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翡涟御静静看了眼她,不再说话,有些疲惫的阖上眼养神。

摇光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时有时无,一点儿也不像个正常的元丹境修士般有充沛的妖元流转,残破得仿佛像个行将就木的普通凡人。

她皱眉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离开堕海后,公子要去往何处?”

刚刚她问过他当初分/身离开的事,原来他到达幽洲不久后又发现了一块铜片,为了拿到那块铜片,身受重伤不得不召回灵天境的分/身。

能逼得他身受重伤不得已召回分/身,可想而知当时的艰险,而且到现在他的伤也还没好,甚至连五脏都开始衰竭,这一点实在有点奇怪。

“谷家如今大约还盯着你,正好你随我去一趟灵洲。”翡涟御闭着眼面无表情的说。

摇光奇怪的挑眉,“灵洲?”

“灵洲枯骨城,解我身上的巫咒。”大约是要带她一起去,翡涟御也就不再隐瞒。

枯骨城?摇光愕然,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翡涟御的伤到现在都不见好,竟然是中了巫咒。

巫族修炼**,对身躯的探索是最深刻的。他们除了各种神通外,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巫咒,翡涟御中的巫咒大约是破坏躯体的一种。巫咒除非专门的解咒术根本无从下手,而枯骨城城主,据说是天曜界最后一位会解咒术的大乘尊者。

“枯骨城虚无缥缈,你找到它的位置了?”摇光好奇的问。

枯骨城城主在天曜界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她的传奇有三:一是以无法修炼的罪奴身份硬生生踏出自己的修炼之途,两千六百年修炼到大乘期;二是在初踏入大乘期时,就凭借着一己之力灭了灵洲的一个二等宗门;三就是拥有一座独一无二的城池——枯骨城。

这座城池可以随时移动,甚至还能隐在虚空隙间,当初她能一人扫平那个二等宗门,多亏了这座城池打破山门大阵,又堵在那个宗派的山门前,令他们求援无路。

当时除了低阶弟子,整个宗门上下都被屠戮一尽,此事震惊了整个天曜界。要知道那个宗门虽然只是二等宗门,出事的时候有一位大乘尊者外出,但本门还留着一位大乘尊者,加上三位渡劫,七个玄灵,十多个灵虚,就这样在自己的地盘被一个刚刚踏入大乘的人一锅端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等外出的那位大乘尊者赶回去时,连整个山门都被毁了。

此事之后,灵洲的几个宗门迅速瓜分完被毁宗门的资源,拿了好处自然要做做面子,组织了一个联盟讨伐枯骨城城主。

这个讨伐联盟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是折戟而归,他们几乎都在枯骨城城主手里吃了亏,久而久之所谓的讨伐联盟也就名存实亡,只剩下被灭了宗门的那位大乘尊者在四处走动游说,希望能联系他人报灭门之仇。

所谓人走茶凉,这么多年过去,连那位想找枯骨城城主报仇的大乘尊者都失去了踪迹,大约是放弃了报仇,亦或是暗中蛰伏起来,而枯骨城城主和她那座随时能移动的枯骨城,也成了天曜界的一个传奇。

“枯骨城不难找,关键是如何见到那位枯骨城城主。”翡涟御说道。

“那你想到办法了?”

想到那位枯骨城城主的事迹,摇光产生了一些好奇,如果她没猜错那位城主恐怕得了巫族的传承,走的应该是巫族的炼体路子。在如今的天曜界能见到一位炼体大乘尊者不容易,何况这位枯骨城城主似乎不喜欢见客,即使找到枯骨城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翡涟御睁开眼,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此事还要多亏了你。”

“我?”摇光疑惑的看着他,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什么能见枯骨城城主多亏了她?

“那株骨灵花,就是敲门石。”

“骨灵花?”摇光诧异道,骨灵花顾名思义,是生长在尸骨上的一种灵花,又称诅咒之花,鬼知道大乌在灵天境里从哪个角落扒拉出来的。

这种花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她只知道这种花有点儿邪门,用骨灵花炼制的厄灵丹,服用之人至少有一年的时间厄运会如影随形,犹如衰星附体,做什么事都倒霉。

枯骨城城主想要骨灵花做什么,炼厄灵丹玩吗?

