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下二十六令牌(1 / 1)

嫪毐被关押,赵姬被幽禁,太后一党的权力已经被嬴政收回了很大一部分。

自此,国内唯一的威胁就是吕不韦和他的党羽。

嬴政看着赵高呈上来的认罪书,微微点头,还不错,他办事的效率挺高。

嫪毐承认他是由吕不韦安排在赵姬身边,并经由他授意才谋划了这次叛乱,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吕不韦。

“有了这封书信,按照秦律,王上您可以正大光明地问罪吕相国。”赵高恭敬地说道。

“问罪?”

嬴政嗤笑一声,随手将东西扔在桌上,“说不定寡人还没到咸阳,吕不韦的辞呈就递到我手上了。”

世人皆知嫪毐和他的关系,就算没有这封信,吕不韦也撇不开这事,当然,能有证据更好,可惜还不够,嬴政漫不经心地想着。

吕不韦自扶持他父王起,至今担任丞相已经有十余年,且此人兼具智慧和野心,在其苦心经营之下,依附的党羽无数,把持秦国军政大权。

“只有把吕不韦连同他的门客这些人从秦国朝堂上连根拔起,才能一绝后患!”

嬴政神情霸道,眉宇间冷峻坚毅,玄色冠冕上的毓珠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与他深不见底的暗色眼眸交相辉映。

赵高立刻接过话,“臣,自当为王上尽心竭力,万死不辞。”坚定的神色伴随着略带激动语气,仿佛下一刻就能为眼前的人肝脑涂地。

嬴政没有立刻说话,上下打量着赵高,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意味深长道,“你,听说过罗网吗?”

赵高眼睫低垂,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嬴政的用意,但伪装仍旧滴水不漏。

他思索片刻,时间控制得恰到好处,绝不会让人认为这是随随便便给出的答案。

“臣不知。”

“朝堂上有吕不韦的党羽,朝堂下更有吕不韦的爪牙,罗网便是他暗地里最锋利的武器,一群顶尖杀手替他铲除威胁。”嬴政微微抬起头,眼神望向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寡人曾因为它的存在,日夜不能安寐。”

虽然知道吕不韦不至于疯狂到直接对他下手,但罗网始终能够威胁他的生命,就像一把悬在他头上,不知何时落下的剑。

也是从那时起,嬴政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允许身边存在不受他掌控的隐秘势力,这也是他不能容忍夜星存在的原因,墨鸦,白凤那些人效忠的对象永远不会是他。

“既然让王上忧心,那这样危险的势力就不应该存在。”赵高说得斩钉截铁,实则他知道嬴政并不会这样做,因为罗网在七国经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远在嬴政和他出生之前,罗网就已经存在了。

先不说彻底消灭罗网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单说这么做的付出与回报严重不成正比,就知道只要是聪明人,一定不会武断地选择覆灭它。

嬴政不置可否,他不需要解释任何东西,只需要命令,淡淡扔下了一句,“你愿意为寡人万死不辞,可敢正面站出来对抗吕不韦?可敢当他的面传达我的旨意?”

前面刚说完罗网,又转到吕不韦身上,嬴政的潜台词其实就是看他敢不敢面对罗网的暗杀,赵高心中微微一笑,这一切都正中他下怀。

“除了王上,臣不怕任何人。”赵高不卑不亢道,“剑有双刃,是不是凶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吕相国不懂武功,却能缔造出罗网,无非在于把握人的利益和弱点,臣自认为有这个能力。”

嬴政薄唇微勾,露出了这次谈话中唯一一个笑容,摆摆手,“赵高,等回到咸阳以后,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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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你怎么看。”嬴政身旁明明空无一人,他却毫不在意地对着空白之地说话。

盖聂瞬间出现在嬴政身旁,其实刚才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此人很有野心,胆子不小。”

“身份我去查过了,基本与他所说相符。出生隐宫,在秦律选拔中得过头名。父亲是个小吏,母亲是罪人之后,曾是贱籍,他唯独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看得出是个想往上爬的人。”盖聂的评价是很客观的,语气平静,不带有什么主观情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像他说的那样,锋利的剑都是双刃,用不用得好,要看它的主人。”嬴政眼神睥睨,带着掌控一切的霸气,“他有再大的野心,都必须跪倒在寡人面前。”

盖聂眼底满是欣赏和尊敬,然而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开启了新的话题,“解决吕不韦,需要先解决罗网,而接手罗网,反过来需要先解决吕不韦。这两件事难以分出先后,需要小心谨慎,从长计议。”

“影密卫成立的时间还短,想正面对抗罗网,我觉得应该寻求念念的帮助和支持。”盖聂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嬴政的某些变化,以至于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嬴政不假思索地点头,反应倒是出乎盖聂的意料,嬴政不仅不介意,好像还有几分高兴。

