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宣炜做好安排,立刻入宫见姬瑾荣。
姬瑾荣身材拔高了,只是比之他身边的镇南王、比之他、比之长孙猛等等,还是过于纤细。姬瑾荣好吃但不贪吃,也喜欢骑射、喜欢马球,因此底下献了再多好吃的,他依然没有长胖多少。萧宣炜木着一张脸,语气却带着几分心疼:“五叔,你比上次瘦了点。”
姬瑾荣觉着有趣,不由捏了捏萧宣炜的脸。软软的,手感不错。
萧宣炜瞄了眼旁边的镇南王,见镇南王脸色又黑了,心中暗爽。他不仅不闪也不避,还伸手抓住姬瑾荣的手掌,表示姬瑾荣可以捏个尽兴。
镇南王想把这碍眼的家伙给扔出去!
姬瑾荣自然也发现了镇南王脸色有多难看。他遗憾地收回手,问起萧宣炜北边的情况。
萧宣炜说:“听说‘美食节’如今是我们的一大盛会,西突厥和北突厥都派了使者跟在我们后面过来,”他面上带上几分得意的笑容,“韩先生把他们的住处安排得很近,不知他们打起来没有!”
突厥本来一分为三,后来飞鹰将突厥长子控制住了,接收了突厥长子手中的人马,在靠近西梁诸郡的地方建都,被称为“西突厥”。西突厥与原突厥可汗对抗,屡屡占了上风,气得突厥可汗病故身亡,突厥次子接任可汗之位,但此时他们已不能叫“突厥”,只能是“北突厥”。这两边原本同出一脉,只是几年来新仇旧恨攒了不少,见面时当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姬瑾荣笑了起来:“适之这家伙,一点都没变。”
韩适之看着斯斯文文,做起事来可一点都不斯文。
萧宣炜说:“他们这次来恐怕是想求我们帮他们的,五叔你会答应他们吗?”
姬瑾荣笑容更深:“答应啊,为何不答应?”
萧宣炜说:“我怕养虎为患……”
姬瑾荣说:“我不怕。”
萧宣炜目光灼灼地望着姬瑾荣。
姬瑾荣含笑说:“我有你们呢。”
萧宣炜心中激动。是啊,这不是有他们在吗?怕什么!这突厥要是敢反咬一口,他就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萧宣炜顿时有了底,追问道:“那我们帮哪边?”
姬瑾荣说:“为何要选?”
萧宣炜愣了愣。很快地,他明白了姬瑾荣的意思。他们为什么要选?他们大可分开接见两边使者,两边都给些好处,然后再将两边的弱处都给对方透一些。让他们自己打自己,西突厥打北突厥,北突厥抢西突厥,那多有趣啊!
等两边打得两败俱伤,他们还可以趁机要了这些草原野蛮人的命!
萧宣炜目光亮了起来:“还是五叔厉害!”
姬瑾荣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镇南王是最了解一切的人。前些年大齐和西梁分据两边,不得不忍辱向突厥可汗称臣求援。突厥可汗总是帮助弱的那边、打压强的那边,一次次地煽动大齐与西梁——也就是整个中原不断内耗。而突厥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用动手抢,大齐和西梁就会争相将美女、粮食、黄金白银送到黑沙城!
姬瑾荣所做的,就是将局势彻底扭转过来。
如今中原一统、突厥分裂——
该是突厥偿还的时候了。
很快地,朝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北突厥归还燕北!
那可是先祖留下来的燕北啊!
那里有贫瘠却广阔的土地!
那里有荒凉却雄伟的长城!
那是他们的燕北!
不少老臣老泪纵横,几乎高兴地昏了过去。
长孙猛找到韩适之。
韩适之在抚琴。
坐在琴桌前的韩适之俊美极了。
长孙猛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觉得空气里飘着的熏香好闻,觉得韩适之那双手好看,觉得韩适之弹的曲子特别好听——那调子并不是长孙猛平日里喜欢的那种,可听在耳里却觉得心中平和无比,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
长孙猛等韩适之弹完了,才大马金刀地坐到韩适之旁边,说:“适之你高兴吗?突厥将燕北还回来了!”
韩适之说:“高兴。”
但是并不至于欣喜若狂。
长孙猛拉着韩适之的手,对着韩适之左瞧右瞧,纳闷地说:“那你怎么不像那些老头子那么激动!”
韩适之把自己的手抽回。
他说:“我早已猜出来,自然不会太激动。”
长孙猛手里抓了个空,有些失落。燕北回来了,韩适之还会和他这个武将混在一起吗?他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官们都很讨厌他们这些武将,觉得他们是没脑子的莽夫。
长孙猛酸溜溜地说:“是是是,你们脑袋好使,什么都能提前猜出来!”
韩适之听出长孙猛话里的酸意,愣了愣,望向长孙猛。
长孙猛对上韩适之好看的眼睛,心底那种压抑不住的滚烫与炙热又喷涌而出。他再次抓住韩适之的手,这次抓得牢牢的,不让韩适之有机会挣开:“适之,我很害怕。”
韩适之拧起眉头,不解地问:“害怕什么?”
长孙猛忐忑地说:“燕北已经收回了,适之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韩适之脸皮瞬间泛起了几分赤红。
——气的!
韩适之骂道:“难道你觉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他甩开长孙猛的手,“你觉得我与你相交,就是为了让你去收复燕北!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种与人结交都带着机心的人!”
长孙猛被韩适之骂懵了。
看到韩适之眼底的怒意与伤怀时,长孙猛意识到自己的无端揣测伤了韩适之的心。
韩适之再怎么聪敏,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而已。
有些事他不想做,有些人他不想去周旋,但为了燕北、为了大齐,他不得不去做。因着一心想收回燕北,韩适之能交心的朋友本就不多,而他这个死乞白赖缠着韩适之、自诩是韩适之“知己”的人,却对韩适之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长孙猛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韩适之呆住了。
长孙猛打完了自己,上前抱紧韩适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适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太差劲了。我怕你嫌我笨,怕你嫌我莽撞,我害怕——我害怕再也不能来找你,再也不能见到你,害怕你再也不对我笑——甚至害怕你再也不骂我。适之,适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韩适之被长孙猛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说:“放开!”
长孙猛说:“我不放!”他死皮赖脸地把韩适之搂得更紧,“除非你原谅我!”
韩适之脸皮薄,耳根彻底红了。
原来想来向韩适之讨教的萧宣炜远远瞧见的,便是这暧昧的一幕。
萧宣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