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他想读书,分明是他饿得睡不着,无法只得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米仙仙不疑有他,但何平宴却分明看个正着,方才说话时,小儿眼里的心虚可是瞒不了人的。还大言不惭是想读书上进,依他看,倒是这讨要好处模样驾轻就熟得很。
也跟妻子如出一辙。
这四个孩子,唯有小儿子把妻子的脾性给学了个七八分,尤其这不爱动偷懒,讨要便宜的时候,总是有诸多理由来辩解狡辩,让人是哭笑不得。
他道:“那你可跟你娘说说,为何我让常婆子禁了你夜里的零嘴儿?”
四饼顿时哑口无言。
何平宴看着他。
米仙仙也跟着问:“是呀,你爹为何不让你用零嘴儿的?你跟娘说说。”
四饼、四饼...
说就说!
他一挺胸:“是爹说我长胖了,不让常嬷嬷给我吃糕点零嘴了!”
“但是小饼没胖!”
海棠姐姐就是他的人证。
“胖了?”米仙仙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小儿子来。
跟她走时相比,小饼整个人确实圆润了不少,瞧着便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般,富态得很,那衣裳许是紧了些,把他的小肚子都衬了起来,腰身也圆滚滚的。
他们这种人家的衣裳那自然都是绣娘们按着尺寸做好了的,不会有这等情形出现的,若是衣裳不合身,只能说明这身子骨确实是有变化,或高了廋了胖了。
四饼,只能是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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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晚上一家子用饭。
何平宴也是这会儿才见得了刘氏老两口。桌上一桌子仙仙爱吃的菜色,何平宴神色上难得带着两分尴尬。
他更不敢埋怨仙仙不提前告诉他,让他早早吩咐下去,在脸上一瞬间尴尬后,何平宴脸上瞬间平息下来,给刘氏夫妻见过礼后,眼光不由瞥向一旁偷笑的小妻子,无奈的看她一眼。
得,又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黄芪,让常婆子多添几个老夫人老爷子爱吃的去。”他轻声吩咐,黄芪却道:“老爷,夫人身边的人参姐姐早就吩咐了下去了,常婆子已经在备着了。”
何平宴又看过去,米仙仙已经不是偷笑了,而是正大光明的笑了起来。
他摆摆手,让黄芪退去。
当下,又便重新恢复淡然,施施然落座,嘴角噙着笑。
刘氏见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半点遮掩也没有,鼻观鼻心观心的只当没看见,拉着四饼的手不住的打量问候。
“家里吃穿可还满意?”
“瞧着廋了两分,可得多吃些,正长个呢。”
叠声问着,让连翻遭遇打击的四饼心里十分慰贴。
爹说他长胖了,让厨房消减了他的份例,四饼本来以为等他娘回来告上一状,让他娘也罚罚爹的,谁知娘也说他胖,四饼一下就焉了。
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人站小饼。
他这会儿小脸上都没甚光彩,还是打叠起精力同刘氏说话,觉得只有奶才是慧眼如炬的,是能真正识得他的好的。
刘氏又问起了大饼何越。何家大房二房几个孩子中,若说论样貌最好的一位,还得是大饼何越,生得清隽秀美,长身玉立,一身的出尘气质便让人难忘,为人却又恨是温和,整个平城都知道知府家的大公子是个再温文尔雅的人。
何越不过十三,惦记着他的人家便已是不少,开春后,登门暗示的人家越发多了起来。
稍倾,下人们摆上饭菜来,刘氏这才止了口,又开始给几个孙子夹菜。
四饼吃得最高兴,一口一口的,他饭量大,没一会儿就吃掉了两碗饭,刘氏最喜欢的便是这般毫无顾忌用饭的,跟他娘全然不同,她早就看见老二媳妇只浅浅用了几口饭食便不动了,食量小的跟猫儿一般,儿子在一旁柔声劝哄着让她多吃几口,刘氏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看多了难免会有两分不高兴。
没有一个当母亲的愿意见儿子在儿媳妇跟前伏低做小,哪怕刘氏早早便见过,但心里也是不喜的。
她劝着四饼多吃些,正要让丫头来给四饼添饭,何平宴的目光却已经淡淡的放在了小儿身上,他也不说话,只看着人,便是如此,四饼正要欣喜答应的话只得成了:“不、不用了奶,我吃饱了。”
他小脸叹了口气,抹了抹自己肚子。其实他还能再吃下两碗的。
但他不敢说啊。
刘氏并非是在知府府上住下,但他们却是长年累月在爹娘眼皮子底下的。
他吃得也不少,以至于刘氏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假,当真以为他已经饱了腹,便也含笑应下:“行行行,吃饱了就行,可别为了那怕甚长肉便少吃,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有力气的。”
“对对对。”婆孙俩连想法都落到一处去了。
四饼还说:“奶,以后你住到府城来了,我能时常来给你请安么?”
