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经历过许多朝堂风云,见识过各种考场奇葩,在场的一众考官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颤声道:“这,这人竟如此粗心,连名字都忘写了?!”
一语出口,这才惊醒了众人,包括方程越的脸色都很古怪。但好在会试三场,诸多考卷,每一份上面都会写下名字籍贯,若只是一份答卷上忘了写名字倒也不碍事,只是会让众人的观感差上许多——此时的他们全然忘了,若是连名字都没写,这三场的所有考卷又是如何整理到一处的?
不过不管如何,方程越还是迅速的翻阅了下去,结果一份两份三份,一场两场三场的考卷竟是全都没写名字的。除了那一笔铁画银钩的字,竟似无法证明这份试卷原属于一人。
到了此刻,方程越如何还能察觉不到其中猫腻?
当下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他便沉着脸将那份试卷交与了一旁的心腹下属,低声吩咐道:“查,与春闱参考的名单去对,看看这份考卷是谁的!”
这事处理起来就麻烦了,成千上万份试卷都需一一对照,再看有无缺漏的人员答卷。可当下谁都看得出来,事情出了古怪,而事涉科举便不会是小事。真闹出了舞弊之事只怕他们在场的没一个能得了好果子吃,方程越这个主考官更是首当其冲。
是以当方程越下令封口时,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天知道他们反映过来时,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再被这初春的冷风一吹,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祁阳早就派人守着贡院了,是以当方程越带着试卷沉着脸入宫面圣时,她便早一步赶去了宣室殿。比她更早的还有太子,见着她还冲她笑了笑。
兄妹二人凑在一处,太子便轻声问她:“皇妹可要为兄相助?”
祁阳知道,太子这是看中陆启沛了,想要提前示好招揽。她当然不会拂了太子的好意,只是当下却不需要他来插手,便同样低声回道:“此事我来便好,不给皇兄惹麻烦了。”
太子看她两眼,便知她不是刻意疏离,想想自己若牵扯到科举事中也是麻烦,便决定不再多言。
方程越来得很快,见祁阳和太子都在宣室殿也有些诧异,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当着二人开口。皇帝见此也看向了祁阳,目光示意她暂时退下,对于太子倒没说什么。
祁阳却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她看了眼方程越鼓囊囊的袖袋,便道:“方大人主持科考,如今有暇入宫,该是春闱的结果出来了吧?父皇也别赶儿臣走,儿臣可想留下来听听名次呢。”
皇帝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听这个作甚?那春闱名次里还能有你认识的人不成?”
祁阳当然还是认识些人的,别的不提,京中那些世家子弟她多多少少都有耳闻。其中不乏名声斐然者,她偶尔也见过几个,算是认识,但要说交情倒也谈不上。
不过话说出口,不等祁阳回答,皇帝似想到了什么,又道:“说来皇儿对此次科考也甚是上心啊,三场开考你都过来求了试题,如今又要来听名次……”
皇帝没有多心,毕竟祁阳每次都是贡院开考之后才来要的试题。他只是想到了前些日子与祁阳说的选驸马一事,想来祁阳也是为此才这般上心的,于是语气中还颇有几分打趣。
可皇帝打趣女儿归打趣女儿,方程越不知道啊,听了这话心里当下便生出了无数思量。他看了看祁阳公主,又看了看一旁端立的太子,想着兄妹两人自来关系亲密,今日又一同等在这里……莫不是太子早知道了贡院之事,特地过来给妹妹撑腰的?
可这算什么事啊?公主也不能插手朝政,更不能插手科举的!
方程越心里打着鼓,袖中鼓鼓囊囊揣着的试卷也有些烫手。可他思来想去都不敢将此事按下,毕竟揭名是在众人面前揭的,知道的人太多,他根本不可能将这份卷子压下。
另一边皇帝打趣过女儿,想着女儿是关心驸马的事,便也不急着赶她走了,转头问方程越道:“方爱卿今日入宫,可是为了科考之事?”
方程越按捺下诸多心思,垂首恭敬道:“回陛下,正是为了春闱之事。”
皇帝一听就再不管祁阳了,转而笑道:“可是名次出来了?递与朕看看,今科又添了多少良才。”
方程越听到这话却是忽的跪了下来,他到这时才从袖中将那份试卷取出呈上,同时道:“回禀陛下,名次确已定下,只是在揭名之时出了差错。这份试卷是臣等定下的头名,揭名时却发现其上并无名字籍贯,再与参考名单对照,这才发现……发现今科多了一份答卷。”
他强撑着一口气将话说完,后背上却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皇帝也不傻,闻言虽是一怔,但很快也将惊异的目光投向了在旁的一双儿女。那目光只在太子身上掠过,很快便定在了祁阳身上。
祁阳也没回避,当下便站出来行礼承认道:“父皇,这份答卷,是儿臣令人送去贡院的。”
作者有话要说:祁阳(摩拳擦掌):见家长之前,还是得刷一波好感和存在感的……感觉驸马又近了一步。
太子(心情复杂):孤怎么感觉皇妹如此恨嫁呢?一定是错觉!
第19章笑得格外的甜
“父皇,这份答卷,是儿臣令人送去贡院的。”祁阳说得坦坦荡荡,仿佛理所应当。
皇帝有些错愕,继而便是惊怒,哪怕已有所猜测犹觉不可置信。一旁还跪着的方程越却不觉意外,只是在这当口他就更不敢抬头了,索性低眉垂首假装自己不存在。
“砰”的一声,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了御案上,连带着手边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三跳,发出一阵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胡闹!科举为国取士,岂是你儿戏之处?!”
祁阳却不惊慌,仍旧保持着端正行礼的姿态,却是解释道:“父皇误会了。儿臣并无意插手科举之事,之所以送这份答卷过去,不过是想借春闱诸位考官的手,帮忙评定一番这份答卷罢了。”说着微顿,又补了一句:“特意不留姓名,便是为防意外这份试卷被点中。”
这话说得好似也有几分道理,虽然怎么听都是歪理。
皇帝微微眯眼,一时间没有说话,只瞧着祁阳,神色间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