*

白骨舟载着摇光等人在九荒堕海飘了大约五日,总算见到了陆地。

摇光一离开堕海,就忍不住神念进入碧蘅天查看谷家和孽龙的事。

静远尊者受伤回了中洲,孽龙逃离镇龙渊,谷家因为静远去了镇龙渊被安上放出孽龙的嫌疑,无奈只能派出两位大乘尊者追击孽龙,后反被孽龙伏击。直到如今,孽龙不见踪迹,应该是藏起来了。

令她意外的是,碧蘅天最热闹的还是她的消息。

具体来说,是她陨落的消息。

【云洲】置顶帖的帖子真情实感的记录了她近几年的事迹,又讲述了她是如何被静远尊者恃强凌弱,一掌拍入镇龙渊最后香消玉殒的故事,详细程度让她这个当事人都几乎以为这件事是真的。

那几万层楼的“红颜薄命,仙子走好”,不知道让她该笑还是该哭。

“你什么时候认识百乞城的城主之子?”就在这时,翡涟御一脸古怪的看着摇光问。

“谁?”摇光说完就反应过来,百乞城城主之子,就是那个胖得像球的白书皓?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置顶帖的发帖人,“百乞城少主”几个大字闪闪发光。

“就在去百乞城的时候认识的。”她故作随意的说,她只告诉了翡涟御她被静远追杀,没有提到镇龙渊的事,就怕他逮着镇龙渊的事不放。

果然说完之后,翡涟御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孽龙正好逃出镇龙渊?这个时机倒是巧。”

“既然你现在‘死’了,先不必澄清,等离开灵洲之后再说。”他盯着摇光看了半晌,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摇光暗自松了口气,变回婠婠的模样跟在他身侧。

“灭世黑莲的事,你似乎也还没和我说,”翡涟御眉头微蹙,“都有谁知道此事?”

魔火在他体内,而现在连魔祖的灭世黑莲都现世了,还阴差阳错被摇光所获,这其中的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

将黑莲收回小世界后,摇光差点忘了它,现在听翡涟御提起,她才将镇龙渊底发生的事告诉他。

“谈葵生?”他听完摇光的话,眼中掠过一丝暗芒,没有多加评述。

就在这说话的空当,来接翡涟御的龙驹车辇已经到了,两人进了车辇,径直往有传送阵的城池赶去。

“灭世黑莲需养在息壤上,看来你好东西的确不少。”翡涟御安坐在车辇内,半晌后忽然打破沉寂,瞥了眼旁边的摇光,似笑非笑的说。

摇光含笑不语,她的确有不少好东西,三大神木之中若木和不死神树,九天息壤,天阶灵火焚帝天火,正在孕育的小世界,仙器胚胎太阿石,阴人神雷都天神罚,魔祖成道法宝灭世黑莲,成精的肉灵芝……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拥有这么多每件拿出去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宝贝。

等会儿,翡涟御这么说,难道是看上她的东西了?

……

第76章

灵洲南境以佛门显宗为首, 再往南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这里灵气匮乏,人迹罕至, 除了偶有苦修的僧侣在沙漠中参禅悟道, 也只有生活在沙漠中的秃鹫掠过万里碧空。

就在这片茫茫黄沙中,忽然有一日多了些不速之客。远方天际隐隐传来一阵簌簌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架六匹龙驹拖着的车辇从空中稳稳的落在金灿灿的沙漠上。

一对白衣璧人从车辇中出来, 其中一人望着眼前的漫天黄沙,转头笑吟吟的对另一个人说:“这里像不像衍幻尊者的那个幻境?”

翡涟御眉梢一跳,显然想起了在幻境里那段时日,他摇摇头无奈一笑, 没有搭腔。

“公子太薄情了, 出了幻境就不认账。”摇光叹了口气, 捂着胸口哀怨的嗔了他一眼。

“若是你能说出来, 我便认。”翡涟垂眸望着她,从善如流的答道。

摇光没想到打趣的话他认得这么干脆, 她眼睛一转,用衣袖遮住脸,眼波含情故作娇羞的说:“轻薄的账, 怎么算?”

翡涟御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压低的声音低哑醇厚, “你说的是哪次?”

