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气见慕期竟然对它一点印象也无,更加怨了。它仇恨了这么多年,结果对方压根就没将它看在眼里过。这样的蔑视,搁在谁身上也是无法忍受的。
“你吞噬了异世的天道?”慕期无视了对方处于暴怒的边缘,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暴走的情况,继续发问道。
在糊涂小镇的时候,秘境里那抹消散的金光就让他感觉很熟悉,仿若出自同源。直至今天亲眼见到,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团黑气听到慕期的发问,好像被安慰到了,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说道:“那些算是什么天道?被我一口就吞掉了,还好意思做一个世界的主宰?早就该退位让贤了,不是吗?”
慕期抿着唇没说话,看似神色无波,眸光却有些冷了。
那团黑气得瑟了一番,随即又感叹道:“可惜,他们的力量都不及你强。否则,这个世界也该是我取而代之了。”
“你也配?”慕期缓慢吐出几个字,言语中是毫无遮掩的厌恶。他很少会对一个事物生出强烈的情绪,这还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怎么,你好像生气了?那怎么办呢?现在的我虽然赢不了你,可是,你也同样赢不了我。”那团黑气有恃无恐,挑衅道。
慕期已经不想再开口了。越是寡言少语,越是显示他燃起的怒火。
孕育天地法则的强大力量裹挟而至,山林中忽地狂风呼啸,黑云翻滚,天地为之色变。象征着天罚的天火自空中而降,准确落在那团黑气占据的四周,一着地便熊熊燃了起来,将黑气团团包围。
那团黑气并不惊慌,甚至越笑越大声,仿佛感受不到被天火灼烧的痛楚。待笑够了,开口道:“既是出于同源,这些蕴含天道之力的天火又怎么能够伤到我?本来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世界的气运窃取,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花灼灼这个变数,还那么不凑巧的早早碰上了高高在上、掌握万千生灵生杀予夺大权的天道化身。看来,我确实有些时运不济。”
一片火光之中,那团黑气消失得很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一丝可以用于追踪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慕期闭着眼睛,强大的灵识扩散至三界进行搜寻,可惜,一无所获。
是不在这个世界了吗?他不能确定。这还是慕期自接任天道以来的万万年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被天火燎过的一片林子变成了焦土,林中生灵四处乱窜,都离这个受过天罚的地方远远的。
慕期看了一眼这片被无辜波及的山林,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在他走后,这片山林立马降下了一场灵气充沛的甘露,被甘露滋润的焦土重新长出了生机。逃得远远的生灵们感受到原先的栖息地焕发了新生,又纷纷赶了回来。
这片山林在遭遇毁灭后,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静谧。
花灼灼从青罡剑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平日里起得比鸡早的慕期,今天一反常态的居然还睡着。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整个人面向上躺的笔直,连衣服都没脱。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喜欢和衣而睡的癖好?花灼灼嘀嘀咕咕的,戳了戳睡得香甜的慕期,喊道:“起床啦!太阳都晒进来了!”
床上睡着的人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白皙的俊脸上挂着刚睡醒的朦胧与慵懒,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着花灼灼的身影。
花灼灼凑近跟前仔细瞧着。赤果果的眼神,目不转睛的作态,让慕期瞬间清醒了。微红着脸,别扭的别开视线,故作轻松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花捉住接得又快又自然,根本没带考虑的,“不过,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说着,往慕期跟前凑得更近了,连他一颤一颤的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被近距离观察的慕期正襟危坐,眼神不敢乱瞟,身体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僵硬。良久,出声问道:“那你可看好了?”
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的花灼灼点点头,得出结论:“唔,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这话花灼灼可不是乱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以前的慕期如脱尘的尤物,让人望一眼足以被惊艳。但现在,不仅是在形的方面,那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冷傲与矜贵更是为整个人注入了灵魂般,将容貌的昳丽衬得淋漓尽致,像是完成了形与灵的真正融合。
花灼灼身为一个女子,面对这样的美色也是自愧不如。欣赏归欣赏,朝夕相处的人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还是让她警惕起来。
而被夸赞的慕期脸更红了,站起身,将衣袍上压出的一处褶皱抚平,正了正衣襟,想去开门。
花灼灼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还记得自己在床板下藏的书叫什么吗?”
慕期一愣,羞郝的情绪被打散了。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在怀疑自己有什么问题。
转过身没急着开门,慕期对面色凝重、一直盯着他的花灼灼认真说道:“是我,你不必有所怀疑。这世间,除非我甘愿,否则没人能够夺我的舍。”
“......”花灼灼一言难尽的回望过去。慕期跟她混了这么久,为什么她身上别的优点都没学会,这唬人的本事倒是学得像模像样。
“那你就说说那本被你藏在床板下的话本叫什么?”
