚说:“我只是从他想到了你,我真是太幸运了才有你这样的好管…哦,不,是副侍卫长,你可是父皇亲自赐给我的侍卫长,虽然还只是副的,但是在我心里也没什么差别。
莱斯,你的忠诚我都看见了,现在像你这样真正关心我担心我的人真的太少了,我太感动了,真的,你放心,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将来我要死了,我一定得拉着你一起,要不然你身上都打着我的烙印了,一个人活着也是受人欺凌,还不如让我成全你的忠诚,你说对不对?”
莱斯无懈可击的笑容终于微微崩裂。
这么多年,他见过多少高段位的厮杀,却从未见过如此坦荡直白的威胁,直白的近乎儿戏,却偏偏奏效。
毕竟君臣之别有如天堑,以皇室的残暴作风,一个公主点了名了要他陪葬,哪怕是最不受宠爱的公主,皇帝也会同意的。
“是的。”
莱斯很快调整过来,诚恳说:“为您赴汤蹈火,是我的荣耀。”
祁琅感动地点点头,侧过脸,正看见一列士兵押着灰头土脸的海盗们走过来。
她挑了挑眉,想了想,问莱斯:“有匕首吗?刀也行,来一把。”
莱斯闹不清她想干什么,一时的迟疑,祁琅已经拔出他腰间作为装饰的骑士剑,拖着剑就冲着海盗走过去——
第四章
负责押送海盗的是一位中校,他正带着士兵们清点抓捕到的海盗的人数,一抬头,就看见那位娇滴滴的小公主拖着剑气势汹汹走过来。
麻烦了。
中校只有这一个念头。
营救小公主与西塔尔司长任务是高等机密,哪怕是他们这些秘密执行人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些东西猜也能猜到,这些佣兵海盗肯定对小公主进行过一些折辱,而现在小公主就是来报仇的。
报仇什么的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中尉知道这位蒂安小公主的源能等级只有e,她那纤细的手指握着剑中尉都怕她把自己割伤了。
中校上前要拦住她:“公主殿下…”
祁琅摆摆手,硬是隔着中校高大的身形往前探,非常执着的样子:“你要带他们去录口供?”
中校不得不往后退,张开的双臂像一只护食的老母鸡,艰难点头:“是的,所以殿下您……”
“那没必要了。”祁琅看中校抵抗的这么倔强,终于不再试图钻过去,她站直了摆摆手:“把他们带过来,给我练练手。”
中校惊呆:“啊?”
“他们说什么根本不重要,甚至他们今天晚上就会死在牢里,所以还浪费什么时间,还不如留给我出出气。”
欧格拉皇族处事凶残,但是内幕终究是内幕,帝国姐妹自相残杀这种丑闻,她的那位好父皇一定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压下去,这些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们马上就会带着秘密从这世上干干净净的消失掉。
整个逃婚、被劫杀、被援救的过程,都会被各方势力默契的遮掩住。
两个士兵下意识去看中校,中校脸颊抽搐了一下,当祁琅催促地看来时,只能无奈说:“带过来。”
海盗被拉过来,祁琅抱着剑,老大爷遛弯似的绕着他们慢悠悠的转。
祁琅看着这些低头装鹌鹑的海盗们:“之前是谁绑了我的,不要以为我当时被打晕了就不认识你了,赶紧自觉站出来,不要耽误我时间。”
海盗们装死,这不废话吗,当时都打晕了怎么可能还认得人,这小公主连炸人的话都编不清楚怕不是个傻——
“你,就是你,站起来。”
祁琅指着队伍里的一个人,对旁边的士兵说:“把他给我拉出来。”
这个海盗被拉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们手脚很麻利的,从背后捂嘴打晕再到带走不超过十秒钟,她怎么可能看清他的脸!
“我说过我能认出来,你们不信。”祁琅笑眯眯,像是随口一说:“你们对我来说,是没有秘密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是得意之中的夸张,倒是她背后静静站着的莱斯听见,眼神微微一闪。
海盗表情抽搐,被压着跪在她面前,却执拗地仰着头不敢置信打量她:“你…你怎么一点事儿没有。”
中校冷喝他:“你什么意思?”
海盗下意识想说话,但是看着祁琅又闭上嘴,眼神惊疑不定。
不止人是他绑架的,连药剂都是他亲自准备的,也是他亲手给两个人注射的,即使给这位小公主注射的量少一些,也不至于还这么活蹦乱跳。
是药拿错了?过期了?还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他头脑一片乱麻,但是他还不至于傻到不打自招。
祁琅把玩着剑锋,看着表情晦涩的海盗头子,玩味说:“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有什么想法?”
多说多错,海盗不说话。
事实上他们准备的很充足,要不是没料到这一次军方竟然把林绝派过来救人,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是既然被抓了,他们也认了,当初敢接这个单子,自然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看来你已经有准备了。”祁琅看着海盗装死不吭声,拍了拍手:“挺好,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但她话音一转:“但是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海盗猛的抬头看她。
祁琅指着他手腕上的束能环,对士兵说:“给他解开。”
“你有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夺下我的剑,打败我,我就让你活命。”
海盗简直狂喜,但转念一想,又质疑:“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这个能力?”
祁琅一笑:“你没有选择。”
祁琅看看那些面露难色的士兵,那位中校又要上来劝她,这让她越来越觉得有亲军的重要性,只听从自己命令的亲军能省多少口舌。
“莱斯,你去,给他解开。”祁琅毫不客气用着自己那不省心的副侍卫长,并对中校说:“我做事会自己负责,请您放心。”
中校满脸苦涩:负责,娇柔高贵的小公主能负什么责,她任性妄为,但是最后她被伤到,上面人还得问罪他们。
莱斯看着抱着剑一派悠闲的祁琅,眼神微闪,还真的没有劝,而是直接向海盗走去,路上中校试图拦住他,他微笑着轻轻巧巧绕开中尉,反手直接把束能环扯开。
海盗站起来,源能重新在体内流转,他手上骤然升起幽蓝的光芒,然后他毫不犹豫向祁琅冲过来。
祁琅举起剑,剑锋直对着海盗,乍一看很危险,但无论是海盗还是士兵都视若无睹。
海盗是c级,而小公主只是e级,这对比就如同一个壮汉对上一个拿着长剑的的幼儿,那剑不伤到幼儿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中校拔出枪来对准海盗就要开枪,无论如何小公主绝不能再受——
但是他的手骤然僵住,瞳孔一缩。
海盗的手握上剑锋,他手上属于c级的蓝色源能量瞬间顺着剑身流淌,下一刻就可以夺走这把剑的控制权,但是就在那一瞬,剑身骤然爆出耀眼的白光,那白光有如生命般迅速吞噬着蓝光,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蓝光光芒骤然黯淡,近乎仓皇的向着自己主人的方向回撤,但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贪婪的白光彻底覆盖。
海盗脸上的兴奋骤然凝固,他突然喷出一口血来,眼眶、鼻孔和耳朵开始淌血,脸上尽是扭曲的不敢置信。
“扑哧——”
剑锋洞穿血肉的声音刺耳,祁琅斜斜把剑锋向上洞穿海盗的心脏,微微侧过脸,对他微笑:“一命还一命,你欠她的,我替她要回来了。”
海盗瞪大眼睛,指着她却说不出话。
祁琅慢条斯理拔出剑,海盗高大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泊。
全场死寂。
所有人呆呆看着海盗的尸体,又呆呆看着那神态轻松仿佛刚刚散步回来的小公主。
他们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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