刘氏整张脸都笑开了:“奶还怕你不乐意呢,你有这孝心,奶高兴都来不及。”
小孙子可比两个儿子都孝顺。
刘氏斜了眼两个儿子。一个埋头苦吃,憨厚嘴笨,一个守着妻子,低声说话,算下来,身边只这小乖乖逗着他们老两口,刘氏扯上了何光:“是吧老头子?”
何光便是沉默寡言的人,何志忠承了他大半的性子,这会儿被刘氏问,何光才淡淡说了句:“嗯。你说是就是。”
何家的男人对妻子敬重退让那也是有根儿的。
刘氏当婆母的,能看着儿子在儿媳妇面前退让,便是知晓家中上下都是如此,老的都是如此,小的性子如此也不奇怪,不然换了一般家中的婆母,只怕早就恨不得离间人家夫妻,甚至闹着要让儿媳妇学那规矩了。
四饼挺着小胸脯,很是得意的在几个兄弟脸上看过。
看,爷奶都夸他孝顺。
只夸了他一个,独一份!
虽说,他说要时辰去给刘氏请安不假,但四饼心里的小九九早就打好了,他在家中的时候上头有爹娘镇着,别说吃食用度,便是规矩礼仪也有看管,但是在爷奶跟前儿不同,刘氏对他最是宠溺,半点不会管东管西的,就跟大舅舅家似的,他一去,必然是好吃好喝招待,对四饼这般年纪的孩子来说,家里是千般不好,但别家是千般好。
也只有他聪明才想得出来这一招,几个哥哥就是太不知道变通了。
几个兄弟年纪长于他,见状只笑了笑,并没有跟他计较。
自己的弟弟,能怎么着呢。
他们最低的好歹也是过了县考的人,走的是科举路,想的是前程路,哪里跟一个连下场都没有的孩子比较的。
有**份,有**份。
用了饭,刘氏两个便由着几个孙子扶着回了房。
米仙仙也同何平宴说起了家里的事儿:“...爹娘也想着干脆到府城里来,一家子好歹有个照应,便一起上的路。”
她说起家中发生的事,说起大嫂张氏险些同大哥何志忠和离的事儿,一一说了说。
何平宴眉心皱着:“还有这等事。”
怪不得他没见着大嫂张氏,还以为大嫂回大房那处院子了呢,竟然还扯出了和离之事。他一个大男人,对张氏这个大嫂的印象自是说不上好的,贪婪小气,但见她以往对着大哥一片真心的份上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多少有两分敬重,如今却是半分都没了。
“这样也好,若是她有悔改之心,大哥要是不再计较了,让她回来也没甚,若是大哥过不去这个坎儿,也随他的意,咱们不插手。”
何志忠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他承继了老爷子何光的不善言辞,对家人也是极为重视的,哪怕是张氏闹了许多回,他也只是背着人教妻,给她说大道理,说上半宿几个时辰的,他在外边挣银子给家中,让张氏好好的在家里吃喝花用,说是伺候父母,但何家可是雇佣了两婆子的,哪里真用张氏去做饭洗衣的,多是在家中陪着。
他在外边辛苦挣银子,结果家中妻子却想着跟他和离,对大哥何志忠来说,这只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米仙仙白了他一眼:“放心吧,我才不会插手的,这事儿确实是大嫂不对,我可是站大哥这头的。”
何平宴就怕她看在几个洗衣板的情分上胡乱答应了大嫂甚么。人都是可怜弱者的,大嫂可怜兮兮的求着她,就怕她会心软。
米仙仙:“...”