慕期有些羞于启齿,但还是小小声地回道:“冷面神君和他的小娇妻。”
“上次我给你看的艳书写了什么内容?”
提到艳书,慕期的小脸又不自觉红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半晌吼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吗?”
哦,还是那个一被挑逗就会跳脚的慕期。花灼灼这下放心了。
两人磨磨蹭蹭到演武台那边,团战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好在他们虽然记在万仙门下,其实只是个凑数的,并不需要真的上台。
“打他,左边!左边!哎呀!”看着自家弟子被捶翻了,贤旌急得跺脚。这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万仙门啊!否则风翊那厮铁定会在他面前炫耀,到时候他的老脸往哪放?
风翊也不承多让,叉着腰、扯着嗓子对台上暂时处于优势地位的万仙门弟子喊道:“打得好!快,给他个崩天锤!”
被自家长老喊到心累的万仙门弟子:“......”风翊长老,您怕是忘了咱们是剑修,不会使锤子。
团战是一个宗门对另一个宗门,也可以称为混战。每个宗门都可选择让十名弟子组成一个团队出战,这比试的不仅是宗门弟子个人的修为高低,更重视的是团队精神,也是宗门弟子间团结协作的精神。
漫漫修仙途,既然大家拜入了同一个宗门,那就该视彼此为手足,互信互助。这也是仙门大比制定团战这个项目的初衷。
贤旌与风翊那叉腰唾沫横飞的指点江山的画面,简直是没眼看。仙灵派、天机门和五盟门的长老都无声叹了口气,将目光从恨不得亲自上台干一架的二人身上移开。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幼稚!就不能向他们好好学学?
被吐槽幼稚的贤旌与风翊没一点自觉,依旧兴致高涨,直到这两个宗门的弟子分出胜负才不甘心的作罢。
最后团战夺得第一的是仙灵派,其次是天机门。与脸都绿了的贤旌不同,虽然惜败,但风翊还是笑呵呵的。反正他们万仙门压在玄天宗之上就可以了,名次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毕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一天团战结束即将散场的时候,花灼灼飞身上了比武台,高声道:“诸位且留步。”
第28章 败露
被叫住的众人停下了脚步,望向比武台,原来是万仙门那个出其不意夺得剑术第一的小弟子。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昨天还没切磋过瘾,想要一人单挑各宗门?
不知众人的心中所想,花灼灼挺直腰杆站立于台中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玩味般开口道:“请诸位留下,是希望晚辈与仙灵派这位花灼灼花仙子对峙时,大家能够做个见证。这位花仙子?请。”说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见证?难道又有什么秘辛要被爆出来了吗?各宗门弟子离去的脚步停得很快,赶紧调转头往比武台那边围拢,生怕自己抢不到吃瓜的最佳位置。这当面吃瓜就是爽啊,什么都能尽收眼底。
在大家排排站,摆好八卦的专用表情,直勾勾盯着仙灵派那边时,苏画连勉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就知道会出事的!这系统自昨夜去探查情况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任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动静。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画推脱不得,只能咬牙慢慢挪到比武台上。虽然心中慌乱不已,但是面上强装镇定,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嗫嚅了几下,怯弱的轻声问道:“不知这位仙子有何指教?”
属于自己的这张脸摆出这副梨花带雨的柔弱表情,真是让人膈应。花灼灼围着苏画绕了一圈,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开口道:“我一直都好奇,一个人的脸皮到底要有多厚,才能够心安理得的霸占别人的一切,还为自己拙劣的掩饰手段沾沾自喜?”
苏画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个人果然是花灼灼!她来找自己报仇了!
当着众人的面,苏画怎么可能承认这些?这要是承认了,她就完了!于是靠着精湛的演技迅速红了眼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欲泫若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真不知?看来你这人不仅脸皮厚,连记性也不太好。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六年前,在花灼灼离开万仙门回仙灵派的途中,你带着一个自称为系统的东西从天而降,引开了玉虚真人,强行将人夺了舍。怎么,敢做不敢认么?”花灼灼边说边观察周围人的表情。
听到这惊天秘闻,台下的众人有错愕,有震惊,也有质疑。好在大家都还比较理智,没有立马叫嚣着什么不可能之类的。
“不可能!”
哦,被迷得晕头转向的那个玄天宗弟子沐白除外。
骤然听到别人对自己心仪的女子近乎狠厉的指责,沐白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想也不想,马上开口替人辩解道:“你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灼灼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下这等恶毒的事情!还有,假使她真的做了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亲眼所见吗?”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仅亲眼所见,我可是受害者呢!”花灼灼说着,面容开始发生变化,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逐渐美艳动人起来。再一看,那可不就是与花灼灼花仙子一般无二的脸吗?
