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头请他落座,“你是我女婿,不用这么客套。”
张又新拱手称是。
陆老头问起他考试情况,张又新很遗憾地摇头,“这次没有通过。”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两个嫡兄都中了举。嫡母特地给他们请了大儒,留我在府城进学。我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这次回来打算接妻子和姨娘一起去府城。”
陆老头下意识坐直身体,陆婆子忍不住泼口而出,“她会这么好心?”
不是自己的孩子,谁能掏心掏肺?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
张又新似乎开朗了许多,“其实我嫡母人很好的。”
陆婆子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人好?人好能把你和你姨娘赶在老家。女婿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陆婆子不好说得太直白,担心张又新生气,只好冲旁边一声不吭的女儿使了个眼色,“小五,娘最近眼睛花了,你跟我进屋帮我认认针吧。”
陆时暖跟进去帮忙。
两人进了屋,陆时暖熟门熟路拿柜子上的簸箕,陆婆子叹了口气,瞅瞅她闺女这实诚劲儿,到了府城,人生地不熟,闺女可咋整哟。
陆婆子只要想想就心口疼。
她一把夺过女儿手里的簸箕扔到床上,拉着女儿坐下,小声问,“你真的要进府城?”
陆时暖这才明白,娘是故意叫她进来说私房话的。
陆时暖感动的同时也有些伤感。去府城就意味着她以后不方便回娘家,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相公和姨娘都去,我肯定要跟去的。”
陆婆子握住女儿的手,眼泪也快下来了,“娘舍不得你。”可是也知道不可能不去。她张了张嘴,小声道,“我看女婿有点傻。居然说他嫡母好。不是自己肚皮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真心对他好。你可不要犯傻,人家说啥你都信。要留个心眼,知道不?”
陆时暖想到姨娘提起嫡母,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也跟着点头。
陆婆子放了心,又不忘叮嘱道,“不过她毕竟是你嫡母,你把礼做足了,千万不能让她挑出错来。”
陆时暖搂着陆婆子,很是舍不得,声音有点哑,“娘,你也要保重。等到了县城,我会让相公写信回来的。你们别担心我。”
只有嫁了人,才会知道娘家和婆家有很大不同。婆婆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娘。
陆婆子搂着闺女,轻声安抚,“到了府城,早点要个孩子。生个男娃。哪怕将来姑爷真的中了举,你在张家也算占稳脚跟了。”
不是她多想,而是姑爷有大儒指导,考中举人的机率比旁人多不少。到那时,会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真的很难说。
有公爹这个前车之鉴,陆时暖还真没法拍着胸脯说她男人一定会从一而终。
说到底,两人成亲也不过两个多月,感情还远远达不到互相信任的地步。
就像她问他,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嫡母好。
张又新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所以啊,他们现在的夫妻关系是亲近有余,信任不足,还得慢慢磨合。
里面在说悄悄话,外面陆时冬和张又新聊得很是起劲儿。
张又新指点陆时冬功课。陆时冬惊喜发现,张又新的学识比以前提高不少。
“这些都是大儒指点你的吗?”
张又新摇头,“不是。两位嫡兄亲自去京城接人。我还没见到人。”张又新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我爹指导的。”
陆时冬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张又新此次回来,性格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前提起亲爹和嫡母,总有种愤恨的情绪在里面。
张又新被他看得发毛,低低说了句,“其实我爹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陆时冬瞠目结舌,“你爹哪不容易了?”他爹可是个官啊。顶头上司府君大人名声极好,从不苛责下属,怎么不容易了?
张又新闭嘴不言了,打了岔,“我觉得你不如去县城书院读书。”他顿了顿,“不是我说先生坏话。而是他的知识面太窄了。如果你想考中秀才,就得多接触几位先生,听听他们的见解,时常跟同窗切磋。一家之言终究太过浅薄了。”
陆时冬掐着手指,他也想进书院读书,可家里条件摆在这儿。他怎么忍心加重父母负担。
张又新见他没有吭声,也知道岳父一家条件有限。他很想资助四哥,可他自己就是个穷鬼,马上又要到府城,各项开销都得自己掏。他嫡母可不会给他银子花。
张又新自觉失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到了府城,多抄些注解送给你。”
陆时冬冲他拱手致谢。
张又新和陆时暖待到下午,就告辞离开了。第二日一早,一家三口坐马车离开了盐俭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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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话说陆时秋一行人到了县城, 就发现城里已是寸步难行。
咋回事呢?