米仙仙:“你这是小看我了,几个洗衣板哪里能收买我的?早前在村里的时候我跟她那可是水火不容,也就这记载关系才缓和下来,还没到那情分上头来。”
夫妻俩说着夜话,外边夜色渐深,何府也寂静下来。次日,在目送孙子去了书院,刘氏便说着要走。她还不忘了跟米仙仙交代:“我见小饼一大早的怎的才吃那么点,就一碗面食儿,他正是长个的时候,你们可莫要由着他,得让他吃饱了饭才行。”
得亏四饼不在,不然早就辩解开了。哪里是他不想吃,分明是厨房给他备下的吃食就这么多。
米仙仙:“娘放心,不会饿着他的。”
她这个当娘可比他爹好多了,这大早的喝清粥小菜哪里能管饱的,她吩咐厨房给换成面食儿,好歹能垫垫肚子到晌午的。
相公那喝清粥小菜的一套不管饱,只适合清清胃的。
刘氏点点头,收拾了两身衣裳,让大哥何志忠赶了车回了大房。米仙仙也派了当归过去帮着收拾收拾,到了下晌当归才回来。
米仙仙问她大房那边如何了,当归回说大房那边雇佣了两个婆子,平日给做饭洗衣的,还给收拾收拾屋子,那院子倒也不乱,不过到底没个女人家,父子俩在家中的日子又少,两个婆子便有些敷衍了事,这回子刘氏一去,给点出了不少,让那两婆子便再不敢敷衍了,给弄得整整齐齐的。
连何志忠都不得不感叹,说家里有人坐镇确实是不同。
他跟何安都有些心软,再则大男人都粗心,他一心在外边挣银子管铺子,何安又要进学,回家见各处也不是那起很是脏乱的,便极少去过问了。
刘氏到了没两日,何心姐妹相继登了门儿,又隔了两日,楚家那边楚母也带了楚家女去给老太太看了眼,刘氏不喜那起妖娆的,也不喜太过廋弱的,当年米仙仙便是娇娇弱弱得让刘氏不同意这门婚事,何平宴为了让她应承,跪了极久才得她点头。
这回米仙仙特意给选了一个圆润娇俏的闺女,楚家女年纪不大,还为及笄,瞧着很是娇俏,长相又极得刘氏欢心,一见面儿便喜欢得不行,拉着人说了好一阵儿话,到楚家母女要走都很是舍不得的。
米仙仙也不嫉妒,她挑人的时候便挑的这能讨得婆母欢心的,筛选了那瞧着文弱的姑娘,她当日便料到有这一日,这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何安要娶媳妇,这媳妇也迟早要见家长,她要是给挑那文弱的,只怕婆母对她还有意见,说她这个婶娘不安好心呢。
她办事周全,这种极为容易落人口舌的她才不干。
何家这边稳定了下来。柳平县中,张氏趁机从张氏逃了出来,回了县里,砰砰砰的敲门,在何家门外敲了半晌没人应,隔壁赵家的婆子开了门儿,吊着眼,冷嘲热讽的:“哟,这不是何家的大夫人么,咋的,何家去府城没带你么?”
她捂着嘴笑得欢,眼里别提多幸灾乐祸了。
当日张氏被拖下去,他们在门外也是瞧得清楚的,张氏被拉走后,他们在后边还议论了好几日。
能嫁到何家还不知足?这四周的人家,谁不想嫁到何家去吃香喝辣的,偏这张氏生在福中不知福,要赵婆子说,这就是报应!
张氏一脸震惊,也顾不得赵婆子那副阴阳怪气儿的:“甚么,他们去府城了?”
去府城都没人跟她说的!
“那可不,”赵婆子捂着嘴儿,跟她比划着:“还记不记得你被带回娘家那日,清早人就走了,你家雇的婆子也都遣散了,哎哟,亏得你这还是明媒正娶的呢,合着就你一个被丢下了?”
赵婆子知道戳人要往心窝子里戳,一戳一个准儿,一戳一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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