“这是自然,就算我不让念念帮忙,她也不肯同意的。罗网底蕴深厚,高手如云,她担心你我,不可能不插手。”嬴政眼底浮现出笑意,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与刚才同赵高谈话时那副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

“杀手最擅长隐匿和伪装,出动军队得不偿失,事倍功半。罗网天字级的杀手明面上有越王八剑,只能靠我,念念和玄翦应付。黑白玄翦的实力当初我是感受过的,只能说应该会有许多恶战。”盖聂丝毫没有畏惧,但也要把可能的风险告诉嬴政,毕竟他们是最信任彼此的君臣。

嬴政揉了揉眉心,表情略微沉了下来,他低声道,“我知道,但是我绝不会只让你们两个以身犯险,如有必要,出动军队也未尝不可,你和她更重要。”

其实除了军队,除了盖聂和忘机,还有一个势力,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料事如神,这次回去,嬴政认为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他拍拍盖聂的肩膀,“此事回咸阳再细谈,先去找念念,她休息了一天应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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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寝殿好好待着休息,回这种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一丝愠怒,天知道嬴政回去看着冷清的房间时,心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幸好忘机叮嘱过宫人,说她先回去了,嬴政是从不会对忘机挥之即来招手即去的,立刻往她的别院去,见到了人便忍不住有些生气。

他害怕,他担心,他不想与她的关系重蹈赵姬的覆辙,他不允许她突然有一天不告而别。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

“又没发生什么事,我怎么会不告而别?而且我不是告诉了宫人去处么,气什么?”忘机说话这点时间,已经被嬴政一把揽进怀里,他力道极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嬴政微微低头,修长的下颌紧贴着忘机的肩窝,脑袋抵在她脖颈间,整个人一言不发。

“阿政,你最近似乎有些急躁,我很久没见你这幅模样了。”忘机侧过头,安抚性地吻了吻嬴政的脸颊,“不要心急,你不会输的。”

急躁么?或许真的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却发现了。嬴政放开忘机,深深凝视着她那双始终平静,情绪稳定的眼眸。他是有些关心则乱了,现在这种时候,到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应当都是不会离开的。

“我已经吩咐人收拾了,即刻启程回咸阳,只有解决掉吕不韦,才能真正开始我们的霸业。”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纤细的指缝间穿过,十指相扣,亲密无间,嬴政紧紧牵着忘机的手,向门外走去。

而这一切,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正等候在外的另一个人眼里。

赵高在二人出来的一瞬间就低下了头,恭敬地行礼,仿佛对忘机的出现熟视无睹。

既是为了做足身为人臣的礼节,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眼中的嫉妒流露出来,多么刺眼的画面,眼角的余光看见的场景依然在折磨赵高的神经。

他知道嬴政跟忘机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密关系,但设想跟亲眼见到终究是完全不同,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罗网那些刑罚带给人的噬心蚀骨的感觉。

从她出现在咸阳开始算起,他们的关系持续了多久呢?赵高几乎不敢去想。

他只要一想到嬴政在跟忘机鱼水之欢时,自己只能回味浅尝辄止的吻,只能嗅着残留她气息的手帕,暴戾的杀气就几乎要控制不住。

凭什么呢?就像嫪毐说的那样,只凭一个身份,便有了云泥之别,凭什么!他不信命,不认命,他有足够的耐心去忍,去等待时机,他一定会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包括她。

见忘机似乎因赵高而驻足,嬴政也停下脚步,指着人向她介绍道,“这是我新提拔的人才,他叫赵高,做事很是细致。”

以他们认识的程度,她原本应该客气些,但她心里有些别的打算,还是不必有什么主动的回应,以赵高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应当也不会主动提他们认识的事。

忘机羽睫微颤,点了点头,平静地应了声,“嗯。”接着移开眼神,若无其事道,“盖聂呢?”自然也就错过了赵高晦暗不明的神情。

“还是一样,因为有你在,他便带着一部分影密卫先行一步。”嬴政对忘机的反正很是满意,他不需要过多关注其他人,眼里只有他便好。

不表现出认识他,是出于目的呢?她对嬴政有所保留,赵高一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个事实,心思诡谲如他,脑中立刻出现无数种可以利用这一点的手段,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赵高的嘴角不知不觉微微勾起,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关系,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瞒着他,光是这么一想,从头到脚就忍不住战栗了。

注视着忘机远去的背影,略微凌乱的发丝隐约看得清里面的暗红,在眼睛上落下一片阴暗,赵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病态而又痴迷的眼神无比赤裸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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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共同的利益,没有不变的立场