两个容貌一样的人并立站在台上。长相相同,但气质却截然相反。一个柔弱如拂柳,而另一个张扬得如同一团烈火。
吃瓜的众人都大惊,跟别提坚信苏画是无辜的沐白了。
当然,也有不吃惊的。花天域与玉虚只有满满的激动与喜悦,而盛奕与慕期更是淡定,连眼皮子都没抽一下。
刚知晓这个爆炸性消息的风翊稳了稳心神,才忍住不让自己露出太夸张的表情。再一瞄平日里与花灼灼走得极近的慕期,果然这小子早就知道了!再一看面色平静的盛奕,嚯,敢情自己知道的最晚!
好哇,花灼灼这个熊孩子!他就说这闲不住就爱到处折腾的劲儿怎么似曾相识?
六年前这小崽子初次到万仙门的时候,就将他散养的那只仙鹤的毛都撸秃了。这好不容易长了回来,六年后又碰上了这撸毛的贼手。难怪那只仙鹤整日缩在自己的窝里唧唧唧的叫,不吃不喝也不睡,整只鹤瘦了一大圈,怕是被自己的秃毛丑到抑郁了。
揪着小本本翻完旧账的风翊又感到一丢丢心酸。难道他就那么不可靠?这种大事就不能先跟他通通气,他好帮着做点什么呀。现在这样干巴巴看着,总有点不是滋味。
将众人的异样都尽收眼底,花灼灼收回视线。看着直到这个时候还梗着脖子不认帐的苏画,轻松笑道:“现在,我可是要取回自己的东西了。你准备好了吗?”
感受到魂魄被拉扯,离魂的阵痛不断传来,苏画再也顾不得扮什么柔弱了,高声尖叫道:“父亲、师尊救我!”声音之尖锐、表情之扭曲,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原先端庄、温和的形象荡然无存。
被求救的花天域与玉虚会出手吗?当然不会,他们是恨不能亲自动手将人活剐了。
见掌门与玉虚长老只眼睁睁看着,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仙灵派的弟子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知道真相后,又是十分的心疼自家小师姐。小师姐在外边受苦,他们却还把罪魁祸首当成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现在想想,满心都是懊悔与自责。
人家仙灵派的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其他围观的宗门更不可能越俎代庖了。说起来,这也是仙灵派内部的事,他们本也无权插手。
苏画见无人为自己出头,心中恨得不行。只得拼命唤系统,可惜的是系统也没有任何应答。
不多时,苏画的魂魄被强扯了出来。花灼灼瞧准时机一钻,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待着更舒服些。花灼灼施了个除尘术,将自己身上涂抹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脂粉洗掉,这才得空瞟了眼以魂魄状态飘在空中的苏画。
因为魂力太弱,苏画的魂魄淡的几乎看不见。一般的修士大概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形,但是像是盛奕、沐白这种已经达到一定境界的,是可以清楚看到全貌的。
那飘在空中的女子长相只能算是中等,比之闻名修仙界的花灼灼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那双仿若淬了毒的双眼,直直将周围所有人恶狠狠的望着,眼中是说不尽的恨意。
哪怕已经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沐白还是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自己心仪的人居然是个施夺舍邪术的卑劣小人。而这个人,哪怕被揭穿了真面目,依旧没有任何悔过之心。
沐白大受打击,踉跄着身子退了两步。
这一举动被苏画捕捉到了。她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为什么眼见着我受苦还无动于衷?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就去杀了她,将那具身体夺回来!然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好吗?”说着说着,语气温柔起来,带着一丝诱哄。
她什么都没有了,而沐白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不,或许还有望笙。那个男人的好感度她是刷满了的,要是他知道自己有难,凭他那份死心塌地的爱,一定会救自己于水火的。
可关键是,望笙自从闭关养伤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了。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遭此大难呢?
她眼前能抓住的,也只有沐白了。
苏画更加哀怨了,戚戚然捂着脸哭起来,希望沐白对她还能有一丝怜惜之情。否则,她今天怕是脱不了身了。
毕竟是自己爱慕过的女子,沐白也确实不忍心看着她落到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只能厚着脸皮,向掌控主场的花灼灼求情道:“灼灼......”
花灼灼一个眼神睨过来,沐白噤了声,连忙改口:“花仙子,她,她已经知错了。你可否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她一回?”
这话将花灼灼都听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就冷了脸,大大方方嘲讽道:“没想到玄天宗的人如此重情重义,要我这样就慷他人之慨?果然这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能够轻易原谅的。贤旌真人,你说是也不是?”
被点到名的贤旌这次是真的觉得丢人!呵住还想求情的座下弟子,厉声道:“还不住嘴!”
这要是谁敢夺他女儿的舍,别说原谅了,他不把那个狗东西碎尸万段都难消心头之恨!
自己收在座下的这弟子什么都好,就是遇事优柔寡断。原以为这性子软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在这种恩怨分明的事情上还如此拎不清,真是有负他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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