这不月国打了胜仗, 县令就提议商家搞活动庆祝一下。
于是全城张灯结彩,街道擂鼓欢天, 演杂耍的, 耍猴的, 舞狮的, 唱戏的, 乐坊跳舞的,全部齐上阵,比过年还要热闹。
街道上来来往往全是看热闹的百姓。陆时秋一家跟着人|流缝隙一点一点挪到租住的地方,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一家人刚进巷子, 大丫就指着墙头上的白布,惊呼出声, “娘, 你快看。”
木氏看去,心中一凛, 和陆时秋对视一眼, 两人快速交换眼神。这是有人没了?
一家人走进院子, 就看到一口棺材摆在院子中央。
刘氏带着儿子正跪在棺材前烧纸,旁边站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陆时秋瞧着这人有些眼生。还是木氏小声嘀咕,“这人就住前面那条巷子。”
陆时秋点了点头,看向那口棺材。
真是老太太去了。太突然了,前些日子还活生生的人,一眨眼就没了。
陆时秋发出点声响, 刘氏回过头,看着他们,声音哽咽,“你们回来了?”
木氏抱着囡囡上前,有些难以接受,“这……人怎么就没了?”
刘氏手抹眼泪,“我们往府城逃跑,路上难民太多,全挤在雁山那道口,我推板车的时候,被人从后头推了一下,板车被石头绊住,娘从板车上摔下来,当场就断气了。”
刘氏双手捂住脸,身子颤抖,眼泪流个不停,再拿开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推车的时候,稳着一点,娘也不会走了……”
她抱着儿子,发出压抑的痛哭声。
木氏把女儿放到陆时秋怀里,蹲下和反握住她的手,“大娘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怪你的。”
一切都是命啊。谁能想到,大娘会撑不住呢。
木氏宽慰她一阵。
陆时秋没跟刘氏说过话,现在也只能干巴巴说上一句,“请节哀!”
刘氏向两人道了谢。
陆时秋看了眼那壮汉,对方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对方不闪不避冲刘氏道,“你节哀。我先家去了。”
刘氏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留恋。
陆时秋舔了舔后槽牙,这俩该不会快要凑成好事了吧?
第二天早上,在邻居们的帮助下,老太太下了葬。
陆时秋也跟着去上了一柱香。他也注意到,昨天那个壮汉也在,他丝毫没有避讳,上前宽慰刘氏。
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陆时秋也无心管别人的闲事。
回来后,陆时秋便开始张罗人手收割粮食。
他买的百亩良田位于城东,地里种的全是稻子,已经成熟,甚至已经有一小半掉穗了。
他请了三十几个短工帮忙收割,就在地头的打谷场晾晒。全部晒干后,他直接把粮食拉到县城卖掉。
期间,原先田地的主人来找他,想要以一亩八两的价格买回。被陆时秋拒绝了。
好不容易买到良田,他怎么可能会卖掉,绝对不可能。
对方也没再纠缠,而是在县城置了一处房产,听说每个月也能得不少租子。他听说后也很心动。
回到家,陆时秋把卖粮得来的银钱收好。
木氏把女儿交给他,说起一事,“今天早上,我去东市买菜。我听大丫说有个大婶过来找刘氏。”
陆时秋没当一回事,“找就找呗。”
木氏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大丫说那大婶很像柳媒婆。”她做了个波浪的手势,“大丫说她走路一扭一扭的。”
陆时秋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是说刘氏想改嫁?”
“应该是。”木氏弯腰铺床,“这几天我做活的时候,她总是说寡妇带着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我看她是想改嫁了。”
陆时秋不关心刘氏改不改嫁。他比较关心这屋子怎么办?
木氏也正发愁呢,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拍响。
木氏去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刘氏。
刘氏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量。能出来说吗?”
木氏回头看了眼陆时秋。
陆时秋点头,三人到堂屋说话。
刘氏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启齿。
木氏和陆时秋没有打破沉默,只静静看着她。
挣扎了半天,刘氏才轻声开了口,“我打算带着儿子一块改嫁。这几天想把这个房子卖了。”
陆时秋微微皱眉,“你儿子没有叔叔伯伯了吗?”
刘氏一愣,摇头苦笑,“早就没有了。原先我公爹是从兴元府搬过来的。在这边没有亲戚。而兴元府那边还被乱党占据。他们是不是还活着都两说。”
韩广平残暴不仁,对待百姓更是如猪如狗。兴元府那边的百姓原有的良田全部被韩广平夺去,良民成了佃户,收上来的粮食还得上交五成租子给韩广平。
刘氏这话也不算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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