“哪次?”摇光被他的声音撩得心弦微动,在他带着深意的目光下蓦地想起一年前她在广乘峰的温泉, 似乎被看光了。

她抿了抿唇抛开杂念, 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一声, 接着义正言辞的说:“世风日下,没想到风光霁月的公子御也会有小人行径。”

翡涟御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然后神态自若的说:“若是你想讨回来,我不介意。”

“好,这可是你说的。”摇光噎了噎,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这个狐狸有一天也会反调戏,她还真当他跟和尚似的清心寡欲!

三言两语就堵得她丢盔卸甲的翡涟御,淡然的看着她嘴硬的模样,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上扬。

摇光对上他的视线,不由恶向胆边生,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过我对公子眼下的模样不感兴趣,不如你变出本体,让我摸摸。”

她还没看过天狐的本体,也不知道翡涟御的本体是什么样子,这样一想,她倒是真的生出几分兴趣。

翡涟御唇角的笑意微滞,没等他说什么,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往前看去。

这儿已经快要接近枯骨城,隐约能察觉到一股忽隐忽现的奇异波动在附近飘荡,尤其是不远处的波动更为明显。

“公子,需不需要属下先上前打探一番?”全程站在两人身后当背景板的烛风,像是终于找到机会离开,第一时间出声询问翡涟御。

“不必,一起过去吧。”翡涟御的回答打破了他的期望,烛风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一丝皲裂,他是真的不想再听两人之间打情骂俏的话,公子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尤其是在不久前他得知原来婠婠姑娘竟然就是清璇仙子的时候,他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观念仿佛受到了冲击,他当初还在琢磨公子到底更喜欢哪个,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

他傻,他真傻!

虽然摇光姑娘的身份配不上公子,但凭她的名气预定一个夫人的位置还是绰绰有余的。公子一向不近女色,摇光姑娘若是在正牌夫人进门前牢牢抓住公子的心,说不定连新夫人都要靠边站。

在烛风胡思乱想之际,几人已经走到了波动出现的地方。

“噗嗤”,犹如撞进一层无形的薄膜之中,而眼前的场景令摇光与翡涟御二人疑惑的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

大约是一座府邸的后院马厩,几个瘦骨如柴衣衫褴褛的孩子缩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忽然,“咻”的一声,一道凌厉刺耳的鞭声打破了沉寂,其中还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怒斥声。

“你们几个贱种又偷懒,那边的那几间马厩收拾干净了吗?要是被我发现哪儿有一丝灰,今天你们一个个少不了都有一顿打!”一个灰衣小厮恶狠狠的瞪着那几个脏兮兮的萝卜头,手里的马鞭又在空中抽打了一记脆响。

那五六个孩子似乎已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为首,他带着那群萝卜头忙不迭的奔向马厩,最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走得慢,捱了一道鞭子,痛苦的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在一旁看见这副场景的摇光,虽然知道眼前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仍是忍不住背脊发凉。

那个灰衣小厮粗鲁的将那个孩子扯起来,“嚎什么嚎,还不快滚去打扫马厩!”

那个孩子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踉踉跄跄的跑进一间马厩,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开始清扫。

灰衣小厮扫了几眼其他几个孩子,很快没了兴趣,骂了几句脏话很快就离开了。

“四宝,你没事吧!”等他离开后,几个孩子奔到刚刚被打的孩子的那间马厩,围在他身边担心的问。

“你们几个还想挨打吗,还不快清扫!”那个最大的孩子仰着头看着这边,皱着眉大声说道。

四宝胡乱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咬牙忍住疼,“我没事,你们快走吧。”他背上一道染血的鞭痕还在不断渗着血,原本就骨瘦如柴的身板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

夜晚的天幕仿佛被泼了墨般,黑漆漆的只余几点星子和一弯月牙。一间简陋的柴房,有几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

“哥哥,四宝不见了,他也死了吗?”一个细弱的声音在漆黑的柴房响起,漏进来的月光下,依稀可以辨别出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瘦的没一点儿肉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愈发显得大而亮。

和她靠在一起的孩子身体动了动,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涩涩的说了句:“桑桑,睡吧。”

“哥哥,我们也会死吗?就像四宝小屏他们那样……”半晌后小姑娘又问。

“不会的,我们不会死,桑桑不会死,哥哥也不会死。”

柴房里最大的那个孩子忽然插嘴:“大家都会死,只是我们命贱,死得早一点。”

他的话似乎吵醒了其他几个孩子,又或许是他们也没睡着,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吵了半天,最后大家似乎都累了,声音渐渐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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